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碧灵珠？”一位长老立刻惊呼。
羲乐问：“碧灵珠是什么，怎么会被她吞下去？”
左昭接言道：“碧灵珠是我送给妙珑的护身宝物，她以后渡劫时能够用得上，能抵消一些劫雷的威力，可她怎会吞下珠子呢。”
长筠坐到桌前闭上了眼，手指规律地敲击着桌面，璇玑门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个少年在想些什么。
羲乐和左昭同样猜不透。
静默良久后，长筠睁开了双眼，目光冷如冰刃，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有趣有趣，竟有人胆敢亵渎天道藐视我神界威严。”
这是认识长筠以来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羲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长筠动怒了。
掌门和长老们错愕不已，眼前的少年竟然是神族吗？
左昭问：“尊上何意？”
“她是被人抓去当了护盾，”长筠扫了一眼玉床上的妙珑，一字一顿，“渡劫的护盾。”
轰的一声，众人脑中惊雷乍响。
＊
凡人、妖族修仙有违天道，天道为妖修和人修设下雷劫，而神界掌管天道。
若真如长筠所说，昨日渡劫之人拿妙珑当了自己护盾，那便是亵渎天道，作为神族皇子的他就不得不管此事。
妙珑既有一息尚存，魂魄必然还在世间，东羽国四处寻找不到，也不在鬼域，那么很可能是被人藏了起来，比如被封印在什么地方。
最可疑的对象自然就是这个渡劫的人，虽然还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明明驱散魂魄更好，为什么要留下来。
得知长筠的身份后，掌门和长老们对他百般恭敬，连带着对他身侧的羲乐也客客气气的，算左昭有良心没说破她魔族的身份，不然她收到的只会是嫌恶恐惧。
长筠说得去仙界一趟查查昨日渡劫的人，他推测那人定已成功飞升，有此等心肠的人断不会甘心在人间做个籍籍无名的散仙，必是去了仙界。
羲乐并不想跟着去仙界，仙界附庸神界，对魔族也抱有嫌恶的态度，她怕到那就被生吞活剥了。
转念一想，一个人留在璇玑门更不安全，万一被人发觉她是个魔族呢，也不知道这些修士对魔族持什么态度，要是对她群起攻之可就惨了。
最后还是跟着长筠和左昭去了仙界。
左昭虽为仙帝之一，却不过问安排新飞升的仙人，管这事的是姬玉仙帝，而左昭司掌的是刑罚。
三人来到姬玉仙帝的殿阁，仙侍前去通传，等了许久才见姬玉仙帝出来。
姬玉一身红衣，腰间的束带像是匆忙间系上的，结打的有些乱，白皙的脖颈上隐约浮现红痕。
啧，怕不是刚从床榻上下来的。
羲乐瞅着姬玉稠丽的脸若有所思，听说他是妖修飞升，本体是只赤狐，最是风流多情，能与神界二皇子南黎比肩。
姬玉的话音让羲乐回过神来，只听他问：“长筠殿下怎么与崇元一道来了，这位姑娘又是？”
左昭说：“这位是羲乐姑娘。”
“魔尊沉渊的妹妹呀。”姬玉勾唇，目光贪婪地紧盯羲乐。
提沉渊这个狗东西作甚？
羲乐略感不适，这只狐狸对她表现出的不是敌意，而是某种原始的欲望，他想得到她。
长筠看着姬玉不爽地眯了眯眼，左昭察觉不对，干咳一声后向姬玉说明了来意，姬玉方才正色起来。
姬玉立马着人去查昨日都有谁飞升，很快就有了消息，飞升簿上新添了两个名字，其中叫萧白的正是在东羽国历劫飞升的，但此人尚未到仙界报到。
萧白的名字后面还写着朝辉宗。
朝辉宗位于东羽国曦城境内，可巧正与曜城比邻而居，那人渡劫的山谷也临近曦城。
既然他没来仙界报到，那应当是回了朝辉宗。
三人准备拜别姬玉返回东羽国，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屋外有动静，羲乐转头一看，两个青年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长筠的目光触及其中一个青年时，有一瞬的失神，下一刻便对青年问好：“小侄拜见伯父。”
能让长筠恭恭敬敬叫一声伯父的除了身为天帝师兄的水神云澜，再无旁人。
羲乐既好奇又有些恐惧地盯着这个神族。
云澜笑着颔首，看到羲乐的刹那笑容僵住，这张脸太像那个人了，可她明明早已死去。
“伯父怎么在此？”长筠问。
喊了一声伯父没得到回应，又唤了两声云澜才回过神来，长筠感到了一丝不对劲，伯父不会对羲乐也有想法吧……
还是说，是因为看出了羲乐的魔族身份才失神？
云澜回道：“柏夜帝君邀我来对弈。”
柏夜帝君就是和他一道进来的青年，刚刚柏夜听仙侍说崇元回来了，还带着神界的长筠殿下去了姬玉的府上，机会难得，便想着来见一见。
云澜与侄儿多年未见，便也跟了过来，却不料遇上了想不到的人，他能看出来眼前的姑娘是魔族，居然还有着跟那人几乎一致的面容。
三人只想赶快找到萧白寻回妙珑的魂魄，面对柏夜帝君的询问只是敷衍了几句便离开了，他们走后姬玉说：“两位都看出来了吧，那姑娘是魔族，就是前魔尊的养女羲乐，长筠同她在一起算什么呢。”
前魔尊的养女？
短暂的惊诧后，云澜心中有了猜测。
走出仙界大门，羲乐舒了一口气，复又蹙起眉头，她不明白，为何水神明明看出她是魔族却没有表现一点敌意，而她竟还觉得水神有些亲切。
＊
萧白还没去仙界报到，那他便不能算仙界中人，不受仙规束缚也不必听仙界的命令。
左昭无法以仙帝的身份召萧白来璇玑门，只能去曦城朝辉宗寻他，但天色已经很晚，妙珑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很稳定，三人便等第二天再去找萧白。
三人谁也睡不着，都来到妙珑床边守着，顺便让掌门和长老们去休息，他们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修士终归还是凡人之躯，是需要一定的休眠的。
羲乐握住了妙珑的手，妙珑掌心微微的温热令她安下心来，情况还不是很糟，只要寻回魂魄再送回体内融合，妙珑就能醒来。
左昭失神地望着妙珑，偶尔叹口气。
长筠泡了一壶茶，给他们两人各斟了一杯，喝了两杯后羲乐问左昭：“左昭，讲讲你和她吧，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没能在一起。”
左昭苦笑了一声，缓缓放下空杯盏，长筠又给他添到七分满：“左昭大哥，干坐着也怪闷的，讲讲吧。”
长筠对左昭转变了称呼，他们的距离和关系也因此拉近了。
左昭点头，望着妙珑饮下刚倒的那杯茶，思绪飘摇到数百年前。
银白的月光顺着窗棂透进屋来，照在了几人的身上，假若床榻上没有躺着个人，这月下叙话的感觉未尝不是妙极的。
左昭陷入了回忆里：“那年我刚成为仙帝，距离我飞升已过去百余年，出于思念我带着徒弟姜彦明回了璇玑门，却不想会遇上妙珑。”
“打断一下。”羲乐突然出声。
长筠和左昭疑惑地看着她。
“这个姜彦明不会就是姜小七的先祖吧？”
左昭又是苦笑了一声：“是啊，我的好徒儿就是姜国的开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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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一下错处，以后发现还会改
第27章 前尘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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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多年前，璇玑门那时的掌门的女儿，名字便是妙珑。
左昭带着姜彦明来到璇玑门，恰逢一个魔族领着几个妖怪进攻璇玑门，姜彦明从恶妖手下救下了妙珑，左昭以一己之力击退了魔族和恶妖，并设下难以攻破的结界护住璇玑门。
妙珑对左昭一见倾心，旁人知道左昭的身份后都怀着敬畏，在他跟前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唯有妙珑大大方方一副不受拘束的模样，频频寻他指导剑术，还常常带他和姜彦明出去游玩。
时日一长，左昭便也对妙珑生了情愫，不料姜彦明也喜欢上了妙珑。
姜彦明先于左昭对妙珑表露心迹，却遭到了拒绝，妙珑说她心有所属。
起先姜彦明以为妙珑喜欢的是她的同门师兄弟中的一个，直到后来有一天，左昭挽着妙珑向掌门求亲，他才了然妙珑喜欢的是他师父。
他不甘心，明明救下妙珑性命的人是他，为什么妙珑反而会爱上左昭，难道是因为他仙帝的身份？
人修、妖修成为仙帝的配偶，不用历经雷劫即可成仙。
这是神界与天道给予仙帝配偶的特权。
他一方面记恨妙珑拒绝他，一方面认定妙珑是为了利用左昭成仙才跟左昭在一起，连带着对妙珑的父亲对整个璇玑门都生出了嫌恶之情。
对于仙帝要娶自家女儿，妙珑的父亲自然欣喜万分，同意了这门亲事，定下了婚期。
左昭回仙界向另外的三位仙帝说了此事，大家都乐见其成。
谁也没想到大婚前夜会出事，那位魔族又一次领着妖怪攻上了璇玑门，结界没能挡住他们，而左昭此时正在仙界筹备婚宴事宜，根本不清楚璇玑门正在遭劫。
左昭心底忽然生出不安，想着偷偷去见妙珑一面以慰相思之苦，一到璇玑门就嗅到了冲天的血腥味，妖怪们杀了许多修士。
左昭原本是个温和派，并不认为妖族和魔族全是邪类，但眼前血腥的场景令他改变了想法，一怒之下开了大招，几个妖怪被他一击击杀。
他赶往议事厅，魔族将掌门打成重伤，正要取其性命，妙珑却挡在了父亲身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救下妙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葬身魔族手下。
左昭与那魔族缠斗，招招致命，最终将魔族重伤，左昭问他和璇玑门究竟有何冤仇。
魔族指着掌门说：“他杀了我的夫人。”
他的夫人是一条蛇妖，经常以凡人幼童为食，有一天来到了曜城，害了几个幼童，璇玑门掌门受百姓所托，除了作恶的蛇妖。
他知道他的夫人是邪类，可他不在乎，他深爱着她，所以他要杀了璇玑门掌门报仇，而恰好有几个妖怪也与璇玑门有仇，他们便一起来寻仇。
不过他与那些恶妖不同，他只想杀掌门，并不想滥杀，他也没想到妙珑会为掌门挡下致命一击。
左昭又问他，他们怎么能攻破他和姜彦明设下的结界的。
魔族说：“是个蒙面人找到我们，说璇玑门掌门之女明日出嫁，门下弟子都忙着筹备喜宴，今夜守卫最是松懈，而他也与璇玑门有仇，可以帮我们破了结界，但他并不想沾血，只要我们能替他杀了掌门之女妙珑就好，可我只想杀了掌门，但我骗他说会帮他杀了妙珑。”
妙珑的身体渐渐虚化，眼看魂魄也要散去，左昭顾不上继续理会魔族，施法护住妙珑正在弥散的魂魄，却阻止不了她的肉身破碎化为虚无。
璇玑门掌门痴痴地望着女儿身躯消失，突然大笑一声，变得疯疯癫癫的。
而那魔族趁左昭不备凝聚力量打在掌门身上，左昭正护着妙珑魂魄，无暇顾及，掌门顷刻之间形神俱灭。
那魔族大仇得报，朗声大笑几声，笑到最后声音里多了几分悲凉的意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说：“杀了他，我夫人也回不来了，她也身消魂散了……”
左昭恨恨地看着他，原以为他要趁机逃跑，却不想他照着自己的心口就是一掌，没过多久他的身体魂魄也化为虚无。
魔族死前说的话令左昭不由得心神一震。
他说：“虽然那人蒙了面，我却听出了他的声音，就是之前我们攻入璇玑门的那次，跟在你身后的那个人，他是仙人吧，真是讽刺，仙人借我等邪魔恶妖之手杀害修士。”
原来是他的好徒儿撤了护法结界！
原来姜彦明想借妖魔之手杀妙珑！
可姜彦明为什么这么做？
略想了想便明白了，他是姜彦明的师父，最是了解他的想法才对，可之前他忽略了他的感受。
不过是因爱生恨，生出了得不到便毁灭的妄念。
左昭收拾了璇玑门的烂摊子，看着他们选了新掌门，才带着妙珑魂魄回到了仙界，回到仙界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姜彦明。
什么话也没问，将人狠狠打了一顿。
顾念多年师徒情分，左昭没有杀姜彦明，而是将之废去法力逐出仙界，同时向天下仙门施压，不得收留姜彦明，日后更不得收其子嗣后裔为徒，违者便是与他崇元帝君为敌。
姜彦明最后还狡辩说，妙珑不是真心爱师父你，她只是不想渡雷劫，想直接成仙罢了，这样的女子不值得师父爱，更不配活着。
左昭斥其执迷不悟，经此一事，他再也没有收过徒弟，那些新飞升的年轻仙人都便宜了其他三位仙帝。
妙珑魂魄受损严重，左昭只得日夜闭关，一边提高自己的修为一边为妙珑修补魂魄，直到八十年前，才将妙珑的魂魄补全，然后将她交给重岭，令他为妙珑寻个好人家转世。
他想着，等妙珑转世长大再续前缘，却不料重岭为从前的事记恨他，为了报复他，将妙珑的转世安排成了姜彦明的后人。
那时左昭便知道，他得多等一世，他知道姜彦明对后人立了祖训，第一条就是不能与他产生情愫。
再后来的故事，也不用多说，羲乐和长筠也都知道。
羲乐给了左昭希望，让他以为能跟姜银羌在一起，不过最后又因羲乐一句话说错掐断了这希望，到了还是多等了一世。
姜银羌刚刚转生就被左昭找到带回璇玑门，左昭以她第一世的名字给她命名，再而由现任掌门收其为真传弟子。
羲乐听左昭提及她坏他和姜银羌姻缘之事，心虚地瞟了一眼玉床上的妙珑，如果不是她当年当着姜国老皇帝的面叫出左昭的名字，那左昭就不必多等一世，妙珑也不会再遭劫难。
说到底，还是怪她。
姜银羌摔下山崖那次，左昭感应到她有危险便去救了她。
可妙珑这次是在雷劫之下，他无法感应到，妙珑才会伤成这样。
羲乐兀自叹了口气，向左昭道：“左昭，你放心，妙珑的魂魄一定还在世间，等天亮了咱们就去朝辉宗，去找那萧白算账。”
＊
翌日清晨。
三人飞上云头，直奔朝辉宗而去。
一到朝辉宗，长筠和左昭便自亮身份。
朝辉宗弟子还以为他俩胡说八道怕不是来骗吃骗喝的，但又见他们二人气质异于常人，心下存疑却不敢怠慢，赶紧去通报了宗主。
朝辉宗宗主虽然不曾见过长筠，但却是见过左昭的。
他早就觉得璇玑门七长老不简单，果不其然。
这个七长老是十七年前忽然来到璇玑门的，来的时候怀中还抱着个女婴，和璇玑门掌门在房内聊了一会后，掌门便对众人宣称，这位是璇玑门游历在外的七长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