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若是这位小皇子威胁到太子殿下,敬嫔全族恐怕都有灭顶之灾。
唐卿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心道:狗咬狗呀,她最爱看了。
太子殿下见如今花草繁盛,便情不自禁的吟诗几句。
唐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大肆夸奖,哄得他笑容不断。
唐卿:“太子殿下果然饱读诗书,卿卿就不行啦,认得字还没有长安弟弟多呢。”
唐长安,是敬嫔诞下的那位小皇子的名字。
果不其然,唐柔时脸色微变。
而太子殿下则继续笑着问:“长安弟弟竟这般聪慧,两岁多便能认字了么?柔时妹妹,你怎的也不告诉我呢?”
唐柔时此刻脸色惨白。
“殿下,她、她瞎说的!长安哪里认得字,现在连走路都走不稳呢!”
太子殿下笑而不语,眸色深深。
唐卿则笑着扯了扯太子的衣袖。
“卿卿可以摘那朵大红色的花么,好漂亮呢,要送给哥哥!”
“当然可以。不过,咱们要悄悄地。”
太子收拾轻轻一挥,便马上有人摘下一朵,恭敬的送到唐卿面前。
“太好啦,哥哥最喜欢花了!”
“卿卿对小墨王真好,太子哥哥要吃醋啦。”
唐卿连忙:“那,卿卿回去之后,就把最喜欢的泥人送给太子哥哥,不要生气嘛。”
太子明显很受用,眸中笑意更深。
但他不能出来太久,不多时,太子便提前离开。
“蓝彩,去查下唐长安。”
“是。”
“对了,我记得母妃宫中还有不少异色牡丹?”
“是的,太子殿下。”
“挑出几盆最好看的,送到墨王府。”
“是。奴婢这就去做。”
御花园内。
“呀?柔时姐姐要走了?不是说好了去游湖么?”
唐柔时此刻明显六神无主,敷衍的话都懒得说。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呢,你自己去玩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唐卿望着唐柔时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来。
急着回去通风报信呢吧。
她前世也真是愚蠢,怎么会被唐柔时给骗的团团转?
亦或者,唐柔时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幕后操控者,另有其人?
唐卿垂眸,望着手中绽放的鲜花。
比如,皇后的母族——宋家?
“周周,这儿真没意思,咱们回去找哥哥玩去!”
奚谢周颔首。
两人刚走到御花园旁,便听到角落处传来一声呜咽。
有些耳熟。
唐卿蹙眉,四下环视,最后将目光落在八角亭边的假山上。
奚谢周:“卿卿,我过去看看?”
“不用,咱们一起。”
唐卿从来都没有把奚谢周当成过自己的丫鬟。
两人一同上前,然后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住。
奚谢周马上捂住唐卿的眼睛:“别看。”
唐卿则怔在原地,有些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周周,好、好多血!他,是沈守清么?”
奚谢周沉声道:“是。”
假山之后,沈守清浑身是血,狼狈不堪。
她喊来侍卫,本想赶往御医馆,可侍卫说,太一宫就在附近,里面也有药房。
眼看沈守清血流不止,唐卿压下心中慌乱,带着侍卫赶往太一宫。
可太一宫门前,守门侍卫却将他们拦了下来。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唐卿颤声道:“他是沈守清!国师的徒弟!”
“沈守清可以进来,你们,不可以。”
什么?
唐卿怔在原地。
奚谢周面色一沉:“你们太一宫,诚心想要他死?”
“我们只是按规矩办事。”
唐卿咬牙道:“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墨王府的小郡主,也进不去吗!”
沉默片刻,守门侍从道:“可以。”
“卿卿!”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扶他进去。”
唐卿从侍卫身上接过沈守清。
他比唐卿高不少,差点儿把唐卿给压在地上。
感受着沈守清冰冷的身躯,和微弱的呼吸,唐卿咬牙,几乎是拖着他走了进去。
望星台前,唐卿放下沈守清,狂奔进去。
国师一袭白衣,正在焚香奏琴。
“沈守清受伤了!”
“快让人带他去包扎!”
琴音未断,流水般徐徐而来。
唐卿喘着气,有些不可置信:“国师?”
“檀香焚完,问天方可结束。”
国师沉沉开口。
“小郡主,且等着吧。”
香炉内,檀香还有一尺多高。
等香燃完,沈守清早就没命了!
唐卿咬牙,上前一步,毫不犹豫的踹翻香炉!
琴声猛地停滞。
沈守清挣扎着睁开双眼。
远远的,他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踹翻了香炉。
声嘶力竭的大喊:“沈守清受伤了!快去救他!”
唐……卿……
他明月般清澈的眼眸,此刻毫无生机。
他想说:不必救我。
我早该,归于尘土了。
第二十八章 以后找更好的给你
摘星台内,炉灰飘荡。
白衣国师负手走出,望着气鼓鼓的小女孩,神色平静。
“来人,将他带去药房。”
很快,几个侍女悄无声息的走来,将沈守清抬起,走向药房。
国师:“唐卿,以后不许这般放肆。”
“你一点都不关心沈守清,那为何还要收他为徒?”
唐卿的语气满是质问。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里,只有你不懂这一点。”
唐卿简直想笑。
“那好啊,既然如此,他的生死富贵,我来决定。”
国师眸色转深,垂眸望着她。
“一人之生死,你背负的起。倘若,是泱泱数万人呢?”
什么?
唐卿没太听懂,只是狐疑的盯着他。
国师却只是摆正香炉,低声道:“你该走了。”
唐卿也不想同他多说什么,“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摘星台内寒风肃肃。
国师抚琴,低声叹道:“她……竟和你一模一样。”
唐卿在药房外面待了会儿,听说沈守清被包扎好了,这才推门进去。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沈守清握着匕首,在自己腕上比划的模样。
“沈守清!”
唐卿扑过去,将他的匕首抢过来。
“你做什么呢!你怎么了?”
沈守清脸上毫无血色,像是一尊精致漂亮的木偶。
“把匕首给我。”
“我不。你到底怎么了?为何会被伤成这样?又为何要——”
自尽?
这两个字,她没有说出口。
沈守清沉默,并不想同她说话。
唐卿抓破脑袋,也想不起前世还有这么一茬。
这太一宫怎么变得古古怪怪的?还有那国师,简直是个大古怪!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去找大伯!国师徒弟被人伤成这样,可不是小事!”
“……不必去找陛下。”
沈守清闭上眼睛:“都是我应得的。唐卿,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到底怎么了?前几日,他特地出宫给唐卿送礼物的时候,分明还是如月君子!
“那你答应我,必须要把自己的伤养好。”
“……”
“我是小郡主,你得听我的!”
半晌之后,沈守清闭上眼睛。
“是,小郡主。”
唐卿又在药房内待了会儿,看沈守清不再一心求死,这才离开。
奚谢周已经在外面等了许久。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整个太一宫都奇奇怪怪的。”
唐卿咬唇,微微垂下头:“算了,先回去吧,不然哥哥要等急了。”
离开皇宫之后,已是暮色四合。
墨王府的待客厅内人满为患,司长归正温声有礼的同他们解释着什么。
“喂。”
唐卿失魂落魄的回来,一朵落花却突然被丢在头顶。
仰头,司星燃倚在树干上,懒懒的往下看。
“你进宫去了?”
“是。”
他蹙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是啊,我被人欺负了。”
司星燃自树上跃下,疏朗的眉眼阴沉:“是谁?”
“哼,他叫司星燃。”
唐卿双手环胸,仰脸望着他。
司星燃脚步一顿,轻轻歪头,然后上前捏着唐卿的脸。
“逗我很好玩,恩?”
“周周!周周!”
唐卿大喊。
奚谢周上前,擒住司星燃手腕。
“司公子,请住手。”
司星燃瞥了她一眼,收回手。
唐卿揉着自己的脸颊:“司星燃,待客厅那边怎么那么多人啊。”
“都是商人。想要找我买烟花配方。”
他先前赠给唐卿的烟花,在京城内风靡起来,可所有人都不知道配方。
“哇?那岂不是能挣好多钱!”
司星燃眸色一滞:“你希望我卖掉?”
“啊?你不打算卖出去吗?”
他好奇怪,有钱都不知道赚的吗?
司星燃沉吟片刻,自言自语道:“罢了。大不了以后找更好的给你。”
“司星燃,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对了,你哥在找你。”
唐卿看看时间:“啊!周周快走,不能让哥哥久等了。”
她离开之后,司星燃来到待客厅,马上便被商人们围的水泄不通。
“都闭嘴,听我说。”
闹哄哄的前厅一下子安静下来。
“烟花配方,明日我会发布。”
一人斟酌问道:“您打算,出多少钱?”
“免费。”
司星燃淡声道:“现在,都给我滚出王府。”
众人大喜过望,忙不迭的离开。
“星燃,这样没关系么?我记得你为此辗转多地,忙活了大半年呢。”
“没关系。我只拿来用一次而已。”
司星燃道:“若是公开配方,那些商人们,怕是能研究出更多的花样。”
司长归微微一笑:“这么一来,夜幕便再也不会冷清了,对么?你对卿卿真好。”
闻言,他也跟着一笑。
“一个小笨蛋而已。”
“她听到会生气的。”
“……兄长,帮我保密。”
唐烬的书房内。
“哥哥,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呀?”
粉衣的小姑娘从门口进来,脸上挂着明媚笑靥。
唐烬笔尖一顿,还未抬眸,光听到声音,眸中便浮上一层暖色。
“卿卿想要入太学么?”
太学,是皇家子弟学习的地方,唐淮秋、唐玄羽也是一年前才进入太学的。
她问;“我可以么?大伯不是说,我年纪太小,还不能入学呢。”
“卿卿自己想入学的话,哥哥便能让你进去。”
唐卿歪头想了想:“太学里,能见到哥哥吗?”
“可以。”
“那卿卿要入学!”
“好。”
唐烬温声道:“太学要和辨知院合并,以后,卿卿可以天天见到哥哥呢。”
“那太好啦!”
辨知院和太学合并?
这时上一世不曾发生过的。
唐卿离开书房时,外面天色已经很晚了。
哎,不知道沈守清怎么样了。
唐卿带着奚谢周去湖边散步,心里想着:过几日,再去皇宫里看看他吧。
太一宫,药房。
一盆血水被端了出来。
屋内,沈守清的绷带被鲜血浸染。
他只是垂眸望着。
恍惚间,杂乱的片段拥入脑海。
男人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疯狂撞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去太一宫!”
“该死的东西,混账!白眼狼!”
“你认贼作父!我、我不如直接杀了你痛快!”
长剑没入体内。
他痛的意识模糊,却还是被抓着领子,拖进假山里。
“你给我听好了小兔崽子,你知道你爹你娘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长姐被挂在城墙上几天几夜么?”
“你的姑姑的头,被那群宵小当蹴鞠踢。你小叔被他们当靶子,用箭射成了筛子!”
“这些,都是你的好师父做的!”
第二十九章 开学第一课
在血与泪的交织中,沈守清猛地睁开双眸。
他被冷汗浸透,胸膛的纱布渗出大片血迹,疼痛难忍。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床前,颈间束了条黑色缎带,隔着帷帽薄纱,静静的望着他。
沈守清骤然清醒。
“……师父。”
他的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国师的语调十分平淡:“伤你的那个吃赏人来过了,说他喝多了酒,求你原谅。”
沈守清眼睫轻轻一颤。
“你待如何?”国师继续问。
他呼出一口气来,躺回原位:“断他三根手指,此事烟消云散。”
国师点头:“恩。还有那墨王府的小姑娘——”
沈守清的身子不自觉紧绷。
“她是天煞孤星命,注定没有好下场。我要你看着她,若有异像,汇报与我。”
“我整日在宫中,如何看得到她。”
“半月之后,辨知院和太学同日开启。届时,你也过去。”
国师微微低头:“守清,记住我说的,只需远远看着便好。”
“知道了,师父。”
沈守清虚弱的闭上眼睛。
国师也不多留,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四周陷入寂静。
沈守清缓缓睁开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