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佑偷偷去找了内侍总管,使了些银子得到了消息,原来今早景王咳出的痰中带血。
御医看过后说景王这是得了肺痨,而且没什么救治的希望,景王怕是撑不过三个月。
姜以佑一开始以为景王是真的病入膏肓,毕竟他这八弟自幼体弱,也是因为他体弱,即使已经年满十八加冠封王,皇帝也没命他离宫,至今仍允他住在宫中。
姜以佑同情心泛滥起来,出宫前特地去看望了景王,刚巧遇到皇帝从景王宫中出来,皇帝让他好好陪陪弟弟,他躬身应允。
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景王的宫人没怎么注意到他,他悄悄地来到景王卧室前,却撞见景王正对镜卸妆的一幕,想不到景王的病容竟然是化出来的,姜以佑气得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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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府水上亭阁内,羲乐和姜以佑面对面坐着,长筠手里拿把折扇,正凭栏观鱼。
“你的意思是,景王是在装病?”
听完姜以佑叙述的羲乐好奇地歪着脑袋。
姜以佑恨恨说:“对!没想到老八年纪不大,心机挺深!”
这算哪门子心机,只是不想早死罢了。
羲乐如是想,却口是心非地说:“是挺有心机的,所以你想好做什么抹黑自己没?”
姜以佑一下子泄了气:“没想好。”
凭栏安静观鱼的长筠转过身来,问了羲乐一句:“姐姐饿了没?”
“有点。”
长筠说:“那咱们出去吃饭。”
姜以佑说:“干嘛出去吃,我已经吩咐厨房备饭了。”
长筠转了转折扇,笑说:“不仅要出去吃,还要劳烦二弟你结账呢。”
姜以佑摸不着头脑,羲乐眨了眨眼睛,想了想便明白了长筠的意思。
“姜六,陪我们出去吃饭,我就告诉你个好办法。”羲乐诱惑道。
姜以佑只得答应,羲乐和长筠挑了鄣城内最贵的酒楼吃饭,点了一大桌子菜,是他们三个人根本吃不完的分量,羲乐和长筠每样菜都只吃一两口。
姜以佑看得目瞪口呆,这两人怎么能比他还浪费食物?还专门挑饭钱最贵的馆子,怕不是想吃穷自己!
又想到他俩平常也不这样,疑惑逐渐加深,皱着眉头询问:“大哥,阿羲,你们这是图什么?”
长筠优雅地展开手中的黑底描金折扇,一边扇风一边道:“还是姐姐说吧。”
羲乐有些失神地望着他的扇子,扇面上画着一只黄色的雀鸟,旁边题着四个字:有凤来仪。
这把看起来普通的折扇其实是长筠的法器,黄色雀鸟看身形模样像是凤凰。
羲乐隐约记得魔界奇异录中写着,凰主的真身毛色便是黄灿灿的,故而凰主又被世人称为金凰。
长筠是凤君转生,想必是留着前世的记忆的,怕是仍对前世的夫人凰主念念不忘。
那他为什么又要承认喜欢她?虽然只是浅浅的喜欢……
“阿羲,阿羲……你快告诉我为什么呀!”
姜以佑连连喊了她几声,她才缓过神来,接过话茬道:“瑞王装堕落,景王假装得了绝症,而你这两个都不愿意装对吧?”
姜以佑点头表示赞同:“我能装什么呢?”
羲乐嫣然一笑:“快快乐乐地做个散财童子,如何?”
“啊?”
羲乐进而解释道:“就是教你装奢靡败家。”
姜以佑呆了一会,然后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既不用伤害别人又不用作践自己,妙啊!”
羲乐问:“但你有足够的钱吗?”
“自然!齐王府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姜以佑搬出宫外后就开始做生意,平日衣食住行又很节省,这些年积累了不少钱财。
自此,姜以佑出手大方,听个曲儿豪掷千金作打赏,惊得那抚琴的姑娘以为齐王爷想追求她。可她等了好些日子,也没见齐王爷有任何动作。
姜以佑又花重金修了一所奢靡的别院,还常常出入赌坊,买大买小都听长筠的,他只负责出钱,结果无一例外每次都输得很惨。
他心中明明很开心,面上却得装出懊恼悔恨的样子,看得羲乐一阵发笑。
日常请长筠和羲乐吃饭,还给羲乐定做了许多漂亮衣服,都是选用的最上等的绫罗绸缎。
对此,羲乐开心极了。
她的义妹姜银羌却忧心忡忡连连叹气:“旁的国家的皇子们都是不惜使各种手段干掉兄弟,只为自己夺嫡成功;而我们姜国的皇子们使尽手段抹黑自己,只为送自己兄弟登上太子之位。想必别国都会认为姜国皇子兄友弟恭,谁能想到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多活几年呢,谁又能想到姜国太子的位置本身就是个催命符呢……”
羲乐正想安慰她,却听姜银羌继续说:“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是当上太子没多久就死了,父皇丝毫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还要为了大国颜面继续立太子,怕不是想把皇兄皇弟都害死!我真的想不明白,不立皇兄皇弟做太子又能怎样,姜国难道会因此灭国不成?”
“姜小七,假如你的兄弟,我是说假如,他们若是都遭难,你父皇会不会立你为储君?”
姜银羌被羲乐这个问题惊到,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愣怔片刻后叹气:“姜国向来只立皇子为储君,没有公主当储君的先例。皇族女眷地位很低,甚至不被允许出现在很多场合,比如皇兄的葬礼,我就不能去。”
羲乐一愣,没想到皇家会这么重男轻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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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京去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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鄣城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羲乐都尝遍了,渐渐有些腻烦,因而对姜以佑提议道,不如去鄣城外玩玩,尝尝外面的美味佳肴。
姜以佑想着出去逛逛也好,现在不去恐怕以后再无机会。
父皇不打消立太子的念头,他就活不了几年,如今抹黑自己也不过是为多苟几天活头。
既然短命的命运无法避免,那为什么不以积极的心态去过剩下的每一天呢。
他当即决定一偿夙愿,踏遍大好山河,尝尽天下美食。
念及此,他拍案而起:“我决定上奏父皇,请他允许我微服离京体察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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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了姜以佑的想法,深表欣慰,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前些日子,皇帝派出的眼线把记录的内容拿给他看,上面对姜以佑的评价只有寥寥一行字:齐王奢靡败家,不足以任储君。
瑞王逛青楼令皇族蒙羞,景王忽然染上重疾令他忧心,偏偏姜以佑也不让他省心。
原本节省惯了的姜以佑突然像疯了一样无度挥霍钱财,出入赌坊大赌豪赌,次次输得精光,越输越赌越赌越输。
若是立他为太子,只怕将来他问鼎登基后,没几年就会将国库资产挥霍一空。
皇帝正想把姜以佑叫来内宫训斥一番,不料今天早朝间,姜以佑竟像认识到自身错误似的,说想替父皇分忧,请求父皇应允他微服出巡离京探访民情。
沉迷败家的儿子忽然懂起事来,皇帝欣喜万分,自然是要同意的!
若是他知道姜以佑只是借着探访民情的幌子去游山玩水的话,怕是要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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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长筠和羲乐外,姜以佑还想带上姜银羌一道出京,姜银羌很想同他们一起玩,立马去求皇帝,皇帝自小宠爱她,原以为皇帝肯定能同意她离京,却不料被一口拒绝,还挨了一顿批评。
皇帝说,姜以佑是去干正事的,她跟着去只会给他添乱,平常允她出宫玩已是荣宠,离京断然不行,皇族女眷哪有在外瞎跑的。
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已经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于是命她禁足宫中,练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好好修身养性,免得教来求亲的王侯子弟或邻国皇子觉得她野性。
姜银羌郁闷不已,她一心恋慕左昭,才不想嫁给他以外的任何人。
她也很想和羲乐一起玩,可皇命难违,她只能乖乖待在宫内。
羲乐喟叹可惜,没有姜银羌在,她会少了许多欢乐。
长筠说,不是还有汀兰在嘛,羲乐连连摇头,她和汀兰八字不合,跟她一起不会有欢乐,只有斗嘴。
长筠询问汀兰要不要一起去玩,汀兰一反常态地表示不想去,接连几日抱着狸奴愁眉不展,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汀兰道出她接到了伏戎的传信纸鹤,伏戎说他即将来人间寻她。
长筠对汀兰道:“你若不愿见大哥,就同我们一道走。”
汀兰眉头蹙得更厉害:“我何时说不愿见他?”
羲乐奇怪说:“那你干嘛愁眉不展?”
汀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想见他,却不想跟他说话,他至今都没向我道歉!”
羲乐:“哦。”
长筠:“原来如此。”
于是汀兰留在府中等待未婚夫伏戎到来。
羲乐内心唏嘘,幸好她建议姜以佑出去玩,得以出鄣城。
不然,待在府上就会遇上伏戎,听说这位神界太子对魔族深恶痛绝,魔族遇上他都会被无缘无故揍一顿,她可不想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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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只有长筠、羲乐和姜以佑三人出京。
三人选了艳阳高照的日子出发,出于微服的低调性,他们没有乘坐马车或轿子,而是各自骑了一匹马。
羲乐刚骑时马儿与她唱反调,几次要将她摔下来,她偷偷施了法术打在马儿身上,并威胁道再不乖乖让她骑,她就宰了它吃肉,马儿适才乖顺许多。
得益于瑞王,羲乐认识到美貌很招烦人精。
为了减轻不必要的麻烦,她扮作男子模样,在路人眼里,马背上的是三个意气风发的俊俏少年郎。
俊俏男儿的吸引力往往比不上绝色美女,路人们看了几眼感叹一句生的真俊,然后就移开目光继续干自己的事。
假如她穿着女装,收获的就不仅仅是一句感叹,而会是一堆痴汉的疯狂示爱。
三人策马扬鞭,赶在黄昏之时来到了第一站,素有莲乡之称的清河郡。
正值盛夏,是莲花盛开的季节,清河郡莲花最盛之处无非琅湖,三人打算明日游琅湖观莲。
由于是赏莲高峰期,清河郡内客栈几乎都客满不余空房,寻了一圈,只有街市中心那家收费巨贵的客栈还有几间上房空着。
房费贵到离谱,三人却一句价没还,反正姜以佑不差钱。
“来三间房。”
姜以佑直接爽快地甩了一张大额银票在柜台,并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多下来的全算打赏,惊得客栈掌柜和伙计大眼瞪小眼,这张银票足够买下他们客栈了,他们不禁好奇三人是何身份,出手竟如此大方。
长筠展开黑底描金的扇子,边替羲乐扇风边笑着问:“掌柜的,我们住哪里?”
“楼上左拐,依次三间。”掌柜反应过来,堆笑殷勤问,“三位公子要住多久?”
羲乐享受着扇风,懒洋洋回道:“最少七天,最多一个月。”
掌柜笑道:“哎呀,那这位公子可给的太多了,小人受之有愧呀!”
“安心收着吧,小爷最不差的就是钱。”姜以佑故意说了句土财主才会说的话。
掌柜又问:“公子怎么称呼?”
姜以佑答:“姓姜。”
掌柜乐呵呵说谢谢姜公子打赏,随后命伙计带三位公子去楼上厢房休息,还说稍后会让伙计送饭菜到他们房内。
他们上楼后,掌柜摸着银票傻笑,当瞥到银票上的庄号,笑容瞬间僵住,这好像是皇家钱庄流通出来的银票。
刚才那位公子说他姓姜……
姜乃国姓,乃皇族专用姓,寻常百姓都避讳姓姜,因为没人有胆量冲撞皇家。
难道,那位姜公子就是传言中沉迷败家的齐王殿下?
想到这里,掌柜不敢怠慢,赶忙吩咐后厨把准备的剩饭剩菜倒掉,改用最新鲜最好的食材做成菜肴,饭菜一好,他便亲自呈上楼,低头哈腰地在一旁伺候姜以佑用餐。
羲乐一阵无语,她和长筠都不爱有人在旁边伺候,便一起端着饭菜来到楼下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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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疑似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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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了一天的马,三人身上早就汗涔涔的,吃饭时姜以佑吩咐掌柜烧些热水,他们要沐浴。
虽然客栈内还有几间空房,但是浴桶却只剩下一只,其余的都被其他房客要去。
姜以佑说,要不大家将就些,轮流沐浴,并让羲乐先来。
羲乐极力拒绝:“大可不必。”
长筠也婉拒说:“二弟,这浴桶你自己用吧,不必担心我们。”
“嘿嘿,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啊。”姜以佑嘿嘿一笑说,“那我可要好好泡上一两个时辰。”
羲乐与长筠相视一笑,这家伙还真是像个孩子,不过也是,在他们两个几百岁高龄的面前,他可不就是个小孩子。
别说只有一个浴桶,便是有三个摆在面前,羲乐也不愿用,这种共享的东西也不知先前被多少人用过,她可受不了那些人的气息。
长筠也是这么想的,他向柜台的伙计打听了下哪里有水源,伙计回道往西走大概十里地,便能看见一汪清泉。
长筠回头问羲乐:“姐姐要去吗?”
和他一起去沐浴吗?
羲乐有些犹豫,可身上浸汗实在难受,便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西行去。
夏季的夜空总是月朗星疏,今夜亦是如此,蓝黑色的天空里满月高悬,柔和的月色洒在长筠和羲乐身上,照出两道细长的影子投在地面。
羲乐总是用余光去瞥自己的影子,她不敢抬头看长筠,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答应和他一起去泉边沐浴。
一路上都在想,长筠会不会在她洗澡的时候偷看。
长筠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勾了勾嘴角:“姐姐放心。”
“什么?”羲乐闻言抬起头来,不解发问。
长筠笑道:“我若是想看,岂会等到今日,趁你昏迷的时候看不是更方便。”
羲乐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长筠的意思,小脸蹭地一下变得绯红。
这人怎么一下子就猜出她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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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远离人烟,两人御风飞行,没一会就到了地方。
长筠设了结界遮蔽住泉水,随后在离结界不远处的草地上闭目打坐,一点偷看的意思都没有。
羲乐朝着他的背影望了眼,深深呼吸几口,脱下衣服挂在树枝上,施法引动泉水,一股往衣服去,一股往她身上来。
等衣服和身子都洗干净后,羲乐才意识到自己忘记把换洗衣服从客栈带出来,便施法将树上湿漉漉的旧衣服烘干穿上。
羲乐穿好衣服朝结界外的长筠喊道:“我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