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宫女送到生药库,掌事的是个女子,众人都唤她幺娘。
“呀,好清秀的姑娘,你同他人一起,唤我幺娘就可以了。”
唐卿甜甜的笑了。
幺娘让她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教她如何管理药库的药材。
“你可能要在这里待上一阵子,就先慢慢学着,莫要让人看出端倪。”
看来,幺娘也经常帮助那些被带来面圣,又被无情抛弃的女孩。
唐卿颔首:“好。”
临近傍晚时,一伙身穿锦衣黑袍的侍卫,却猛地闯了进来。
幺娘马上将唐卿推进里间,惊诧的问:“怎么了?你们过来做什么?”
“云舒白在哪里?”
“什么云舒白?”幺娘装作没听懂的样子。
可男人眉眼冷厉,抽出长刀,猛地架在幺娘脖子上。
幺娘的脸色白了白。
“商少隐送到你这里的女孩,在哪里?”
幺娘咬唇:“这里是生药库,没有陛下的命令——”
“这就是陛下的命令!”
刀刃贴近她的脖颈。
“快说!她在哪儿!”
“吱呀——”
唐卿马上推开房门,冷眼盯着几人。
“我在这儿。放开幺娘。”
男人冷哼,收起刀剑,将唐卿给带走了。
临走前,唐卿转眸,递给幺娘一个心安的眼神。
她被带着回到了先前的寝宫。
身后大门缓缓关上,略显昏暗的房间内,只有远处端坐着一个人影。
唐卿没有率先开口,只是沉默着。
而那人影却微微一动,略过烛光,引来一阵摇曳。
他缓缓走到唐卿跟前。
唐卿浑身紧绷起来。
下一刻。
她被拥入一个温暖却带着轻颤的怀抱。
“真的是你。”
“卿卿,卿卿……”
司星燃嘶哑低沉的呢喃着她的名字。
唐卿眼眶骤然一酸,泪水大颗大颗砸下,却让少年慌了神。
“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少年眼瞳一缩,明显慌了神,无措的擦拭她的眼泪。
“怎么会?我一直都记着你,记得很清楚,记得牢牢的!”
所以,哪怕无数人有意无意的,带着相似的女孩出现在跟前。
都引不起他的一丝兴趣,只觉得恶心。
司星燃骨节分明的手指捧住她的面颊。
低声道:“我记得卿卿左眼角有泪痣,右手食指第一节有颗红痣。还记得你喜欢吃偏甜的糕点,吃不到了就会自己生闷气,你喜欢养花,却总是养不活……”
唐卿轻锤了下他的肩膀。
司星燃适时闭嘴,抿唇轻笑着。
他说:“太好了,不是梦。”
唐卿却还记得他身上的伤,便抬手推了推。
“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碍事。过几天就会好的。”
可唐卿还是不放心。
她拖着司星燃来到床榻边,点亮几座灯台,让他将衣衫掀开。
司星燃的手指轻轻一蜷,嗓音低沉许多。
“卿卿,要不,我之后找御医来看……”
“我不相信御医,我只相信我自己。”
看司星燃犹豫,她更加害怕:莫非他在骗自己,伤的真的这般严重?
“呃,卿卿!”
在他短促的惊呼声中,唐卿直接掀开他的衣衫。
少年单薄却有力的一面展现在眼前。
他已经彻底长开,肩膀宽厚的能轻易将唐卿遮住。
大片精致深邃的锁骨下,起伏着结构明晰紧凑的肌肉。
唐卿呆了呆。
穿上衣服的时候,分明有些清瘦。
怎么、怎么练出这么多肌肉啊?
腹肌的位置还有未愈合的刀痕,唐卿抬手轻抚。
司星燃浑身却都颤了下。
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喉结上下滚动。
“别乱动。”
她扬起精致小脸,蹙着眉尖,微恼的瞪了一眼。
司星燃艰难的扬起唇角,呼吸也跟着粗重不少。
“卿卿,看完了吗?”
“唔,伤口的确好的差不多了。”
唐卿心中松了口气,一抬头,却撞入一双黝黑的凤眸中。
相较起以前的清秀,司星燃如今的眉眼更加深邃。
许是因为久病,他的肤色是冷玉似的白。
下颌线棱角分明,侧脸犹如刀削斧劈,高挺的鼻骨在面颊洒下侧影。
他已经彻底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模样,朝着更为成熟的方向生长。
唐卿兀自看着,却也忘记了自己的变化。
曾经稚嫩软糯的小奶团,已然出落为聘婷柔美的姑娘。
鹿眸明澈圆润,粉鼻精致挺翘,而殷红的唇微微张着,依稀能瞧见几颗洁白贝齿。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唐卿甚至能看到司星燃根根分明的眼睫。
她略有些茫然,轻声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第二百零六章 我是来帮你的
司星燃幽黑的瞳眸中,闪过几点白光。
他慢慢撇过头去,漆黑眼睫轻垂。
“……没有。”
唐卿略有些焦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真的没有。”
司星燃不动声色的笼起衣领,扯了下唇角。
“你不都看过了吗?”
倒也是。
唐卿终于松了口气,她认真道:“昨天我看你不爱喝药,是因为那些药有问题吗?”
“不……那些药没用。”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昨天,你的样子真的很不对劲。”
司星燃一怔,眸光微滞片刻。
“昨天,我是不是对你……”
“你把我认成清影了。”
司星燃眼瞳骤然一缩,他几乎是有些慌乱的攥住唐卿肩膀。
“我没将她当做你!若不是那人拦着,我早就——”
“我知道,你先别着急,情绪稳定一些。”
唐卿低声安抚着他。
“你、你没生气吗?我只记得,我昨天对你好凶。”
“你又不是故意的。”
看着他谨慎不安的模样,唐卿心中满是酸涩。
“哼,司星燃,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样子么?”
话音刚落,唐卿眸光一顿,耳根有些发热。
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撒娇啊?
果不其然,他凤眸里涌起掩不住的笑意。
“没有。卿卿是最讲道理的。”
唐卿感觉自己已经解释不清楚了。
她只能转移话题,问道:“司星燃,我很想知道你这些年的经历,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又为什么会成为大辽的皇帝,还有,你的病到底是什么?”
少年眸光中的暖意荡然无存,只留下凝滞的清冷。
他嗓音干涩:“我……”
“但我也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没必要讲给其他人听。”
摇曳的烛光带着暖意,洒在女孩挺翘的粉鼻上。
她明澈圆润的鹿眸,似是这黑暗中唯一的光,轻易便能牵动司星燃的情绪。
“所以,我只问你,要不要我带你走。”
女孩的语气极其认真。
“我看得出来,你是被困在这里的。所以,我会帮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司星燃攥紧了身下柔软的布料。
沉寂之中,门外倏地响起叩门声。
一道尖细的声音传来。
“陛下,都准备好了。”
唐卿一怔,准备什么?
她转眸望向司星燃,却感觉脖间一痛,眼前骤然一黑!
女孩无力的靠在他的怀中。
司星燃垂眸,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镌刻进脑海。
“抱歉,卿卿,但这里真的很危险。”
李清净绝对不会让她活着的。
在他的等待的那个时机来临之前,没有把握能保护好她。
他抱起女孩,走出宫殿,将她放进一辆马车内。
“陛下,咱们都打点好了,会有人将她送回去的。”
司星燃眷恋的目光,几乎凝在女孩身上。
这是何安第一次看到,陛下露出这样的神情。
仿佛他全部的温柔和缠绵,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孩才存在的。
马车缓缓前行,离开司星燃的视线。
他在殿中伫立良久,直至月落星稀,魏汀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呀,陛下?您怎么穿的这般单薄?”
少年转身,半张侧脸冷漠阴鸷。
轻瞥了眼他,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李先生醒了!”
司星燃脚步微微一顿,侧眸。
“朕要去看他。”
……
夜色似水,一辆马车驶离大辽皇宫,在客栈前停下。
架马的小厮打开车厢门,提灯往里一照——
空空如也。
手里的灯陡然碎在地上!
“遭、糟了!人不见了!”
此时,生药库内。
幺娘提心吊胆整整一天,整理账簿的动作也有些迟缓。
倏地,一道清丽嗓音在耳边响起。
“幺娘,你这里都记错啦。”
她一惊,转眸。
朦胧灯光中,映照出女孩精致清秀的面颊。
“哎呀,小白,你、你没事!”
幺娘脸上堆满笑意,连忙关上生药库的大门。
“我当然没事啦,我很聪明的。”
唐卿微微笑着。
安抚好幺娘后,唐卿便简单吃了点东西,躺在了床榻上。
黑暗中,她的鹿眸微微张着。
司星燃,你想赶我走?呵,没门!
往后几日,果然没人再来找过唐卿。
商少隐也没有再出现过,只是唐卿偶尔能听到一些有关他的传闻。
“商司谏又得罪大公主了,被赏了十几鞭呢!”
“商司谏和清影姑娘吵起来了,被罚着在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唐卿拨弄着手中算盘,问幺娘。
“商大人如此胆大妄为,长公主都拿他没办法么?”
幺娘轻笑。
“你可知商司谏的爹是谁?”
“不知道。”
“他爹是谏院上一任院长,深得先皇信赖,特赐他笞龙剑。可斩奸臣,杀逆党,甚至能剑指皇帝!”
唐卿微微一怔。
这笞龙剑权利竟然如此之大?
“所以哪怕宫中所有人都看不惯他,却也不敢轻易动他。”
“若是逼得他拿出笞龙剑,一剑斩之,可没人会管。”
说到这里,幺娘的神色又有些落寞。
“大辽里里外外都已经烂透了,唯有商司谏在兜着底。”
“可,他又能兜到什么时候呢?”
唐卿察觉有异,便道:“什么?”
“……没什么。快些算吧,待会儿有人要来取药呢。”
“好。”
不多时,生药库的门被推开。
“我来取药。”
幺娘抬眸轻瞥,面色却一紧。
此人,竟是清影宫中的丫鬟,灵儿!
而唐卿此时也将分好的药包取了出来,同灵儿撞个正着。
“你?你不是被丢出皇宫了吗!”
灵儿看到唐卿后,脸上满是惊讶,活像见了鬼。
幺娘见状,马上挡在她跟前,将药包递了过去。
“影儿姑娘的药,我们亲自送去就行,何必她派人来取呢?”
灵儿很快被转移注意力,自傲道:“还不是因为你们手脚没我麻利?”
然后又瞥了眼唐卿,冷哼一声,提着药包走了。
幺娘沉声道:“小白,你先进屋去,这几天都别出来。”
唐卿也意识到什么,缓缓点头。
可终究还是逃不过。
就在当天傍晚,生药库房门被踹开。
清影带着几个侍从,直接扣下幺娘,将唐卿给牢牢困住。
第二百零七章 她从此是朕的贴身侍女
唐卿面无惧色,极为冷淡的瞥过这群人。
清影则缓缓走入,视线在唐卿身上来回打转。
片刻后,她轻笑道:“原来,你入不了他的眼。”
像是极为愉悦似的,清影弯起唇角。
“那个蠢女人还笃定你会得到陛下垂怜,可现在呢?你连我都不如。”
灵儿在一旁附和道:“小姐毕竟是小姐,否则,又怎能在陛下身边待这么久呢!”
清影听了这话,明显更加开心。
她朝着唐卿勾了勾手指:“把她给我带回去,以后,你就是我宫中的侍女了。”
幺娘一怔:“我们生药库——”
“闭嘴!”
清影厉声呵斥。
“你以为你们做的那点事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管罢了。”
“今日我带她走,你若是敢拦着……呵。”
她极具威胁的轻笑了下。
“幺娘,我没事的。”
唐卿深吸一口气,依旧没有丝毫慌乱。
片刻后,她跟着清影离开,回到了她的宫中。
清影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丫鬟,但什么事都不给她做。
只是在闲暇时,十分满意的打量着她。
“她们都说你比我漂亮,可那又怎样呢?现在不还是我的侍女?”
“瞧瞧这眼睛,这鼻子,不是跟那幅画一模一样吗?可陛下就是瞧不上啊!哈哈哈哈!”
一连几日,唐卿心里有了结论。
这位清影姑娘,是个疯子。
她也不爱跟疯子计较,只是会趁着清影不在时,偷偷溜出去打探消息。
然后便得知,众人讳莫如深的那位“李先生”,现在已经醒了。
不过他如今双目尽盲,身上还有其他外伤。
奇怪的是,这位李先生得知自己眼盲,并没有丝毫怒意。
反倒是抬手拂过眼眶,低声说了句话。
他说:“这下,我倒是和她一样了……”
这一日,唐卿前脚刚偷溜回来,后脚,清影便猛地踹开门。
“收拾下跟我走,带你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