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青麒凝视着自己,羲乐淡淡道:“丹朱的身躯虽灭,魂魄却没有散,她的魂魄被我藏起来了。”
“帝君,您莫要听她胡言,她定是贪生,才扯出这谎。”一直沉默着站在门边的黑玄闻听这话急忙出声,生怕他的帝君被她骗了。
青麒面上的困惑越发深了,他熄灭了手心青焰,坐到了羲乐对面,静静端详她的面庞,却窥不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羲乐的两根食指也没有乱动,倒不是她已经能很好克制说谎时不再做対食指的小动作,而是她刚刚说的都是真话。
在她恢复的记忆里,神羲将藏着丹朱魂魄的火灵收入了袖中,并在之后将魂魄养在了少泠为她打造的箜篌中,终日以神力为其修补魂魄,终于在某一日修补全了魂魄,丹朱的魂魄得以从箜篌中现身。
神羲本欲替丹朱重塑身躯,但是丹朱却拒绝了,她甘愿以魂魄形态寄居箜篌中,说罢便隐入箜篌中,从此之后再未现身。
羲乐继续淡淡道:“杀了我们,你将永远见不到丹朱。”
“帝君,莫要信她,她——”
青麒抬手打断了黑玄的话,他没有完全相信羲乐的话,但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
当年丹朱身躯于他眼前消散之时,他方清醒过来,才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最重要的。
丹朱就是他最重要的存在。
丹朱一死,他便分了神,同时万念俱灰,才会失手被擒,甘愿被封印万年。
他被封印在南境的万年间,从未想过破开封印逃出,以他的神力没过多久就解开了身上的禁制,虽然封印是由惊阙令设下的,但是五千年前神魔大战中神柱碎裂,南境的封印也因此松动,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破开封印逃出,可他没有。
丹朱既已不在,他逃不逃出来又有什么分别。
若非黑玄用惊阙令破开封印,他依旧不会出来。
若非黑玄告知他麒麟族被诅咒,他也不会找神羲和少泠的转世寻仇。
现在,无论是真相还是出于保命,神羲都给了他一个希望。
只要魂魄未灭,他就能为丹朱重塑身躯,那他们将再重逢。
得到丹朱的魂魄后,再杀了他们两个也不迟。
青麒打定主意,将黑玄叫来身边,让他去把凤霄和那两个凤凰护法带来,以此来讨好羲乐。
羲乐轻轻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瞥了幻影一眼。
青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突然眯了眯眼,嘴角染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少泠的转世似乎不是个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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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比比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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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麒一边刮着茶沫子,一边重新审视起端着茶盏的小姑娘。
若非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他不会相信这小姑娘就是神羲的转生。
他很笃定她还没有恢复全部记忆和力量。
黑玄伤她和破除封印是在同一日,迄今不足月余,这么短的时日不足以恢复力量。
眼前的人如果真的恢复了作为神羲的记忆和力量,又怎么会带个幻影来。
依照神羲的性子,若是恢复了力量,见到他的瞬间就会动手,以武力制服他再令他放了凤凰族人。
不愿少泠转世落入险境,但又想救凤凰族人,便变化出幻影前来。又为了令他有所顾忌,才装作恢复了记忆,也令他以为她已经恢复了作为神羲的力量。
这个今生名为羲乐的小姑娘还真是心大啊。
不过他倒有些欣赏小姑娘孤身涉险的勇气。
羲乐被青麒盯得不自在,又不敢露怯,只能装作用心品茶的模样。
身边的“长筠”是幻影,没有办法饮茶,只是规律地挥动着手中的黑底描金扇。
这把扇子就是长筠的,抑或说,是凤君少泠的那把,她出来前从长筠身上摸出来的。
羲乐下意识地看向幻影那边,瞥到扇面上的金凰时不禁轻声叹息,若是她恢复的不是前世的一些记忆,而是前世的修为该多好,那样就能直接和青麒抗衡,何须演这劳什子戏。
隐约感觉青麒已经看出幻影,只是不知他为何不揭破。
是摸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吗?
丹朱魂魄就在名为引凤的凤首箜篌中,而引凤此时还在无涯殿中。
她怕青麒会夺走引凤,就没有将它带来。她可不想失去和青麒谈判的筹码,不然不光救不了凤凰族人,就连她自己的小命也会交待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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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麒只放了凤霄和那两位凤凰族护法,说等羲乐说出丹朱魂魄所在,才会放了凤凰族其他族人。
羲乐冷笑着拒绝,让他把所有人放了,并且要带着麒麟族撤出东苍神境,她才会带他去找丹朱魂魄。
青麒回以同样的一记冷笑。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
青麒既不伤害羲乐也不限制她的行动,前提是她不逃走。
羲乐也只当自己是来东苍神境游玩的,让凤霄并着岁岁、兮羽带她和幻影在东苍神境里转悠。惟一不好的就是黑玄带着几个麒麟族人跟在他们身后,他们看她的眼神很可怖,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想来他们都认定诅咒是她前世授意下的。
羲乐无奈地转过头来,问身侧的凤霄:“我前世有那么恶毒吗?”
凤霄轻轻摇头:“主子看着虽然冷淡一些,却与恶毒二字并不沾边。”
羲乐追问:“可他们为何说是我授意先天帝对他们下诅咒?”
“污蔑之言,您不必在意。”凤霄笃定道。
“会是谁污蔑的?”
“自然谁第一个说出来,便是谁污蔑的。”另一侧的岁岁护法插进对话。
那便是先天帝咯。
先天帝为何要污蔑凤君和凰主呢?
直到回到凤凰神殿,羲乐才想出一个合理的猜测。
青麒乃是麒麟族之主,青麒灭世,麒麟族理当被怀疑和青麒一心。青麒杀了那么多神族,先天帝自然怨恨,然而凤君夫妇却看在丹朱的面上,饶了青麒一命,仅是将他封印。先天帝只能迁怒麒麟族人,却又怕人觉得自己过于歹毒,才假借凤君夫妇之名,告诉麒麟族人是神羲和少泠要把事做绝,而不是他。
这就能解释得通天后之前缘何担忧先天帝名誉会受损。
先天帝那时候绝不会想到凤君后来会转世为他的外孙吧。
还真是有点讽刺。
唉。
念及此,羲乐突然很想长筠,长筠现在应该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并和她爹一起发现她不见了吧。
兴许长筠已经在来的途中,她不愿长筠涉险,长筠又何尝想看她孤身涉险。
现在只能期望南黎能够拦住长筠。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南黎不单没能拦住长筠,那个被他关起来的探子在他拖住云澜时就逃出,将青麒让他带的话都告诉了天帝天后,同时不忘揭发南黎的罪行。
天帝当时就给了南黎一记耳光,然后让他通知在神界的各界人物,整装向东苍神境待发。
*
晚上,羲乐跟着岁岁来到了凤霄为她安排的住处。
那是凤君夫妇共同居住过的屋子。
屋子里虽是五千年没有住人,却不染一丝尘埃。
岁岁说,凤霄常常命人打扫屋子,就和凤君凰主住在这里时一样。
羲乐借机和岁岁攀谈,问她可记得少泠和神羲是怎样的人。
岁岁摇了摇头,她说她从来没有见过两位尊上,她是在神魔之战后才出生的。
羲乐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踱着步环顾房间,房间对她来说太大了些,空旷得令她心生惧意。
岁岁向羲乐施了一礼便要退出房间,羲乐赶忙拉住她,让她陪自己一起睡。
羲乐照例做了梦,梦中开始出现另外半阙曲子,虽然只有一小段。
羲乐清晰地意识到,这首曲子关系着她的记忆,待她知道整首曲子,前世的所有记忆都将恢复。
从恢复的记忆看,她的记忆是按时间顺序恢复的,每当她弹奏起梦中曲子,记忆便由前往后一点一点袭入脑海。
第二天的上午,羲乐依然央着凤霄三人带她去玩,东苍神境中有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鱼儿。
羲乐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黑玄等人,计上心头,他们既然愿意跟,她就磨光他们的耐心。
她变出了四杆钓鱼竿,自己拿了一根,剩下的凤霄、岁岁和兮羽一人一根。
黑玄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钓了一上午鱼。
他们把鱼钓上来就立刻解下来,然后又丢回河里,一上午他们都在重复这样的过程。
黑玄看得瞠目结舌,差点当场发作,合着他们四个是故意在遛他玩呢。
气不过的黑玄转身就去神殿里找青麒告状,说罢请求青麒赶紧将羲乐杀掉,好让族人们解恨。
青麒听罢转身就往河边去。
黑玄以为青麒就要对羲乐下手,不禁面露愉悦之态,可到了河边看到青麒所为,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青麒居然加入了钓鱼的阵列。
黑玄非常想骂人,羲乐亦如是。她面无表情地盯了青麒一阵,青麒来了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拿出鱼竿钓鱼,和他们一样,钓上来又放掉,然后继续钓下一条。
这是要跟她比耐性。
到最后是她这边败下阵来,岁岁和兮羽先丢了鱼竿,她其次,凤霄撑到最后。
四个人都苦着一张脸看着青麒钓鱼。
青麒淡淡看了羲乐一眼,又淡淡问了她一句话,这句话令羲乐汗毛倒立。
“阿羲,长筠呢?”
羲乐身子瞬时僵住,她出来时没带上幻影,刚才也没有再觉察到幻影,只怕青麒已经单独和幻影见过并解了她的幻术。
青麒下一句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青麒将钩上的鱼取下,笑着说:“羲乐姑娘的幻术确实不错,一开始我没有看出来,只可惜你太在意它了,令我意识到你带来的只是幻影。”
青麒不但看出幻影,还猜到她没有变成神羲。
羲乐愣了几息,往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
青麒收起鱼竿,站起身逼近她:“丹朱魂魄之事,究竟是真是假?”
凤霄立马挡在了羲乐身前,羲乐感激他,但还是让他退到一旁。
羲乐凝视着青麒露出了微笑。
青麒的身上露出了杀意,按理说她该害怕,可她反而笑了出来,在场的人都不解她何以做出这般反应。
青麒以为她骗了他才会生气,这说明他十分在乎丹朱,这也说明他会受她的威胁。
羲乐面露坦然走上前来,与青麒距离不到一尺时她停下脚步,淡淡发话:“如今的我的确不算神羲,那天我被黑玄用你的剑刺伤后,不光显出来凰形,也恢复了前世许多记忆。”
“恰好记起神羲藏起丹朱魂魄,她还将丹朱的魂魄补全了。”
“你信与不信,眼下都只有我知道丹朱魂魄所在。你若不信,就杀了我。”
羲乐说罢就伸长脖子闭上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就义模样。
青麒双手环胸,静静看着她,思索她话里的真假。可还没等想明白做出决断,就感受到东苍神境四周多了数道充满敌意的视线。
羲乐和凤霄同样感受到了,两人目光相接,心中都松了口气。
可想到长筠和云澜可能也来了时,羲乐又敛眸,再次抬眸时又对青麒放了狠话:“青麒,你若伤他们分毫,就永远别想再见到丹朱。”
“你都自身难保,还要为他们考虑。”青麒说着施法击碎一只鱼竿,“我可以不杀他们,前提是你没骗我,不然就如同此物,我会将你和他们挫骨扬灰。”
青麒话音刚落,就见一道流光自天际飞来,青麒立刻警惕起来,戒备地看着流光落在面前。
流光褪去,现出了长筠的身形。
长筠一眼就看到羲乐,担忧的目光里还掺着些许责怪。
羲乐心虚地移开视线,果然长筠知道是她打晕了他。
长筠看见她的反应,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气,她当时打晕他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心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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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洗清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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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筠见过前辈。”
长筠简短地和青麒打了招呼。
和昨日幻影所说的一致。
长筠未等青麒应答,径直走到羲乐身边,朝她伸出了手:“拿来。”
羲乐会意,乖乖从自己袖中取出那把黑底描金的折扇递给长筠。
长筠接过扇子,就抓起羲乐的手往凤凰神殿的方向行去。
青麒眯起眼睛盯着两人背影,好家伙,敢情他被人反客为主了,虽然他也不是东苍神境的主人。
身后的黑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
凤霄眼底却有着笑意,带着岁岁和兮羽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河边离凤凰神殿有些距离,这段路足够羲乐将事情都告诉长筠。
长筠听到青麒要杀他们的缘由时,眉头微蹙,再听到羲乐前世的记忆将要完全复苏时,又不禁莞尔,心下已有思量。
长筠跟羲乐说,以云澜为首的六界盟友都到了东苍神境外。
神界有云澜、隙寒、南黎、伏戎、权神等人,仙界有左昭在内的四位仙帝,鬼域有鬼王重岭,魔界有沉渊,妖界则是妖帝和几位妖王,人间有几大宗门的掌门与长老。
来的人倒是不少,也确实都是六界实力最强的一批,然而羲乐还是担心他们不是青麒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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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神殿内,长筠接过凤霄亲自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看向青麒。
他说:“前辈所求无非真相。”
青麒不大懂他话里的意思,问:“何意?”
“方才听姐姐说了诅咒一事,前辈怎可只因一人所言就断言事实真相?”长筠这话是在针对黑玄,毕竟是黑玄告知青麒诅咒之事的。
黑玄闻言气得不轻,愤愤开口:“当日我族族人皆听到了先天帝说诅咒是神羲和少泠授意他下的。”
“先天帝便不会扯谎么?”长筠不急不缓喝完一口茶,反问道。
羲乐微微怔住,原来长筠猜到了。
青麒眼底闪过诧异,又很快镇定下来,他抬手示意长筠继续说下去。
长筠展开折扇徐徐扇动,说道:“只有亲眼看到才能定论。长筠虽无前世记忆,姐姐却已经恢复一些记忆,用不了几日,就将记起前世所有的事,届时前辈可以亲眼看看我们前世是否做过那么恶毒的事。”
“亲眼看?”青麒发出了疑问。
羲乐瞬间明白长筠的意思,她记起了隙寒的玄奇镜。
长筠作出解释:“雪神的玄奇镜可以将人的记忆具象成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