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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均成再回到郑晚身边时,身上没有一丝烟草味。他将这股味道冲洗得很彻底,只剩下薄荷的清冽。
他从背后抱住她,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脖颈。
情潮涌动,唇齿厮磨,年少的时候,因为一个笨拙的亲吻,她跟他连换气都不会,他只能凭着本能去亲她。
在后山,在无人的教室,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
他们之间的回忆太多,不是一个亲吻,也不是一次拉手。
郑晚被他抱了起来,与他对坐,两人气息交织。
她的手扶着他宽阔的肩膀,猛地一攥,纤细的手指骨节泛白。
仿佛过了一段崎岖的山路,她坐在车上,颠簸到几乎说不出话来。每当她以为道路已然平整该下车时,倏地,又是更陡峭的一段路,看不到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只依稀到最后,她听到他低……
沉的声音如从天际传来,“你答应了的,你会跟我结婚的。”
-
郑晚自然也察觉到了严均成的反常。
之前,他就痴缠不已,这几天更是,她回了南城,他又被公事缠身折返东城,她才稍稍能休息一下。
所有的疑惑不解,在骆恒找上门来时,她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骆恒风尘仆仆,眼睛都熬出了红血丝来,他手里拿着份牛皮纸袋,沉重地说:
“小晚,你好好看看这些资料,这都是我最近才查出来的,没查出来的还有更多。严均成他是一个很可怕的人,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如果继续跟这样的人在一起,真的很危险。
小晚,我尊重你所有的决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受伤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知道越多,他越心惊。
小晚都是被严均成的伪装骗了,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危险,不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可怕。
她不应该跟这样偏执的人在一起,他们根本就不适合。
骆恒呼吸急促地看她,仿佛只要她点头,他就能立马将她从危险的沼泽中救出来。
郑晚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纸袋,没有接过。
“小晚?”
郑晚静了几秒,下意识地用指腹触碰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她微笑道:“骆恒,你是一个好人。”
骆恒一愣,不解而茫然地看向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听她徐徐道:“还是不要当一个自以为是的好人为好。未经允许,私自去调查,这样不太合适吧?”
第59章
郑晚收回视线,转身准备往外走。
骆恒快步追上来,他语无伦次,却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小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他是一个好人,不,哪怕他没那么好,只要他对你是真心的,我都会祝福你。
可现在你看看这些资料――是,未经允许去调查一个人,我知道这种行径不好,可如果不是这样,你根本就不会知道他是这样可怕的人。”
“小晚……”他咬咬牙,语速极快地,“他是你以前的男朋友没错,可你们分手的时候都还是学生,这些年来他早就变了,你想想看,他能够在你跟陈牧结婚的这些年里,一直没有放弃,一直盯着你们,这样的感情它早就变了!你觉得他现在对你是爱,还是不甘?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郑晚停下脚步,她回过头,心平气和地说,“骆恒,够了。请不要这样,看在过去的交情上,我不报警,但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骆恒都快急疯了,扬声道:“你不觉得这种人很变态很可怕吗?”
他并非不能接受她跟除了他以外的人在一起。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贫穷或者富裕,只要小晚愿意,他都会祝福她。
可严均成他不是一个好人。
“我从来没这样觉得过,他是我未来的丈夫。”郑晚似乎疲倦了争执,“骆恒,我们非亲非故,一切点到即止。我厌烦不相干的人插手我的生活。”
骆恒似乎还不死心。
他这一刻恨透了自己的嘴拙,明知道她站在悬崖上,却无法将她拉回来这样的感觉糟糕透了!
郑晚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回头,一字一句地说:“你够了,你以为没有他的同意,没有他的允许,你可以查到这些吗?你可以走到我面前来说这些无礼的话吗?”
这些人了解严均成吗?
他们了解他吗?
如果他没有同意,如果他没有允许,骆恒根本连一个字都不可能查得到。
现在还要质疑他对她不是爱?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质疑,她不能。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卑微,这样抛下了他的骄傲、自尊心,还要跟人附和,他不爱她。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人,她怎么可能让他输。
郑晚喉咙艰涩,见骆恒愣住,她声音冷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也不要管我的事。你不是我,你也不是他,在我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离开。”
她越走越快。
身后的骆恒一脸怔然,站在原地,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没敢再追上来。
他只能看着她毫不留恋地离开他的世界,再低头看看手里的这份文件袋,只觉得自己可笑。
是他执迷不悟,竟然没看出她眼里的动容――她好像不知道,她是一个很难被打动的人,原来,只有这样极致的情感才可以撼动她吗?
其他人都会怕,都会避之不及。
她却动容。
骆恒蹲了下来,只觉得无力。
郑晚一路快步走出小区,她已经忘记自己出门的目的。南城的冬天也很温暖,只穿一件薄衫走在路上,竟然也会微微出汗。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在这座城市呆了近二十年之久,对这里无比的熟悉,这一片区,有一家她很喜欢的甜品店,每个星期她都会买杏仁糊回家喝。
她念的大学在另一个区,附近有植物园。下午没课的时候,她也会跟室友出去溜达溜达,只是夏天蚊虫更多,就算在胳膊上喷了防蚊水,最后回来的时候手上都会有蚊子包。
她喜欢这附近的一家美发店,虽然有一次没有烫出她想要的卷发、她一气之下剪短,但这家店的老板娘很和善,老板娘的小儿子的乳名叫加多宝,加多宝会偷偷把果冻还有糖果全塞给思韵,但思韵不太喜欢他。
她喜欢晚饭后出来散步,那一条街到了傍晚总是很热闹,有人开着皮卡,后面堆着马克杯,很便宜,五块钱一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买杯子的癖好――
家里摆着一大堆还不够,每次见了总会忍不住又买。有人推着小车,卖火龙果、芒果还有菠萝……经过时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果园之中。
突然郑晚停下脚步,仰头看了这街边的老树,眼眶酸涩。
那么他呢?他喝过那家的杏仁糊吗?他喜欢吗?
他去过植物园吗?应该情况比她好很多,她比他招蚊子喜爱。
加多宝看到过他吗?加多宝调皮却又胆小,见了高大的陌生……
叔叔,肯定会收敛,会偷偷地瞧他一眼,又赶忙躲开。
哎。他不爱买杯子,更不爱吃水果,也不知道他走过那条街时,眉毛会皱成什么样。
这些年――他过得还好吗?
郑晚心里突然莫名难过,环顾这周围的一切,小心地踩过地面上的地砖。
究竟是他藏得太好,还是她从不回头,她竟然从未发现过,他在她身后已经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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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思韵的寒假也算有滋有味。
每天早上起床后陪着外公外婆去逛菜市场,偶尔去花卉市场溜达溜达,除此以外,每天最大的快乐源泉则是微信群。
微信群的成员不多,她、严煜、邓莫宁还有另一个女生,他们四个人乐此不疲地在群里刷着消息,再简单的一件小事都能展开讨论一两百条消息。
从外面回来,郑思韵看到玄关处摆着妈妈的鞋子,转悠一圈,在厨房找到了妈妈。
郑晚正戴着一次性手套将柠檬切片。
稍微走近一点,柠檬那酸酸的气味便萦绕在鼻间门。郑思韵咽了咽唾沫,总感觉嘴里已经在泛酸了。
她倚在门边,随口问道:“妈,您这是要做什么?”
郑晚抬头,莞尔一笑,“去了趟市场,看到柠檬很不错,买点回来做柠檬蜜。”
她手边材料都准备好了,一旁还有两个清洗晾干好的透明玻璃罐。
“你叔叔他之前抽烟抽得凶。”郑晚笑,“想给他做点柠檬蜜,他不太爱喝没味道的水,只能想办法让他多喝点水,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郑思韵嗯了一声,又去瞧挂在厨房门把手的食材。
南城人爱喝汤,种类繁多,也很擅长甜汤。郑晚买了一大包回来,一大半都是雪梨干。
郑思韵出神地看着妈妈切柠檬,妈妈是个非常耐心的人,小时候爸爸出差回来给她买了拼图,她怎么也拼不好,气得要将拼图扔了。妈妈就会牵着她,带着她一起拼。
她也并不是邻居亲戚口中的懂事又乖巧的孩子。
现在想想,她也有过叛逆的时候,也有过谁见了她都烦她的时候,妈妈明明焦头烂额,却从不会对她发脾气,总会轻言细语地哄她,耐心地教导她。
鬼使神差地,她说道:“妈妈,您对叔叔好好哦!”
她见过妈妈给叔叔按摩头部,见过妈妈小心地熨烫叔叔的西装,也见过妈妈擦拭叔叔的腕表。
郑晚听了这话,垂着头,停顿几秒,又继续小心地将柠檬籽挑出来。
柠檬籽就如同人的心结,如果不挑出来,入口会又涩又苦。
“不过,叔叔对您也特别好。”郑思韵说到这里,颇认真地点了下头,“感觉您现在要天上的星星,可能叔叔都会想办法要摘下来。妈,想到不久以后,您跟叔叔要结婚,我这心情还挺复杂的,不过,我相信,您跟叔叔一定会很幸福。”
“我要天上的星星做什么。”郑晚笑了笑,“行了,你去忙你的。”
郑思韵转身。
“思韵。”郑晚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她,“等下我要出去一趟,晚上就不回了,你跟外公外婆讲一声。”
“叔叔来啦?”郑思韵好奇问她。
虽然是问,语气却很笃定。
如果不是叔叔过来,妈妈也不会……夜不归宿。
前天下午妈妈回来南城,叔叔也跟着来了,昨天上午叔叔就回了东城,这才一个晚上,叔叔又来了南城?
郑思韵不由得感慨:果然大佬的精力非寻常人能想象的。
也难怪严煜私底下胆大包天地揶揄叔叔是老房子着火。
郑晚眉目舒展开来,“恩,他来了。”
郑思韵扑哧笑了一声,“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不等妈妈笑骂她贫嘴,她快速溜了。
厨房里,郑晚继续切着柠檬,似是陷入了思考中,一下没注意,食指指腹被划了一道口子,还好划得不算深,很快地血就止住,也顾不上去贴创口贴,戴着一次性手套继续未完成的程序,做好了两罐柠檬蜜后,她找了个纸袋装好这才出门。
今天天气很好,微风都是暖暖的,跟东城寒风凛冽的冬天截然不同。
她打了辆车前往榕溪山庄。
榕溪山庄算得上是南城排名前三的小区,这里依山傍水,地段便利,一应设施齐全。
其中楼王的视野最佳,全都是大户型,一梯一户。
严均成在这里也有住处,前天他带她来过,大门也录入了她的指纹。
他这个人向来计划周全,这房子可能也是早就置办好的,甚至连思韵的房间门都准备好了。
她第二次来,也不太熟悉路,差点又走错。
进了电梯,按了顶楼。电梯缓缓上行,太过了解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现在依然没有一个结论。
当她打开门,换了鞋子,从玄关处来到客厅,果然见他沉默无言地静坐在沙发上。
她一点儿都不惊讶,也不意外,脚步轻快地去了厨房。
再出来时,他还是维持坐姿不变,她温柔地看向他,说:“给你做了两罐柠檬蜜,不过要过几天才能喝。你看看是放一罐这边,还是两罐都带回东城。那边气候干燥,你还是要多喝点水,不然嗓子又该不舒服了。”
他默不作声,几秒之后,他声线沙哑,仿佛经过了漫长争斗的困兽,疲倦却也小心翼翼,一步步地挪到她面前。
“你都知道了。”他说!
第60章
郑晚在骆恒出现在她面前说那些话时,她就将整个事情的脉络都连起来了。
严均成这些天的反常,深夜里抽的那些烟,都来源于此。
她甚至想不通:他何必默许呢?何必这样折磨他自己呢?
在来的路上,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因此听他这样问她,她也只是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其实只要她再细心一点,她的心思再多放在他身上一分,又何必等到骆恒找到她,她才知道他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的生活呢?
说到底,还是她不够仔细罢了。
严均成站在她面前,明明还是站得那样直,脊背却好像已经弯了下来。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的平静――明明她这样的反应他应该庆幸应该高兴,可心里还是无端地疼痛。
好像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在她心里激起一丝涟漪。
他挫败不已,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更挫败的是,无论这股火如此猛烈,他都不敢让火星子碰到她。
“其实不止这些。”他克制再克制,却也无法控制手背上青筋暴起,“远远不止这些,你还想知道更多吗?”
在骆恒查到的版本里,他只是执着地躲在暗处,窥见她那些年的幸福生活。
在骆恒查不到的版本里,他跟陈牧多次暗中交锋。
陈牧狠,他更狠,二十多岁的时候,不过只是动手,三十岁的时候则是真正玩命。
她不知道,他打断过陈牧的肋骨。
那时候陈牧在住院,却骗她说去出差。
他藏在头发里的那道疤的确是那场车祸留下的,但这道疤原本没这样深,直到陈牧拎着啤酒瓶砸来。
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动手解决了她的丈夫,无数次,无数次他都有过这样的念头。
想废了陈牧的手,让这个人再也没办法抱她牵她。
想挖了陈牧的眼睛,让这个人再也没办法看她。
更想让陈牧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他知道,陈牧也是这样想的。可陈牧作为她的合法丈夫,是有资格跟立场去痛恨他的,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