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明屿的智慧和人品总能看透。
“嗯,睡吧。”沈明屿低哑回应。
不过,看向阮轻轻背影的视线并未收回,眸色逐渐深幽,好一会儿,又恢复温和,只唇角的笑意不散。
……
清晨。
沈明屿在生物钟的强大作用下醒来,闭眼醒神时,突然有一只暖呼呼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
他低头,就见阮轻轻正挨在自己身边,被子掖在下颌,睡得红扑扑的脸蛋贴在他肩头。
凝视片刻,他探出另一侧的手,用指腹轻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而后将零落散在她鼻尖的发丝拨到耳侧,手心感知到她温热的呼吸,挠痒痒似的,牵住他几秒后才挪开手。
他竟有些眷恋。
认识沈明屿的人大都说他是个绅士。
他总是得体,温文尔雅,分寸感十足。
在此时之前,也可以说是认识阮轻轻之前,一厢情愿的行事从来不是他的作风。家庭变故前,他虽然贪玩胡闹,但对早恋嗤之以鼻,从未和任何女同学有牵扯;而父母去世后,他褪掉年少轻狂,忙于学业和工作,而周围大多同学在荷尔蒙的催化下蠢蠢欲动,或追求女同学,或想方设法和女朋友亲近时,他显得格格不入,他没有时间精力,也没有兴趣沉迷男女之情。
那时候的他甚至还把男女之情和“浪费光阴”挂钩。
可现在看来,他委实托大了,之所以能冷眼旁观,不过是没遇到她罢了。
昨晚她单单一个字的模糊回应就让他欣喜。
视线又在阮轻轻的粉唇、额头和耳垂处流连几秒,喉结上下滚了滚,他轻轻翻身下床。
来到外间,沈明屿推开窗,冷冽的晨间空气涌进来,深吸一口,冰冷的气息刺激得肺部微微发疼,再吐出,他已经恢复一贯的镇静从容。
窗户正对东方,太阳已跃出地平面露出全容,散发出浅金色的光芒,穿破薄薄的雾气,倾洒室内,散落在沈明屿身上。
洗漱完,沈明屿给王管家打了个电话,确认大概回去的时间,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昨天海市总部本来安排了一个会议听取各部门报告,由于临时决定赶来宜城,就取消了,因此工作报告都以邮件的方式发给了他,昨晚被阮轻轻见到小憩时,还剩余最后两份,一直坚持“工作不过夜”的他,没能拒绝她的邀请,打破了这一习惯。
处理完一份文件,沈明屿看了一眼时间,掏出手机拨了李助理的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起,传来李助理精神奕奕的声音:“沈先生,您有什么交代?”
沈明屿转头看了一眼卧室方向,说道:“你对宜城的特色早餐有了解吗?”
李助理顿了一下,赶忙说道:“有一些了解,我大学室友是宜城人,听他说这边的豆腐脑、虾籽面、烧麦、火饺、馄饨都很具特色。”
他想了想后又说道:“沈先生,我知道宜城有一家几十年老店,口碑很不错,不如我去给您带一些回来尝尝?”
“嗯。”沈明屿说,“那辛苦你把刚才说的每一样都带一份来。”
沈太太就是宜城人,生活多年的地方有什么特色吃食肯定一清二楚,可沈先生还来问自己,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沈太太还没醒,而沈先生想给她一个惊喜。
李·名侦探·助理推了推眼镜,不禁感叹,原来沈先生也会这样费心讨好老婆啊。
以沈先生的忙碌程度,还能考虑到太太早餐这样的“小问题”,不可不谓用心。
啧啧,这简直就是神仙堕入凡尘啊。
……
一线阳光铺洒在地,卧室光线不至于昏暗。
阮轻轻睡饱醒来。
只有她一个人在床上,像电视中常常出现的令人尴尬的情形并没有出现,比如,两人面贴面茶几里面就会亲在一起;比如,两人手脚并用纠缠在一起;比如,她睡觉不老实一脚把人踢到床底。
阮轻轻打了个哈欠。
眼睛适应了一下,还有是不舒服,眨巴两下,眼珠包裹一层水珠才好了些。
这时候,阮轻轻才彻底清醒,然后就发现她好像、貌似、大概是躺在沈明屿一侧的。
身体一僵,她赶忙翻回去,然后长舒一口气,轻松下来。
肯定是沈明屿起床后她才翻过去的。
肯定!
她以为昨晚会说不着,毕竟身边多了一个人,还有各种纷乱的思绪塞在脑袋中,可没成想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还睡得特别好,连梦都没做一个。
翻身下床,瞥见并排而放的两只枕头,阮轻轻忍不住唏嘘,她真的太相信沈明屿的人品了。
当然,沈明屿也没让她失望。
深深吐了一口气,阮轻轻拉开卧室门。
“早上好。”
沈明屿听见开门声从电脑屏幕中抬头,神情一如既往的温煦坦然,语调也很平和。
阮轻轻略微的不自在一瞬间消退,回到往常的随意,笑道:“早上好。”
两人视线碰在一起,继而微笑。
莫名地,阮轻轻觉得两人好似更近了一些。
洗漱时,阮轻轻从镜子看到自己双眼中的红血丝,不多,但盯一个方向久了,眼睛还是会涩疼。
护肤完毕回房间,她找到眼药水,坐在床边,正拧开盖子要滴时,沈明屿的问话从门口传来:“饿了么?”
阮轻轻转过身,见沈明屿走过来,笑道:“你不说还没感觉到,一说就饿了。”
沈明屿在她身边停下,微微垂头,双眸看着她,自若淡笑道:“放心,我会负责的。”
说罢,视线下移,落在她手中的眼药水上,伸手接过,边仔细看瓶身上的字,边说道:“眼睛还是不舒服吗?还有红血丝,要不要换一瓶试试?”
阮轻轻摇头:“有效果,先不换吧。”
阮轻轻是一个恋旧的人,一件东西或一个牌子用久了便不会轻易抛弃。
这并不表示她优柔寡断。
她可以果断放弃追寻多年的父女之情,也可以用心维系一段小学就开始的友情。这和对方的态度有关,也和她的意愿相关。
沈明屿扬了扬眼药水瓶,示意她:“我帮你吧,仰起头。”
“……”
阮轻轻盯了他几秒。
既然昨晚下了决定,那么一些相处模式的改变在所难免。
于是,阮轻轻默然不语,微微仰脸表示态度。
就见沈明屿垂眸看向她,顿了一下,弯腰,面庞在她眼中一点点放大……
作者有话说:
抱歉,昨晚聚餐回来太累,本想歇一会再修改上传的,没想到直接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七点多了…鞠躬。感谢在2023-02-20 23:32:36~2023-02-25 08:4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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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沈明屿这样算不算“动手动脚”?◎
阮轻轻屏住呼吸。
沈明屿在她忍不住想侧头避开之前停下。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轻拂而来,她好似被一点点包裹。
两人的呼吸萦绕交织。
沈明屿左手手指轻轻地撑住她的眼皮。
紧接着,他又专注且慎重地在两边干涩的眼球内滴上几滴眼药水。
有清凉的液体润滑,眼睛瞬间舒服很多。阮轻轻闭眼,多余的眼药水和少许生理性泪水便从她眼角溢出,刚想抬手擦拭,沈明屿已落了手,指节划过眼下,将水珠轻柔拭去。
心里一紧,等反应过来时,修长的手指已是离开,只鼻端还缭绕着他凌冽的气息。
空气静谧又暧昧。
阮轻轻抬眸看他。
四目相对,沈明屿眸底一闪而过的暗潮令她微愕。
从未见过沈明屿如此神情。
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错觉。
下一秒,沈明屿站起身,她的视线上移,先看到他喉结,再是线条优越的下颌,笔挺的鼻梁,不过却有一小团灰影遮住了眼眸。
阮轻轻转身抽了两张纸巾,一张按下自己眼下,一张递给沈明屿。
“擦擦。”
可能有纸巾遮盖的缘故,她的声音闷闷的。
沈明屿没立刻接,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摩挲,水珠已顺着皮肤纹路浸润到指腹,两秒后,他接过低声说道:“谢谢。”
室内重归安静。
“咚、咚、咚”
三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击溃一室微妙空气。
“我去开门。”沈明屿对阮轻轻说了句便走出卧室,顺带上房门。
阮轻轻支起耳朵,听见李助理的声音,不过隔着门板听不真切说了什么,等外面重归安静,又磨蹭了一会儿,推门出去。
瞥见沈明屿在餐桌旁摆早餐。
窗户开了一点通风,城市忙碌的喧嚣声隐隐传来,阳光倾泻而至,沈明屿将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手里摆着碗筷,抬眼看向她,温煦一笑,道:“吃饭了。”
阮轻轻情不自禁回以浅笑:“有什么,好香啊。”
说完,她愣了一下。
背景音,场景,一间屋子,一男一女,配上他们刚才的对话,真有那么点“老夫老妻”的味道。
一个激灵赶紧抖掉这个想法,她和沈明屿现在最多处于暧昧期,不能乱加滤镜,更不能轻率脑补。
这么一想心境瞬间不一样了。
阮轻轻走到桌前见六七样早餐摆了一桌,点了点桌面:“真丰盛。”
“看看有喜欢的吗?”两人坐下,沈明屿把碗筷推到阮轻轻手边,“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多买了几份。”
阮轻轻滞了一瞬,眼睑下敛,拾起筷子搅动虾仔面:“都不错。不过,咱们两人应该吃不完吧。”
顿了一下,又道:“你可以来问我。”
“吃不完可以打包。”旋即,沈明屿解释,“点餐时你还在休息,就自足主张了。”
他举筷子的手似因斟酌僵了一瞬,一眨眼,面上表情还是温和从容。
“不喜欢惊喜吗?”他玩笑般不经意问道。
以前的沈明屿虽然在男女之情上的投入微乎其微,但也听说过大多女人都喜欢“猜心”的游戏,以此来评判男朋友或者老公对自己的在乎程度。
他从未经历过,很新鲜,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
不过,这事得两个人都乐意才有意思。
阮轻轻一怔,疑惑又好笑地问道:“嗯?惊喜?所以这顿早餐就是沈总精心准备的惊喜?”
“惊喜与否主要看接受方,如果你因此开心这便是惊喜,反之就表示我还需要继续努力。”沈明屿夹了一个烧麦探身放到阮轻轻的碗里,温声解释,“我正在慢慢摸索学习。”
阮轻轻呼吸一窒,夹起烧麦咬了一口,咀嚼咽下后,眉梢轻扬,唇角浅笑:“拭目以待。”
“好。”
沈明屿笑得自信淡然。
……
吃过早饭两人便开始收拾行李,然后下楼和李助理汇合,退房。
阮轻轻的家离酒店不远,在城医院附近,小区有些老旧,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房子,可周边设施齐全,公园、商场、学校都在一两站公交之内。
小区挺大,绿化也不错,阮轻轻家所在的楼对面就设了一个运动休息区,这会儿就有几个大爷大妈在聊天。
阮轻轻暗暗吸了口气,拉住准备下车的沈明屿,低声道:“我想自己上去。”
关于“家”,她只在昨天的闪回片段中窥见几角,强烈的情绪激荡之下留下的印痕也较浅,可以说是微不足道。如果沈明屿和她同去,难免不会让他看出端倪。
而且,她也想趁此机会去原主的房间翻翻看,假若有日记本之类的东西,能帮助她更多的了解原主。
想到要独自一个人上楼,阮轻轻禁不住微微发憷。
除去小部分不好言说的玄学原因,她更怕重现昨天在墓园中的遭遇,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悲恸好似化为实质紧攥她心脏,让她几近窒息。
满目晦暗的绝望,阮轻轻都不敢回想。
就在她心绪紊乱时,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忽然按在她后脑,手掌滑动两下,沈明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就在这,有需要叫我。”
阮轻轻:“……”
她模模糊糊听出了纵容和宠溺的味道?
算了。
这种心境下,就不去深究了。
更重要的一点,沈明屿这样算不算“动手动脚”?他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坚决不能放纵这种行为。
只是有赖于对沈明屿“摸头杀”的措手不及,她脑中负面情绪被惊走大半,算是“功过”相抵了。
下次再说吧。
杂七杂八的想一通,阮轻轻站到客厅时心里居然很平静。
两室两厅的房子空间不算小,布置得很温馨,窗台有绿植,墙上有挂画和布艺装饰,沙发茶几处铺有地毯,家具不少但摆放有序不拥挤,到眼处都十分和谐舒服。
原主的房间是梦幻少女风,小碎花、白色的纱、雕花衣柜、各种可爱玩偶……能看出父母十分宠爱她,而原主生活无忧无虑,性情单纯。
阮轻轻喟叹一声,在书桌抽屉里找到日记本,不多看塞进包里。
只找到一本日记本,再没其他收获,阮轻轻站在客厅环视一圈,心中默念再见,转身出了房子。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撒在阮轻轻身上,她寻窗看了一眼,嘘一口气,抬步向楼梯口走去。
哪知道没走几步,楼梯口上来一个老太太,她一看到阮轻轻,瞪大眼睛,继而惊喜地喊了一声:“轻轻?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太太一阵热情寒暄,在阮家旁边的门前站住,原来两家紧邻,且从她熟稔的口吻中,阮轻轻推测两家的关系不错,果然,老太太知道“阮轻轻”很多情况,基本上都是她在问询阮轻轻情况,满脸关切。
等了解到阮轻轻在海市工作生活后,老太太一脸唏嘘:“要是你爸妈见到你这么出息该多高兴啊。”
“谁能想到呢,你妈早上还欢欢喜喜给我说要去看你爷爷,我一听也高兴得不行,寻思你爷爷终于松口了,你爸妈也了去一桩心事,和和睦睦一家子多好。”老太太叹气,“没到第二天就出了那档子事,那司机就算去蹲监狱了,又能干什么,人又回不来了,杀千刀的!”
阮轻轻勉强惨然一笑,忍住疑惑没说话。
见到阮轻轻的神情,老太太明显后悔了,急急道:“人上了年纪就爱捣鼓事,不提了不提了,轻轻你别过心。”
“对了,我记得你爷爷和大伯家都在京城,你毕业怎么没去那边工作?你大伯来接你那次,一看排场就知道是大老板,去京城多好,有亲人照应,工作肯定差不了,其他方面也更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