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之福运炮灰——人生若初【完结】
时间:2023-05-09 23:14:10

  书生长着一双三角眼,个子跟顾佳年差不离,他原想露出居高临下的审视,奈何身高不给力,只能平视上下打量。
  顾佳年这身量,在青城府一带已经比得上许多成年人。
  只是他脸上带着婴儿肥,眉目还有几分稚嫩,一看便知道年岁不大。
  再一看,怀中还抱着一只猫。
  书生嘴角往下挂:“住此舱房的举人可在?”
  顾佳年淡淡抬眉:“在下就是,兄台有何事?”
  “你?”
  书生心底诧异,没想到居然那是个年轻举子,瞧着也不知有没有十五岁。
  年少有为,偏偏还面如冠玉,犹如金童,书生心底更是嫉妒不已。
  他理所当然的开口:“清源县路道学,想同你换一下舱房。”
  顾佳年奇怪的看着他:“不换。”
  路道学脸色一沉,眯起眼睛来:“我可是清源县路家人,得罪了我,没你好果子吃。”
  “清源县路家?”顾佳年歪了歪头。
  路道学冷笑:“路家的大名,想必你也听过,若不是下人蠢笨,本举人也用不着跟你换舱房,等到了京城,自会让家中长辈感谢。”
  一番话,倒是连敲带打,点出自己的身份,又指出路家在京城有靠山。
  【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且说说,这路道学是什么人。】一个声音响起。
  顾佳年笑了笑,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路道学见他不怕反笑,皱眉道:“还不赶紧将地方腾出来。”
  顾佳年摸了摸又要呲牙的橘猫:“路举人,在下临川县顾佳年。”
  路道学不耐烦的摆手:“知道了,赶紧腾地方吧,等到了京城不会忘了你的好。”
  顾佳年却拦住他:“路举人,你误会了,我没有换房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耍着我玩吗?”路道学怒道。
  “宝儿,怎么回事儿?”
  顾延年听见动静走过来,他个头极高,一下子让路道学倒退一步。
  “你敢欺负我弟弟?”
  路道学瞧着他那比大腿还粗的胳膊,再看他随身带着的佩剑,黑脸的长相,吓得一个哆嗦:“我,我没欺负他。”
  “那你大声嚷嚷什么?”顾延年虎着脸,特别威武。
  路道学又后退一步:“你,你别过来,难道还想打人不成,我可是举人老爷。”
  顾佳年轻咳一声:“路举人,不知你是路家哪房的少爷,顾某与道远兄私交甚笃,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你。”
  路道远?
  路道学又是一个激灵,虽然都姓路,都是道字辈,可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
  路道远是嫡系嫡长子,如今早已经考中进士,入朝为官,甚至抱住了谢家大腿,眼看着就要平步青云。
  而他呢,旁支末系出身,不被看重,年过三十才考中举人,好不容易上京赶考,结果连坐船都只轮到背阳的。
  仗着路家的权势吓唬别人,哪知道碰到了硬茬。
  路道学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底翻江倒海,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来。
  “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误会,都是误会。”
  顾佳年淡淡笑道:“是误会就好,等到了京城,顾某自会拜见道远兄。”
  路道学脸一黑,转身就走。
  结果一转身,就撞上了自己的书童,他气得一巴掌过去。
  “没用的东西,半点忙帮不上,要你有何用。”
  指桑骂槐了几句还不解气,路道学甚至上脚踹了几下子。
  顾佳年看得皱眉。
  顾延年更是大声喝道:“要打要骂关上房门,搁这儿唱戏呢?”
  路道学一僵,拽着书童就要走。
  就在这时,后头传来顾老爹的声音:“站住!”
第81章 旧亲
  ◎旧亲◎
  【路道学此人看似嚣张跋扈, 实则色厉内荏,他来之前折腾了许久,定是向船长打听过我们的家事, 知道是农家子才会找上门。】
  【一开口就仗着路家的权势, 可身边只有一个不起眼的书童, 穿着打扮也是寻常,可见他出身也是平平。】
  【看似凶悍,实则毫无底气, 只会欺负比自己更弱的人。】
  【这样的人最是捧高踩低,只需拿路兄吓唬一下就能退下, 甚至不必提谢兄。】
  顾佳年正回答着狐狸老师, 就瞧见亲爹冲出来大喊站住。
  路道学顿住,脸上路过几分难堪。
  他咬紧牙关阴沉着脸回头, 心底暗骂,想着顾佳年若是不依不饶,就算他认识主家的少爷,他也不会再给脸面。
  顾佳年兄弟俩却也一脸惊讶的看向顾老爹。
  顾老爹快步走出来:“你, 你是不是姓顾。”
  顾佳年一看,才发现亲爹叫住的并不是路道学,而是一直跟在他身后,耷拉着脑袋,没什么存在感的书童。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那书童身上。
  路道学已经三十出头,书童瞧着也得三十啷当岁, 应该是个高个子, 但走路总低着头, 弯着腰, 看着平白矮一截。
  此刻被人盯着, 书童更是缩成一团,不敢答话。
  路道学眼神一闪,瞪了眼书童:“问你话,还不快回答。”
  书童说起话来磕磕巴巴:“回……回老爷,小的,小的是姓顾。”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顾老爹追问道。
  顾佳年兄弟俩也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目光都落到那书童身上。
  因为他一直畏畏缩缩,他们方才都没注意,如今仔细一看,眉眼轮廓确实是有几分顾家人的长相,与顾延年相似三分。
  只是顾延年身材挺拔健硕,精气十足相貌堂堂,书童却萎靡不振,死气沉沉。
  路道学眯起眼睛,忽然嗤笑一声,站在旁边看起热闹来。
  书童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回答:“小的叫青松。”
  这一听就是书童的名字。
  顾老爹忙道:“不是后来起的,我问你原来的名字。”
  书童顿住,终于忍不住微微抬头,等看清眼前人的模样,眼底也闪过几分激动。
  “你,你是三大爷?”
  不等顾老爹回答,书童扑通一声跪下来:“五叔,我是松年啊!”
  “这是松年大哥?”
  顾延年满脸惊讶,一时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顾松年。
  当年逃难,顾家村的人原本是一起走的,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顾松年家与老顾家还未出三服,是走的比较近的亲戚,顾延年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总跟着这位大堂哥到处跑,上山下海。
  可谁知道一路走下去,顾家村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他们一家五口更是跟大部队失散,最后阴差阳错,落脚到了梅溪村。
  在他记忆中,逃难开始顾松年已经十五岁,能当大人用了。
  可现在,理应正值壮年的松年堂哥,却像个唯唯诺诺的老头子。
  顾佳年当年太小,已经不太记得老家和亲人的样子。
  但他也知道老家祖坟和失散的亲人们,一直是爹娘的一场心病。
  顾老爹已是老泪纵横,伸手拉起地上的侄儿,摸索着他骨瘦如柴的身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爹,不如进屋慢慢说?”顾佳年见两人抱头痛哭,提醒道。
  哪知话音未落,路道学冷哼道:“青松,还不快过来伺候,别忘了你可是我路家的人。”
  青松哭着的模样一僵,抹了两下脸就打算过去。
  顾佳年起身拦住他的路。
  “你干什么,他当年活不下去卖身到了我路家,那可是正正经经签了卖身契的。”
  路道学差点笑出声来,书童居然是顾家兄弟,他倒是想看看顾佳年还如何嚣张。
  顾佳年只淡淡道:“路举人方才也听见了,这位大哥是我家失散多年的亲戚,多年不见有许多话要说,还请路举人行个方便。”
  路道学嗤笑道:“方才你不给我行方便,现在我凭什么给你行方便。”
  “你!”顾延年脸色一挂,就要上前。
  路道学扯着嗓门喊道:“说破了天,他也是卖身到我路家的人,怎么着,你们还要强抢仆从不成?”
  顾松年忙道:“五叔,别为了我起争执,咱们有空再说话吧。”
  顾佳年皱了皱眉,忽然道:“路举人大约不知,顾某不但认识道远兄,还是谢兄的同窗好友。”
  “甭管你认识谁,他也是我书童。”路道学冷哼。
  蓦的,他神色一顿:“谢兄?”
  “谢宜年,谢兄。”
  顾佳年嘴角微勾:“当年我为解元,他为亚元,两人一见如故,这些年来一直有联络。”
  “谢兄还邀请我们到了京城,住在谢家……”
  顾佳年并未说完,却不妨碍路道学越想越是深远。
  只是一个路道远倒也罢了,若是能搭上谢家那可是大好事儿。
  路道学扫了眼唯唯诺诺的书童,心思一转,左右卖身契还在他手中,不怕人跑了。
  今日给顾佳年一个面子,等日后更好拿捏。
  “罢了,本举人大人有大量,青松,既然遇到了故人,那你们就好好叙旧。”
  最好让顾佳年明白,如今人捏在他手中,是生是死都是他说了算。
  路道学一走,顾老爹连忙把人拉近了船舱。
  “松年,你,你爹娘可好,弟妹可好,家里头其余人如今在哪儿?”
  顾老爹一连串的问道。
  哪知道顾松年还未说话,眼泪先落了下来。
  “五叔,我爹娘和弟妹早没了,当年太苦了,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才把自己卖了。”
  “什么!怎么会都没了?”
  看见顾松年的情况,顾老爹便猜到亲人怕是过得不太好,却没想到他们都没了。
  顾松年一边哭,一边说。
  原来当年老顾家与顾家村的人失散后,他们一开始还算幸运,族内其余兄弟还在一起,相互扶持着往南边走。
  哪知道没走多久,先是山穷水尽,后又遇上了乱窜是山匪。
  顾家人死的死,逃的逃。
  “那些山匪凶悍的人,见人就杀,族中的叔叔伯伯们站出来抵挡,可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如今我再想起来,还记得那地面都染红了,到处都是族人的血。”
  “爹娘护着我们姐弟三人,至死也没能合眼,可最后也只有我逃了出来。”
  一想起当年的事情,顾松年泣不成声,整个人都在颤抖。
  顾老爹与顾延年都红了眼眶,三个人抱头痛哭。
  顾佳年心底也沉甸甸的,但见他们哭得厉害,连忙倒了三杯茶,让他们喝一口歇歇气。
  “爹,大哥,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松年哥,也算是我们老顾家的幸运。”
  顾松年喝了口水顺了顺气,总算是平静了一些。
  他终于鼓起勇气打量起顾佳年来,只见他穿着长衫,分明是一副读书人打扮。
  再想到自家主人的一番话,他顿时明白过来。
  “你,你是小宝儿?”
  “松年哥,是我。”顾佳年又帮他倒了一杯水。
  顾松年有些恍惚,他打量着顾家三人的打扮,再看他们的精神气色,心底也为他们高兴。
  “你们看起来过的很好,如果不是五叔叫住了我,在路上遇见了,我怕也是不敢认了。”
  顾佳年怕亲爹太上心,闹出个好歹来,连忙道:“爹,你也跟松年大哥说说这些年的事情。”
  顾老爹擦了擦眼泪,便说起这些年来。
  顾松年听得认真,当年失散后,他们也曾想过找人,可那时候哪儿那么容易。
  原以为脱离顾家村大部队的五叔一家早没了,却没想到他们反倒是安家落户,甚至还供了个读书人出来。
  那可是举人!
  佳年如今还不到十五岁,比他那自命清高的主人小一半,可见是有才华的。
  “太好了,宝儿成了举人,将来我到了地底下,见着爹娘和族中长辈也能有交代了。”
  顾老爹怒道:“休要说这些丧气话,你还不到三十,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
  “你别怕那姓路的,不就是卖身契,回头给你赎回来就是了。”顾延年拍着胸脯道。
  顾松年却连连摇头:“五叔,延年,你不知道我那主子的性子,最是会为难人。你们没事求着他倒也罢了,若是有事相求,他定是会变着法子作践。”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习惯当书童,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别因为我去求他,不值当的。”
  时隔多年,终于见到了一位亲人晚辈,顾老爹怎么可能答应。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两倍不够就五倍,五倍不够就十倍,总能还你自由身。”
  “到时候你就跟我回梅溪村,你爹娘不在了,那我就是你长辈,到时候帮你置办田地,再娶一房媳妇,你爹娘的血脉也没断。”
  顾松年听得满脸都是泪,心底感动不已,却还是劝道。
  “五叔,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事儿不能成。”
  “你们能过到现在也不容易,眼看着宝儿弟弟就要科考了,不要多生事端。”
  “我那主子——哎,不提也罢,不光是钱的问题,他特别会为难人。”
  “咱老顾家好不容易出了个读书苗子,要是因为我受到牵连,那我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
  说完一抹眼泪:“若是……若是你们将来回乡,便给我爹娘姐弟堆一个衣冠冢,替我这个不孝子上三炷香。”
  “五叔,能遇上你们我很高兴,但从今往后,你就当没见过我这侄儿吧。”
  竟是推开门就走,根本不给顾老爹挽留的机会。
  “松年!”
  顾延年受不了这个,起身道:“不就是卖身契吗,我去让路举人交出来,咱不差他钱,但他要是不给,我们就拿拳头说话。”
  顾佳年无奈的拦住大哥:“大哥,这是官船,如果路举人执意不给,你动武惊动了官府的人,都讨不到好。”
  “那怎么办,难道松年只能一辈子给人当书童了?”
  若是主家好好的对侄儿,顾老爹还不会这么难受。
  可现在看,路道学显然不是好主人,把他还不到三十的侄儿,折磨成了个小老头,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当年十五岁就有延年高的个子,如今总是弯腰驼背,哪里还像是年轻人。
  顾延年更是说:“讨不到好就讨不到,先把卖身契抢过来再说。”
  “大哥,你怎么知道他随身带着卖身契,如果卖身契在路家老宅呢?”顾佳年问。
  顾延年一顿,也是,谁带着书童出门,还带着他的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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