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层？”
“三层。”
电话被挂断的提示音显得突兀，炎炎奇怪地把屏幕从耳边拿开，想要问系统是不是自己的脸不小心碰到了挂断键。
窗外传来的风带着微妙的变化，在炎炎前面旋转着……
她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怔然朝窗子看去，不敢置信地生出一丝期待。
顾容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从窗口跳了进来。
他的冲势太猛，没有成功刹车，把站在窗前的炎炎扑倒，一手护她的头，另一手揽着后背，把人在倒地前捞回怀中。
他的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意，但是在他怀中的炎炎似乎找到了热源一般，紧紧抓着他身前的衣服，把身体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
突然出现的人把暴雨吓地叫了两声，看到熟悉的男人，罕见地没有冲过去咬，一脸看不惯蹲在一旁，盯着两个人的互动……
炎炎深深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直飘浮在半空中的灵魂终于落于实处：
“你是顾容吗？还是风？”
炎炎耳边的喘气声那么真实，她的耳膜贪婪去汲取属于他的声音。
顾容嘴角溢出叹息，把虚弱的她抱起来，贴在自己身上：
“乌小姐，请允许我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绍，我叫顾容。”
“不可能……”炎炎埋在他的肩膀上，说着违心的谎言，“怎么可能会有人，从三层的窗户跳进来？”
“炎炎，准确地说，我的种族是天使，不是人类。”
“天使也不可能！因为我也是天使，我只是个小菜鸡……”
她在脖子旁边吐露的气息发烫，顾容察觉到不对劲，扒下她的脸，在额头上摸了摸。
“你发烧了。”
他看一眼暴雨，示意它自己跟上，抱着炎炎走向发热门诊，给她吊水降温。
暴雨自己叼起牵引绳，紧紧跟在旁边，来换水的护士惊奇地看它一眼。
顾容看着炎炎难受地张开嘴唇呼吸，皱眉问道：“她的体温为什么一直没有降下来？”
护士检查一遍，表示问题不大：
“给病人补充水分和食物之后，她营养跟上，就有抵抗力了。”
顾容去接了一些热水，放温后一点点喂给她，确认她的嘴唇保持湿润，却在食物上犯难......
护士的建议是喂一些好消化的食物，比如白粥。
顾容却知道，对于她来说，再好消化的食物都无法给她带去能量。
因为她的食物，是他......
顾容一点点贴近炎炎，暴雨开始不满地叫起来。
两个人之间拉近的距离，突然停顿下来......
第70章 来自天使和恶魔的爱意10
炎炎的身体里烧成一片, 脑子被高温侵袭，却异常清醒。
她镇定下来后，终于可以正常思考。
奶奶去世了, 她还活着。
这对于天使来说，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说明小世界中还有其他人爱她。
那个人是谁呢……
肚子里经过长时间的饥饿, 早已无法给她提供足够抵御病痛的能量，连输液进入身体中的葡萄糖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她快要被烧晕, 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顾容在细致地照顾自己，腿边的暴雨也蹭着她刷存在感。
顾容，有可能是恶魔的暴雨, 目标人设的恋爱脑是指二者其一吗……
她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抉择, 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声音：
“炎炎，我给你放几天假, 好好休息, 你家人的事情别过于悲伤。”
炎炎手指微动, 不确定问道：“沈老板？”
“是我，别动, 还输液呢！”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沈岚宇站在她身前, 斜睨坐在一旁的顾容, 挑起一边的眉尾：“顾容……先生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
他凑近炎炎的耳边：“你什么时候和影帝挂上关系的？虽然他把脸挡着, 但我一眼就知道这是顾容！你难道和导演那边联系了？”
“没有。”他三句不离催她进演艺圈，炎炎无奈解释，“之前碰到的宾利车，他是车主。”
沈岚宇大声感叹一句“缘分”, 又开始劝她：“你果然是出名的料, 身边的名人一个接一个地……”
“沈老板！”
炎炎心累, 身体也疲惫到极致，不愿再应付他：“你到底为什么一直不放弃这个想法啊？”
沈岚宇顿了顿，避开暴雨咬过来的嘴：
“当然是因为爱你……”
炎炎的表情瞬间凝固，听着他逐渐悱恻的语调：
“知道我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坚持帮助你吗？因为我一眼就爱上你的容颜，我一定要让自己看好的人，成为无数人眼中的神……”
沈岚宇话说到一半，裤腿被暴雨撕咬，被迫和德牧开始战斗，一人一狗很快被附近的护士们拽开。
“嘶！”沈岚宇的语气变得与刚才完全不同，回归平时的温润形象，“炎炎，暴雨看起来对我的意见很大！”
“汪汪！”
顾容慵懒地坐在炎炎旁边，放松了准备揍向沈岚宇的拳头，声音充满震慑力：
“安静。”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着这一声停了下来，来劝架的护士们被吓得跑走，炎炎手臂抖了一下，朝他的方向探去，揪住一片衣角……
沈岚宇找护士要来被子，披到炎炎身上，她在困倦与温暖的包围中睡去。
她睡得不算熟，感觉输液针头被拔走后，自己连人带被子一起被抱了起来，放在一张床上。
耳边偶尔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沈岚宇、顾容还有医生，其中夹杂着暴雨的几声狗吠，炎炎意识一直不清醒，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周身安静下来之后，她才陷入沉睡，梦到了奶奶。
奶奶的五官模糊成一片，只有嘴角的笑意那么清晰……
她声音柔和，像是无数次对她说过那样：
‘炎炎，我希望你获得比任何人都多的爱。’
她不舍得看着炎炎，转身朝远处走去，一步三回头。
炎炎鼻子一酸，一滴泪从眼角留下。
她也不想和奶奶分开，却忍着心痛挤出一个笑容，比哭都难看：
“奶奶放心，我记住了。”
充满悲伤与离别的梦境中，似乎一只手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唇上传来轻如羽毛的触感，一寸寸缝合她心上的伤口……
炎炎被医院工作人员叫醒的时候，手边感受到暴雨的毛皮温度，没有听到另外两个男人的声音。
她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而且……
肚子吃饱了。
这可真是件稀奇事，除了刚刚来到B级小世界那几天，胃部充盈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为什么能吃饱啊！？
工作人员看她醒来后神情呆滞，推了推她的肩膀，提醒她该继续处理奶奶去世的事情了。
炎炎赶紧注意听，记下对方交代的时间地点。
护士来测量体温的时候，炎炎夹着温度计问道：“我在这张病床上的时候，谁在我身边呢？”
护士回忆一会儿：“这只狗应该一直在，还有两个男人进来过，一个一米八左右，脸上总是带着笑。另一个用帽子遮脸，身高最起码有一米九。”
暴雨、沈岚宇、顾容。
目标人设范围，终于可以确定下来！
护士确认她身体指标都正常便离开病房，顾容走进来给她递了一杯温水：
“感觉怎么样？”
“身体完全不难受了，昨晚谢谢你。”
顾容把床上贴着她的黑狗抓下去：“沈岚宇今天还要开书店，凌晨回去的。”
炎炎喝一口水，整个身体都有了活力：“那你不回去工作吗？拍戏很忙吧。”
“我请了一天假。”
病房中沉默一会儿，炎炎突然问道：“我在三楼窗前的时候，你为什么能从窗外进来？”
她在网络中确认过，这个小世界除了有天使和恶魔这两种人形物种外，没有什么拥有异能的人。
但是顾容如果能直接跳到三楼窗户的高度，他绝对不是一般人……
“三楼那扇窗户下面，有一个小平台，我从墙上撑到那里，又从你的位置进来。”
炎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首先爬上墙就不是简单事：“那也好厉害……”
“有的剧本中有类似的动作戏，所以之前练过。”
飞檐走壁在他口中成了很轻松的事情，炎炎半信半疑，但是正事重要，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在“爱而永生”的世界中，天使和恶魔死亡时会灰飞烟灭，不留下尸体，只有普通人类死亡会有尸体。
所以不管是医院，还是殡仪馆，都比正常世界少。
所有的人类死亡后，火化后的骨灰可以集中放在统一存放祭奠的地方，只需要每年缴纳少量管理费。
顾容陪着炎炎，走完奶奶后事的流程，而暴雨被拦在存放中心门外，寄存在宠物处，不甘地瞪着取代自己导盲位置的顾容：
“嗷呜！”
它叫完就开始咬笼子，吓得工作人员们不敢靠近：
“我去，这狗是不是有狼的基因？”
“我也觉得，它看起来不大，那牙已经能咬穿生肉了吧……”
炎炎抱着奶奶的骨灰盒，一声不吭。
她跟着顾容，像提线木偶一般，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顾容一直担心地看着她，却说不出来有力的安慰，只能把一只手贴在她的后背上，默默带给她温暖和支持。
把骨灰盒放在存放处的玻璃小窗中，炎炎把提前买好的花贴在玻璃上，又把那张纸条放在里面，关上小窗，手心紧紧贴在玻璃上：
“奶奶，这句话我会牢牢记住，不要担心我……”
走出存放处，炎炎接上暴雨，听工作人员说它把人家笼子都咬弯了。
暴雨一点不觉得错，对着顾容呲牙，跃跃欲试……
顾容一眯眼，对它散出杀气，德牧颤抖着四条腿，瘫倒在炎炎脚边。
工作人员们看得瞠目结舌，连忙拒绝了炎炎想要赔偿的意思，把这几个危险分子送走。
炎炎托着暴雨走，感觉今天这条狗格外重，纳闷道：“用不上它导盲，闹脾气了？”
顾容把狗绳抢过来，一手指引炎炎走路，一手拎着晕头转向的狗：
“接下来准备去哪？”
炎炎披着他早上买来的纯白色外套，颇为合身。
她想了想：“要回家整理一下奶奶的东西。”
顾容垂眸：“……好，我送你回家再走。”
炎炎渐渐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的方向，眼神中充满孤单：“你……刚才说请了一天假？”
“嗯。”
“上次的外套还在我家，你……要不要去取一下？”
小测谎仪不擅长拐弯抹角地说话，手指已经开始不自觉拽紧衣角，就差把“来我家吧”几个字写在脸上……
顾容看着她希冀的眼神，没有焦距的精美瞳孔毫无杂质，对着他扑闪两下，他突然忍不住地想：
世界上有人可以拒绝她吗？
“炎炎，我一天的时间都属于你。”
顾容的手从放在她背后，变成揽着她的腰。
两个人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小，炎炎感受到了互相衣料的摩擦，微微避开一些，却没有拒绝腰间的大手……
顾容没有开车来，两个人坐在出租车上，炎炎疑惑：
“昨晚从我给你打电话，到你赶到医院，一共不到二十分钟，你不是开车来的吗？”
“……嗯，拍戏地点离得近。”
想到那时手机里传来的风声，她犹豫几秒：“难道，跑来的？”
“嗯。”
“离得这么近吗……奇怪，没有听说附近有什么影视基地啊……”
顾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不停看倒车镜的出租车司机，帽子下的脸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威慑。
司机正准备脱口而出的“你们是明星吧”瞬间被咽了下去，讪讪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炎炎昨晚临走前太匆忙，连门都没有反锁，所幸家里看起来比较贫寒，没有引来偷盗者。
她在奶奶的房间中收拾东西，顾容在旁边看着，偶尔告诉她手中拿着的是什么衣服。
奶奶的衣物并不多，一共装满了两个半大的袋子。
顾容帮她提出房间，瞥到餐桌上的花瓶，随口夸赞了一句：
“这支向日葵开的真好。”
炎炎突然愣在原地，全身颤抖起来……
‘炎炎，在爱的世界中，不存在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见，只要你感受到，你就与所有人一样，都是平等的。’
奶奶一生贫苦，唯一的挂念，就是自己的天使小孙女。
她不留余力地爱了她一生，却无法再爱下去了。
她总是为炎炎担心，怕她因为眼盲自卑，比寻常的孩子少很多生活体验。
所以她总是把美丽描述给她，一遍又一遍告诉她：
你与所有人平等，你值得更多的爱意。
豆大的眼泪连成串，无声无息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顾容把袋子提到门口，回来一看，手足无措地用纸巾给她擦眼泪：“炎炎？”
“哇啊啊啊！”
她紧紧握着两个小拳头，放在身体两侧，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哭：“顾容，我没有奶奶了呜呜！”
她憋了一天的眼泪与情绪，终于爆发，哭得像一个小孩子，鼻尖通红。
顾容心疼地把她抱紧，胸口处很快被浸湿，他没有在意，一下下顺着她的脊背抚摸：
“乖，慢点哭。”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悲伤氛围中，没有注意到，异常安静的德牧趴在旁边看着他们。
眼神盯着二人的脖颈，露出凶光……
第71章 来自天使和恶魔的爱意11
炎炎哭肿了眼睛, 所幸她自己看不见，也不嫌弃，找到银行卡便顶着肿眼泡去银行取钱。
暴雨第一次检查、她手心包扎、奶奶的救护车和她发烧时治疗的费用, 目前大部分都是顾容垫付着。
顾容很配合她，仔细算出欠的数目，陪她一起去取钱。
到达银行的时间凑巧是下午五点多, 已经不接受业务办理。
炎炎听到银行关门，扶额感叹：“想还个钱怎么这么难啊……”
银行卡还没有绑定她的手机号, 无法在网上转账，这些钱只能继续欠着。
顾容一点儿不介意，甚至语气听来轻松了许多：“下次再给我打电话。”
他又在制造着见面理由, 炎炎无奈一笑, 想起来家里的外套，两人一狗朝炎炎家的方向走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