“现在回去上早课,上课认真听讲别睡觉,晚上六点来这里,开始给你辅导。”
他说着把一个钥匙塞顾听手里。
“......哦。”
回教室的路上,顾听脚步忍不住有点轻。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周砚识这迷惑的操作,但是不得不说,有这么一座大神帮忙,比她自己一个人摸黑努力成功率要高多了。
她来拂林不算久,但关于周砚识的传奇故事却已经听了一箩筐——从没掉下过年级第一,竞赛拿奖拿的手软,曾创下过为准备竞赛一个月没来学校上课但是考试领先第二名三十六分的非人战绩。
顾听其实在之前就对周砚识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倒不是因为他考第一名,主要是因为对方隔三差五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蒲主任拎上周一的升旗台做全校检讨。
她转过来两个月,听这个名字做过三次检讨。
可以说是两手都在抓、两手都挺硬。
她正瞎想,后面悠悠传来传说不冷不热的声音,“走反了,高一楼在左边,总共就两个路口一条大路你走至少两次了还能记错,你是什么迷路天才?”
“......”哦。
顾听猛猛掉头,并且加快脚步。
三手。
她想。
他通过给人起难听外号来让人想揍他的能力,也挺强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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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周砚识敛了敛眼皮,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了一边沉睡的少女身上。◎
晚上六点,顾听攥着铁钥匙到高三楼305教室门口时,周砚识已经等在了那里。
少年斜背着书包侧倚在教室门边的墙上,低头在刷手机。他身量很高,站在那里干净利落,懒散倚墙的动作也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落拓。
听见脚步声,他抬眼望过来,薄敛的眼皮在灯光下一抿,收起手机站起身,“来了。”
顾听应了声,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了门。
两个人随便在教室后面找了位置坐下。
周砚识头也不抬地指挥道:“拿你的数学教材。”
“哦,好。”
顾听乖巧点头,然后在周砚识的注视下,从自己的白色书包里掏出粉色线圈笔记本、粉色兔子文具袋、包着粉色书皮的数学书和用粉色卷夹夹着的一叠卷子。
周砚识:“……”
他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捏起顾听粉色兔子文具袋上面镶着的一个白色毛绒兔尾巴,用“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的表情注视半晌,沉默了下,问:“这是什么?”
顾听正在闷头找练习册,闻言抬头看了眼——少年白痩细长的手指正捏着她文具袋上兔尾巴,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和软绵绵的兔子尾巴搭在一起,看起来违和极了。
她莫名有点羞耻,想伸手夺过来又怕把兔尾巴扯掉,只好老实回答,“是文具袋。”
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道:“是我妈妈买的。”
她想强调这个看起来粉嫩幼稚的东西不是她自己买的,妄图召回一些即将成年的少女的尊严,谁知对方听完脸色更复杂了,捏着那个兔尾巴把文具盒原样摆回去。
“哦。”
“......”
周砚识看她那一桌子粉红的小玩意儿眼睛疼,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掏完了吗?开始?”
顾听从书包里拿出最后一本练习册,迅速摆好,“好了。”
“成。”少年声线好像天生很冷,他一手把教材翻过两页,仗着手指长上下摁住翻开的页面,低声道:“先学这个模块。”
“这个模块一般考试出题只有两种题型。一是......”
周砚识是典型的“会学习”的那种人。
他把每一模块的核心考点列出来,把考点按照从属关系列成一个树状图,然后继续衍伸考点的考法和不同组合的考法,最后给出经典题型,每个题型让顾听做三道题。
他目的明确,就是为了让顾听在下次考试成绩考进全校前四十,因此行动干净利落,只讲会考的,额外的知识点一律略过。
他这样的讲法跟老师那种事无巨细、需要自己思考重点的讲法不同,最快速度地在顾听脑袋里形成关于某种题型的清晰逻辑链,能够最高效地应对考试。
顾听学了三个小时,感觉比前几天三天学到的东西还多。
她在原来的学校时也是成绩顶尖的,只不过来拂林之后,长久的教育资源差异和题目差别,让她这段时间脑子一直处于一种被水雾蒙住的迷茫状态,学习时再努力也还是有一种无力感。
今天晚上被周砚识这么一激,她突然觉得自己脑袋里那团雾正在慢慢化开,连身上都有点发热,久违地感受到一股酣畅淋漓的学习的快感。
她写完刚刚周砚识找给她的例题,忍不住举一反三道,“这道题是不是还可以这么解?”
她说着,在题目下面飞快写下另一种解法。
周砚识看她写完,挑了挑眉。
他沉吟了下,“这个应该不是拂林老师讲的。”
顾听有点不好意思,又莫名有点高兴,小声说:“这是我之前的数学老师教我的。”
那个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岁的女老师,很喜欢顾听,觉得小姑娘有悟性,经常给她开小灶。
周砚识在顾听写下的解法旁边用笔打下一个勾,“可以这么解,有的题常规办法难解,可以试试这个解法。”
“那为什么拂林老师不教?”
“因为这个办法比较偷懒,如果学生学会这个办法,可能日常练习中就习惯性放弃正常解法,考试时容易丢分。所以拂林老师为了防止学生丢步骤分,一般默认不讲这个解法。”
顾听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周砚识不知想到什么,又冷声说:“拂林就是这样,永远不择手段争取利益最大化。你明知道这些,还是很想留下来么?”
顾听毫不犹豫:“想。”
少女掷地有声。
“可以。”周砚识声线很冷,“祝你成功。”
“今天时间到了,就这样吧,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他丢下话,不等顾听反应,已经背上书包先走了出去。
顾听坐在位置上,一边慢慢收拾东西,一边愣神——总感觉,周砚识好像比平常的学生,要更讨厌学校一点。
或者说,是讨厌拂林。
她本来动作就不快,现在想着事情更是树懒上身,等她慢腾腾收拾完东西,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
她背上书包,走到前门把灯关上,拉开门出去,锁好。
一转身,身边站了个人。
顾听吓了一跳,等看清对方面目时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周砚识直起身,逆光下看不太清表情,“太晚了,送你一段。”
他说完转身朝外走了几步,发现她没跟上来,又住了脚,回头用眼神示意她快点。
顾听愣了愣,小跑几步,跟上他的步伐。
**
从高三教学楼到校门口要经过一段林荫路。这路两边全是枝叶繁茂的梧桐,盛夏时两侧的树叶几乎在头顶相交,橙黄色的路灯灯光透过树叶缝隙隐隐约约照在石板路上。
风吹树叶,哗哗作响。
林荫路下停了不少学生和老师的单车,整齐地码成一排。周砚识就着路灯找到一辆纯黑色的,推了出来。
顾听跟在周砚识身后,看他单手把车推出来,走到她面前,长腿一跨:“上车。”
顾听一愣,“不用。”
周砚识皱眉,把车往前挪了几步,停到她面前,重复道:“上车。”
顾听试图解释:“我家里离这里很近,走路不用十分钟。”
周砚识没动,看着她,“太晚了。”
这块儿很黑,地偏路灯又少,再近也不安全。
顾听瞥瞥他,小声提醒:“交通法新规定,自行车不能带人的。”
周砚识:“......”忘了。
他妥协,长腿从车上跨下来,语气硬邦邦的:“那走路。”
顾听觉得他语气好笑,压了压嘴角,没再拒绝。
夏夜晚风徐徐,舒缓地扑面而来,校园里有一些住宿生正绕过操场去热水房打热水,远远能听到他们的说笑声。
顾听和周砚识并肩走在一起,刚刚上课时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这会儿都没了话。
顾听知道按理说自己应该跟周砚识说“谢谢”,但是不知怎么,她潜意识总觉得,他绝对不会想听这句谢谢。
于是就这么一路沉默了下去。
周砚识将她送到巷口,顾听自己顺着小巷回家。
她踩着路灯的暗光走到家门口时,下意识回了下头——巷口处单手推车的人还在,少年身量高瘦单薄,套在宽大的校服里,在风和路灯的光影下变成一道飘逸萧肃的暗色剪影,遥遥地看着她。
顾听视线在那身影上顿了两秒,才转头,收回目光走进楼道。
打开家门,沈兰蕴女士今天是晚班,还没回来。
顾听自己从冰箱里找了块面包垫饥,叼着面包回自己房间,写老师留的作业。
平常这会儿她作业已经写得七七八八了,今天因为补习,还没开始写。她不敢多耽误,边啃着面包边迅速打开一张卷子,
凌晨两点半。
顾听耷拉着眼皮,终于在记作业小本的最后一行后画上一个大大的勾。
她脸都没力气洗,换上睡衣倒在床上就要睡,临睡前突然想到今天傍晚少年修长的手指捏着自己文具袋上的兔耳朵的样子——少女清醒了点,犹豫了下,下床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只之前用过的文具袋,然后把书包里的兔子文具袋拿出来,换成了这个。
......
这么持续了三四天,顾听眼底下的青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加重。
周四,补习开始了一个小时,顾听已经忍不住打了三个哈欠。
在她支着眼皮子打第四个的时候,周砚识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问她:“怎么困成这样?你昨晚几点睡的?”
顾听努力想了想,“三点?”
“......”周砚识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你早上几点起?”
“六点半啊。”顾听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周砚识看着她眼角因为打哈欠挤出来的一丝泪光,摊着脸道:“晚上三点睡,早上六点起,一天睡三个半小时,白天还要高强度学习。挺好的,没等去实验班报道,先要去阎王殿报道了。”
“......”怎么骂人。
顾听确实太困了,她迷迷糊糊中想到自己包里还有半瓶速溶咖啡,正要拿出来喝掉,周砚识已经把桌上的书和卷子都收了起来。
顾听眨眨眼,喃喃道:“你干嘛?还没到时间呀.....”
她困得神志不清,不知不觉说了家乡话,口音不算重,音调带着北方方言里没有的柔软黏糊。
周砚识顿了顿,才继续说:“今天先到这,你回家休息。”
“嗯?”顾听霎时清醒了点 ,摇头拒绝,“不用,我没事。”
少女困得双眼皮都变成三眼皮了,怕他真要结束,直接一巴掌“啪唧”拍在自己天灵盖上,强行清醒。
周砚识被这清脆的巴掌声打的青筋四起,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着身边倔着不肯休息的少女,忍不住说:“拂林不值得你这样。”
它没有那么好,没有那么不可替代,不值得你这么拼命。
“嗯?”少女听清了他的话,迟钝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是为了拂林。”
“什么?”
“没什么。”顾听也觉得自己这样的状态学习效率太低了,于是跟周砚识软声商量,“我睡二十分钟可以吗?睡二十分钟,醒来我就有精神了。”
半晌,有人闷声闷气地一声:“......嗯。”
顾听一直在礼貌等回复,等听到这声“嗯”,支棱着的脑袋瞬间埋了下去,压在了放在桌子上的胳膊上,一眨眼就睡了过去。
周砚识坐在一边,目光复杂的看着少女小小一个伏在桌上,眼底青黑明显。
夏夜的风从打开的窗口吹进来,将桌上的卷子吹的窸窣作响。
周砚识敛了敛眼皮,脱下了自己的校服外套,盖在了一边沉睡的少女身上。
作者有话说:
稍后还有一章!!!鞠躬!今天猛猛双更!
第9章
◎“哦。”他轻哼一声,“乖学生。”◎
顾听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等她终于悠悠转醒的时候,时针已经划过了九点。
她迷迷糊糊中还记得自己在哪,身边安安静静的没有动静,她偏头看过去——周砚识一只手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一只手玩着她新换的文具袋。
新文具袋是个棕色的熊,不是粉色的,也没有毛茸茸的兔尾巴,有人两根修长的手指就光明正大捏在小熊可怜的毛耳朵上。
顾听:“……”
周砚识听见动静,扭头就看见熊主人目光哀怨地盯着自己捏着人家熊耳朵的手指。他一哂,松了手,语气正经地像是刚刚偷捏熊耳朵的人不是他一样,“醒了?继续。”
“嗯。”顾听睡了一觉精神多了,打开桌子上的保温杯喝了口温水,喝完正拧盖子,听到身边人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怎么换了?”
他这么一问,顾听猝不及防想起那天这人手指捏着兔尾巴的样子,被水呛了下。
她装没听见,把杯子拧好放回去,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校服。
少年校服上有一股很淡的薄荷味,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脖子周围。刚刚没注意还好,现在匍一注意,顾听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这股薄荷味包围住了。
她不着痕迹地扯下校服,还给对方,小声道了谢,又很快缩回手。
周砚识不置可否,把手里勾画完重点的练习册递给她,“把圈出来的题做了,做完回家。”
顾听接过来看了看,几页的联系册上只有寥寥四五个圈,“就这几道?”
“嗯,剩下的都是重复题型,价值不大。”周砚识换了一本勾,“现在没时间给你搞题海战术,做一道就要记一种题型,最大化利用时间。”
“哦。”顾听应了声,乖乖开始看第一个画上圈的题目。
她第一题刚看出一点眉目,正要落笔解,身边坐着的人又淡淡开口,“还剩什么作业?”
顾听想了想,从书包里摸出自己专门用来记作业的小册子,翻到记着今天作业的那一页,递给对方。
周砚识对她这种随时随地从书包里摸出粉色零碎小东西的能力已经见怪不怪,伸手接过那个在他手里小的可怜的册子,垂眼扫了扫。
不少。
他随口问:“还剩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