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用了些力气,青筋纹路微微撑起,越满很轻易地就转移了目光到他手上。
她无力地勾住谢知庸的脖子,一开始还很怕弄到他受伤的肩侧。
偏偏谢知庸在这种时候的话有些多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喊着她名字。
一声一声“满满”的叫着。
然后再吻上她耳垂,摸着她被汗打湿的发丝,面上极尽虔诚,好像对待天上的仙人。
动作却很……大逆不道。
越满在一阵一阵起伏的□□中身不由己,揽着人的手臂松了又紧,扣着他肩膀的手指发颤,最后又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软成一团,靠在谢知庸的怀里。
……
清洗过后已经不知道几更天了,越满中途迷迷茫茫地醒了一阵,看到谢知庸在帮她擦着身子,他凑过来,亲了亲越满的鼻尖。
越满顽强地睁了睁眼,看着眼前的人,半梦半醒又无不诚恳地说:“谢知庸,我很爱你。”
谢知庸怔愣片刻,越满却终于完成任务了一样,她散尽力气,合上眼沉沉地继续睡去。
谢知庸把宝贝往怀里拢了拢,碰碰她发丝,他回应了越满的那句话,尽管她现在可能听不到。
他说:“我也很爱你。”
*
再次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越满大半个人都在谢知庸怀里,浑身有点软软的,使不上力气,这个角度却刚好能看到谢知庸流畅的下颔。
她只是轻轻动了动,谢知庸就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把她的手又包在手里,才安心地合上眼,他声音还有些低,另一只绕过去拍拍她的背,哄道:“再睡一会吧。”
薄绒毛毯被弄脏了,谢知庸还没来得及换一床新的,越满碰碰他的眉眼:“记得换个毯子。”
谢知庸回:“好。”
“中午要吃糖醋排骨。”
“好。”
“下午可以申请吃串糖葫芦么?”
“好。”谢知庸把她的指头一根根拆开,再重新扣入。
“下午可以出门么?”她晃荡了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最后问。
谢知庸忽然睁开了眼,雾气散去,眼里清明一片。
他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有点冷地低头看着她。
越满好像看不出他的异样,她又摇了摇:“快说好。”
谢知庸沉沉地闭上了眼。
他最终还是开口了,他说:“……好。”
*
越满身子稍微有些不舒服,她刚调了下动作,谢知庸就冲她投来目光。
这会让越满难免再想起昨晚的事,她伸手,挡住谢知庸的眼睛。
谢知庸的的睫毛轻轻颤了下,扫过她的掌心,有些痒,她马上又收回来手,拽着人穿过拥挤的人群。
好久没出来了,越满感觉外面的空气都新鲜些,拉着谢知庸转了好几圈。
在买桂花糖的时候余光一扫,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
“于谣师姐!”越满赶紧侧身,和她打招呼,却忽然被谢知庸拽住手腕。
“怎么?”越满歪着脑袋,看他。
“桂花糖好了。”谢知庸把人拽回来,将摊贩打包好的糖放进手里。
就这么一会功夫,于谣已经不知道哪去了,越满往嘴里塞了颗糖,没办法地开口:“好久没见过她了,下次再请她来吧,还有林师姐。”
“好。”谢知庸很快地眨了几下眼睛,张口咬下了她塞过来的桂花糖。
他们一道穿过柳城的小巷,越满拨弄了下手里的拨浪鼓,又问:“什么时候再回趟禄口镇吧,我发现还挺招小孩喜欢的,到时候陪你一起去看那些孩子。”
禄口镇就是明净宗底下的小村镇。
谢知庸看着她的笑颜,一时没有接话。
“别耍赖啊!”越满伸手拽他:“除了禄口镇,我听说长月城的夜晚也很好看,大漠孤月,很有意境的,还有我们皇城,到时候夏天,不少人游船,很热闹的。听说凌雁城的冬雪也是……一年四季我们都有地方去。”
谢知庸反手扣住她的手,含糊地应了声“好。”
越满扭头看着他侧脸,无声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不行。
很不行。
特别不行。
谢知庸患得患失,不愿意让越满出门,越满仔细想了想,她给的安全感应该也够了,不知道谢知庸的忧虑从何而来。
她可以陪着他,一点点度过漫长时光,然后告诉他:你看,你担忧的那些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但越满知道,这不大可能,失去联系的笔友仍然是柄悬而未决的利刃,吊在两人脆弱的关系链上。
也许某一天会落下,然后越满自此消失,终于回到了她的那个世界。
所以越满无法保证,她兴致不高,连摇拨浪鼓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谢知庸察觉到她的不高兴,扣着她的心,哄着人买了好多家零嘴都没能拯救。
五月的芍药开的枝繁叶茂,一个小花童挽着篮子走过来,高高兴兴地说了不少吉祥话,谢知庸把她一篮子花全买了下来,给越满热闹。
越满碰碰花瓣上的露水,谢知庸想了很久,刚好想到一件或许有点意思的事,他想哄越满高兴,于是用很不熟练的语气和她讲笑话。
“你说吧。”越满拎起一支花,和他眨眨眼:“要是讲的好,我就送你一枝花。”
之前暂留慈幼院的阿罗,谢知庸和他的第一次会面,其实是他用幻术变了一篮子假花朵,路上行骗,刚好骗到了很想帮小花童解决问题的谢知庸,后面那篮子花朵全都成了薄雾。
很显然这不是个成功的笑话。
谢知庸看上去有些无措。事实上,当时这件事被同门的师兄弟看了,闹闹嚷嚷地把这件事带回来明净宗。
谢师兄为人孤高清冷,就没犯过错,被人骗了自然成了同门一段时间的快乐。
越满看他的样子,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了其中缘故,隐隐约约有一点酸气泛上来,但她还是很善解人意地弯了下嘴角。
她伸出手,掌心一只娇艳欲滴的玫瑰。
是那一篮子中最漂亮、又最新鲜的那朵。
越满愿意给谢知庸最漂亮的花朵,也不会因为他被人骗就笑她。
她给不了谢知庸长久的承诺,但她可以说:“我把最漂亮的花都给你。”
第63章 蜜糖
谢知庸带着不太明显的笑意, 收下了那朵芍药。
越满摆弄篮子里剩下的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天:“那个阿罗还会幻术啊, 竟然连师兄都能骗过。”
“他资质很高。”谢知庸想了想, 认真评价。
“那我呢?”难得听见谢知庸夸人,越满凑上去跟着问。
谢知庸眨了下眼,转移话题:“五月有芍药么?”
越满皱了下鼻子, 气势汹汹:“快说!”
谢知庸侧了下身,弯了弯嘴角, 继续转移话题:“河岸好像有捏泥人的……”
越满轻轻戳他腰:“老实回答。”
“回答什么?”谢知庸一副迷茫的表情,他眨了眨眼, 看起来茫然。
谢知庸学坏了。
越满又碰下他, 刚打算开口,谢知庸先一步凑近, 他们之间的间隙一下子被拉小了。
越满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慢了几分,人群嘈杂, 但是声音又好像隔得很远很远。
“你也很聪明。”谢知庸退开,露出一个很罕见的狡黠的笑。
为了这个笑,越满觉得自己可以勉强原谅一下他。
他们最后经过一户人家,里面在热热闹闹地办着喜事——是画糖人家的小姑娘和卖包子的大公子喜结连理。
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
越满抓了几颗喜糖,又把芍药分给了新人, 拽着谢知庸的手腕跑了。
谢知庸跟着她快走几步,她的发梢被风吹起一小个卷,看起来要比平时快乐又鲜活。
新人宴席自然引来不少人旁观,热热闹闹的, 挤在道路两侧,越满灵活地穿梭在人潮中。
谢知庸跟着得很勉强,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人的手。
可是须臾片刻,
掌心的手就像游鱼一样,消得无影无踪。
谢知庸扣了一下,被挣脱。
越满在他视线中,没入了人群。
他的神情忽然凝了一下,人潮汹涌,挤挤攘攘的,一个男人不小心撞到了他,正打算骂骂咧咧些什么,对上视线却又不敢说话了,噤声地让了几步。
谢知庸面色很冷,步子很急,他绕了几步,赶紧躲过人群出来,没能找到人。
只能垂下眼,手指轻轻转着剑柄上的剑穗。
一瞬间,好像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殆尽。
他的世界里跌入一片虚无。
“好慢啊。”越满拍拍他的肩膀,刚打算躲到另一侧去,谢知庸就抢先预测到她的动作,神色又冰冷而平静地看过来。
他的目光凉得让越满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想了想好像又似乎确实是自己的问题,越满踢了脚小石子,顶着他凉凉的眼神:“对不起。”
谢知庸扣住她的手腕,很紧,他没有回答,拉着越满一个劲的往前走。
手腕被攥得紧,越满没办法,只要赶紧跟上他,谢知庸几乎没用过这么冰冷的视线,一时之间让越满也有些不确定。
她讨好地解释:“我说是被风吹的,师兄会信么?”
师兄应该是不信的,毕竟他直到回去也没有和越满说话了。
越满沮丧地咬了口蜜饯,她的另一只手被一根细长的银线拉着,是法术幻化出来的,签着谢知庸的手腕,旁人看不出来。
她刚打算又塞一颗蜜饯,手腕就被拉住了,动作停住。
越满捧着装着蜜饯的小碟子,讨好地凑过去谢知庸那边,又伸手给他递了一颗:“师兄吃蜜饯么?”
谢知庸不让别人吃,自己也不吃,把她的的蜜饯都没收了。
“我错了,下次不开这种玩笑。”越满蹲下,把脑袋凑到他怀里,蹭了下。
她原意是打算帮谢知庸脱敏的,没想到谢知庸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反而让事情更加糟糕了。
谢知庸的手指有些凉,一寸寸地从她脸颊碰过,越满茫然地抬起头看他。
谢知庸面色如常,只是很平静地应了声:“好。”
*
事实上根本不是“好”,越满第不知道多少次确认门外的是一场幻境,烦得踢了颗小石子,石头顺着路滚啊滚,被一只鞋抵住。
越满顺着视线抬头,看到于谣。
幻境还新加了人。
越满只是扫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她抬手,刚打算合上院门,于谣先一步腾出手,她挡着门:“师妹,我能和你聊聊么?”
谢知庸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唯独这次匆匆出去了,越满闲得慌,闻言欣然答应。
*
茶上腾了一圈又一圈薄雾。
越满抿了口茶,看动作和神色,于谣都和真的差不多。
谢知庸这次倒是没出什么纰漏。
越满想着,又决心试探下她:“于谣师姐是要和我说唐朝然的事么?”
于谣还没说话,被她先发制人,闻言一怔,又忍不住问:“唐师弟怎么了?”
转了下眼珠,越满一副心如刀绞状:“唐师弟身负顽疾,国师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也不知是真是假。如今他生辰快到了,唯一心愿便是和于谣师姐袒露心迹——怎么?他没说么?”
于谣先是一怔,紧接着,脸上神色凝重,却又难压耳垂的一点红。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观师弟面色红润,福泽深厚,想必……”
“那都是假象!”越满看起来颇痛彻心扉的模样:“唐朝然其实已经面如金纸,五脏六腑皆岌岌可危,命悬一线……”
越满演得正起劲,院子的门又被人推开了。
“命悬一线”的唐师弟没有面如金纸,反而沉沉的,他又急又暴躁:“越满,你说谁有病?!”
越满:……
她尴尬地看了看被自己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于谣,完蛋,好像是本人。
左侧是有点病的唐朝然,他看起来气势汹汹,很想和越满当场掰扯掰扯,又碍于还有急事,只好隐而不发。
真是对不住唐朝然。
越满心说,却很诚实地又往于谣身侧靠了靠,希望逃过一劫。
“我来找师妹是有要紧事的。”于谣叹了口气,始终不敢抬眼看唐朝然,对着越满开口。
“有要紧事的,听到没。”越满有了靠山,往于谣那边又靠了靠,她瞥一眼唐朝然,清清嗓子掩盖心虚开口。
唐朝然扭头,不看她们了。
“什么事啊?”越满掀开茶杯盖,吹了口雾气,满意地看着散开的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