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金钱豹不远处,伫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
唐卿不太确定的喊:“司星燃?”
身影一僵,微微侧头。
的确是司星燃。
不过他眸色暗沉,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冷淡和阴郁。
他转身,面无表情的朝着唐卿走来。
这时,唐卿才注意到,他的半边脸颊都渐上血迹。
那只金钱豹,不会是他杀的吧?
转眼间,司星燃已经站在了唐卿的面前。
他歪了歪头,黑眸平静如水。
沾着血迹的手,朝唐卿脆弱白皙的脖子探去——
“司星燃!”
唐卿猛地喊道。
司星燃动作一滞。
他恍若大梦初醒,先是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又看了看自己悬在唐卿跟前的手。
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了上来。
刚刚,他想对唐卿做什么?
眼前一阵恍惚。
唐卿却猛地握住司星燃的手:“你被野豹袭击了?有没有受伤?我带你回去找御医!”
“我……没事。”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唐卿却管不了这么多,强行带着司星燃找到御医。
他身上果然满是伤口,都是野兽的利爪造成。
而那只金钱豹,则是被太子殿下射伤,慌不择路逃到司星燃跟前,再被他杀死的。
太子赶来时,满脸焦灼。
“没伤到他吧?我没料到这地方竟会有如此凶猛的畜生!”
唐卿摇头:“没有。那只猎豹早死了。”
“卿卿妹妹,吓坏你了,我的错。”
唐卿抿着唇,问:“我哥哥呢?”
“已经回去休息了,你要找他?”
唐卿摇头:“不……”
她只是想问,那只豹子,真的是偶然撞上司星燃的吗?
第六十章 红玉平安扣
司星燃伤口被处理好后,便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被安排的住处。
果不其然,那男人也在其中。
他脚步一顿,冷声道:“阴魂不散。”
男人置若罔闻,问:“如何?你真觉得,等你病发了,能控制住自己?”
他眸中闪烁着恶劣的光。
“我方才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你甚至要对那个小姑娘动手呐——”
“闭嘴!”
司星燃陡然暴怒,一拳砸在桌角!
飞溅的碎屑将他的手背划伤,鲜血溢出。
他颤声道:“滚!给我滚出去!”
男人轻蔑道:“司星燃,别想着反抗了。辽国皇室的血脉就是这样,从不会有例外!”
“要么,你亲手杀了所有你在乎的人。要么,我就亲手杀了你!”
说完,他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
司星燃流血的手微微颤抖。
“我不是疯子……”
“疯的从来都是你们,不是我!”
……
来到问道观的第二日早晨,祈福正式开始。
有唐帝亲临,数千金吾卫镇守,足见此番阵仗之大。
观内最大的祭坛上,摆放着巨大的麒麟踏云雕像。
号角声起,沈守清一袭白衣,长发如墨。
他捧着鎏金玲珑香炉缓步而出,抬手点燃信香。
神色淡漠,宛若神明。
唐卿站在一旁的看台上,听到身边议论纷纷。
“怎么不是国师?”
“你还不知道?从几月前开始,祈福诵经之类的事,便都是他在做了。”
“这是要让沈守清当下一任国师的意思吗?”
“谁知道呢……反正他如今,可是同鸿胪寺、太常寺联系的紧呢。”
唐卿趴在白玉雕的栏杆上,歪着头。
说起来,沈守清成为国师后,原先的国师如何了?
倒是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祈福大典持续了大半天,等到暮色四合时,才算结束。
唐卿又不能走,便被迫看了一整天的演奏。
她腰软肩酸,刚打算回去躺会儿,却在转角处遇见了沈守清。
沈守清似乎也在找她,最初的诧异过后,便微微笑了。
他道:“好巧。”
唐卿有种逃跑被抓包的感觉。
她清了清嗓子,道:“沈守清,你好厉害,都能主持祈福大典了!”
“卿卿觉得厉害吗?那就是吧。”
沈守清说着,朝她摊开掌心。
白玉似细腻的掌心上,躺着一枚红玉制成的平安扣。
“咦?这是送给我的吗?”
沈守清垂眸道:“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罢了,不喜欢?”
“不不不,相当喜欢!”
唐卿笑着接过,举起平安扣,放在日光下。
随着日光的流转,这枚红玉竟也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沈守清送完平安扣后便离开了。
正如同其他人所说的那般,他变的极其忙碌。
唐卿回到住处,皇宫的侍女帮她开门。
“呀,小郡主,您腰间这是平安扣?”
唐卿脚步一顿:“是呀。好看吗?”
侍女羞涩一笑:“当然好看。陛下果然宠爱小郡主,连这东西也分给您了。”
唐卿一头雾水:“很贵重吗?”
“这可是祈福典上,沈小师傅亲自点过的红玉!多少人抢破了头都拿不到呢。”
沈小师傅指的是沈守清。
唐卿有些惊愕,她可不知道这东西这么贵重!
沈守清也真是的,竟还说什么“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
告别唐卿后,沈守清来到道观内的一处观星台。
他看了眼国师挺直的脊背,俯身,将信香点燃。
“守清,这次做的很好。往后的几场祈福,也都由你来。”
男人开口,语气淡淡。
沈守清轻轻的“恩”了一声,面无表情。
“唐卿如何?”
沈守清动作一顿。
“整日同安亲王家的两兄弟待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
国师的声音似笑非笑:“这样么,好,继续观察。”
沈守清眯起眼,明眸中铺着一层寒意。
傍晚,沈守清去道观的阁楼内抄写书籍,却突然在门口遇见了唐卿。
沈守清眉眼松散下来:“唐卿,你在找人?”
“恩……我在找司星燃。”
唐卿叹了口气:“他好像一直都在躲着我!祈福大典也没来,太奇怪了。”
“司星燃?”沈守清略一思索:“我方才见过他,已经回去休息了。不如,你明日再去找他?”
唐卿纠结了一会儿:“那只能这样了。”
“说起来,你身旁的贴身侍女呢?为何没陪着你一起?”
“周周去军营里啦,她要变得很厉害呢!”
沈守清失笑:“军营?那好吧,走,我先送你回去。”
月色静谧,两人在空旷的游廊中漫步。
唐卿说:“沈守清,那红玉平安扣这般贵重,送我没关系吗?”
“正是因为贵重,所以才要赠与你。”
沈守清淡淡笑着。
唐卿凝视着他,却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
沈守清也不解释,同她聊了些其他的。
第二日一早,唐卿便被侍女给唤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她揉着眼睛,意识还很模糊。
侍女恭声道:“郡主,按照规矩,您要早起去抄写道书呢。”
唐卿眨了眨眼,沉默。
片刻之后,她困倦的坐在矮桌之后。
除了她,唐玄羽也是困得东倒西歪,被唐淮秋喊了好几次。
这里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孩,不过唐卿都没见过,也没精神关注。
她昨夜想事情想到很晚,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喊起来了。
而负责看管他们的,竟然是沈守清!
他看了眼唐卿,淡声道:“唐卿,你坐到我跟前来。”
唐卿心道:不是吧,被发现了?
坐在沈守清对面,唐卿仰着脸看他,可怜巴巴的。
沈守清眉眼间略过一丝无奈。
半蹲在唐卿跟前,点了点她桌上的书籍,声音很轻。
“今晚之前写好给我就行。”
“你现在,可以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沈守清!你真是个大好人!
唐卿十分感动。
终于,难熬的早课结束,唐玄羽也一下生龙活虎。
他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唐卿来到一棵树下。
“看!我昨日发现的!”
微风拂过树冠,发出“沙沙”的声响。
而金黄的树丛间,则挂满了红色布条。
唐淮秋道:“这是……道观的祈福树?”
第六十一章 司星燃离开了
唐卿抬眸,凝视着满目飘摇的红色布条。
她问:“我可以去祈福吗?”
唐玄羽道:“当然啦!”
说着,他取出三根布条来。
“咱们去那边找来毛笔,将字写上去,然后挂树上就可以了。”
唐淮秋若有所思:“我倒是有所听闻。挂的越高,道观的神灵们便能一眼看到。”
唐玄羽拍拍胸脯:“你们尽管去写,我来挂,保证是最高的!”
这种好事儿,唐卿自然不会拒绝。
她个子矮,要惦着脚,胳膊肘才能搭在木桌上。
唐淮秋见状,轻轻一笑,问:“卿卿,我来帮你写吧?”
唐卿费力的摇头,嫩白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不行的,这个要自己写才灵。”
“哈哈哈……好,那你就自己写。”
写完字后,唐卿便将红布条交给唐玄羽。
她嘱咐道:“不能偷偷看哦。万一不灵了怎么办?”
“哎呀,放心啦。”
唐玄羽将三人的布条握在手心,沿着树干往上爬。
可这树太高了,他费尽力气,才勉强爬到中上位置。
唐卿在下面仰着脖子喊:“唐玄羽!你挂到这里就行!太高啦!”
唐淮秋也有些担心:“玄羽,适可而止。”
“我知道啦,你们别担心!”
唐玄羽本想再往上爬的,可看看地面,不免一阵眩晕。
“算了算了,就挂在这里吧,也挺高了。”
眼看他缓缓爬下,唐卿才松了口气。
她抬眸,方才空荡荡的树枝,已被挂上三根红条。
最中间的是她的。
唐卿低声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神灵大人,你有空的话,就看看我的祈愿嘛。”
微风拂过,满树红布条摩擦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似乎是在回应她。
这时,安王府的侍女找来,说午膳已经备好,要他们快些过去。
三人闻言,便匆匆离开。
不多时,玄衣少年踩着青石板出现。
正是司星燃。
他朝着三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会儿,然后猛地一跃,利落的沿着树干爬了上去。
找到唐卿的祈愿布条后,司星燃抬脚勾住另外一根树干,然后猛地荡去。
很快,他来到了树顶的位置。
这附近的树枝干干净净,没有一根红布条。
司星燃取出自己的,和唐卿的绑在一块儿,挂在了最高的树枝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靠在较粗的主干上,凝视着两根交缠飞舞的布条,默默出神。
用晚膳时,唐卿还是没找到司星燃。
不过他一向不受束缚,偶尔缺席,也并无人过问。
睡过午觉,唐卿想去找哥哥玩,却迎面撞见两队金吾卫。
“怎么样?找到司公子了吗?”
“我们这边也没有啊!”
唐卿停下脚步。
她快步靠近,扯了扯金吾卫的衣袖。
金吾卫低头,“啊?小郡主?怎么了?”
唐卿软声问:“你们说的司公子,是指司星燃吗?”
“是啊。小郡主可有见到他?”
“你们找他做什么?”
金吾卫道:“徐贵妃命我们寻他的。”
唐卿摇头:“我也没见过他。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去找。”
金吾卫乐了,对唐卿生出几分喜欢。
“那好呀,就谢谢小郡主咯。”
唐卿一脸严肃:“不过咱们说好了,若是你们找到他,也要告诉我。咱们互通有无!”
“哈哈哈哈……行!没问题!”
唐卿这才放心。
可她在道观里找了一圈,几乎问过每个人,都没有司星燃的踪迹。
唐卿心中愈发不安。
直到晚上,巡逻的金吾卫人数增加,事情也渐渐变得严重起来。
徐贵妃的干弟弟失踪,这可不是件小事。
整个道观灯火通明,几乎每个得闲的侍从都被派出去寻找。
可依旧一无所获。
唐卿昏昏沉沉的等到大半夜,终究敌不过困意。
她做了个梦。
梦中,俊美凉薄的男人斜靠在鎏金龙椅上,胸前插着一把短刀。
他眉飞入鬓,双目赤红,唇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而他的脚下,则踩着一具尸体。
那是谁?
唐卿想要上前。
尸体却猛地露出小半张脸。
她的呼吸猛地滞住。
是她。
是长大后的她。
而这个男人——
“司星燃!”
唐卿猛地惊醒。
窗外天空隐隐泛白,她听到了鸡鸣和敲钟之声。
而她也在睡梦中,被侍女给转移到床上。
唐卿下了床,唤来侍女。
“司星燃找到了吗?”
“没有。”
唐卿站在水盆前,望着掌心中的清水顺着指缝流走。
与此同时,道观某个角落。
总是跟在司星燃身边的黑衣男人一闪而过。
他来到一个落单的侍从身后,沉声道:“那边情形如何了?”
侍从道:“康王已经率领众骑,守在皇宫外头。只等司星燃死讯传来,便要一举闯宫。”
男人嗤笑:“哦?他这么有自信?刚好,我也没什么耐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