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才海推门而入。
妆娘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劲一不小心就紧了,拽下几根青丝。
她慌慌张张地赔不是。
越满把那几根青丝收起来,心很乱地跳着,却还是示意她没关系,又让她继续了。
后面紧赶慢赶,总算没再出什么差错。
这一趟婚宴其实还是有些急了的,好在谢知庸周全,从婚服都装饰的小细节,都没有半分差错。
婚服是越满精挑细选的,好看是好看,就是上面的装饰太多,缀了几片金叶子和小珍珠,走起来有轻微的声响,重也是真的重。
越满活动了下肩膀,又不敢幅度太大,生怕一不小心损坏了。越才海在旁边看着她梳妆,看着看着就要老泪纵横。
“大喜的日子,我这是干什么啊……”他一边哭一边嚎得更大声了。
等越满安抚完中年嫁女的越大人,几声鸡鸣也如约而至,是到时辰了。
喜婆赶紧给她带上红盖头,红盖头底下是长长的流苏,隐隐约约也是看到前面模糊的人影。
越才海万分不舍地挽着女儿的手,将她送出了客栈。
沿途的百姓不少来凑热闹的,吉祥话一箩筐地说出口,越大人和谢知庸出手阔绰,分了不少喜糖和金花生。
红盖头只是勉强能视物,越满尽量让自己放慢了步子注意些,下台阶的时候,却还是不小心踩偏了。
她身子重心不稳,身上的饰品也被带着发出叮当的轻响。
忽然,她先闻到了越来越近的雪融的清新气息,然后才是被人稳稳地托着腰抱住。
越满惴惴不安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好像终于停泊的船舶。
她的红盖头轻轻偏了一下,又被谢知庸拉着回了位,他凑近她耳侧,低声问:“重不重?”
越满现在就是相当后悔,不该因为漂亮选了这件婚服的,确实是很重。
她叹口气,点点头。
身子忽然一轻,婚服上的金叶子和珍珠相撞,发出的声音很清脆,她被人稳稳地抱起来了。
红盖头差点又掉了,越满赶紧伸手扶住。
四周皆是一阵起哄叫好声。
越满侧脸,可惜盖头是红的,不知道谢知庸的脸有没有红。
她想。
谢知庸的步子很稳,抱得越满身上的饰品也没发出多大动静。
他把人轻手轻脚地送到花轿里,末了,被越满轻轻拽了下袖子。
婚服的材质丝滑柔顺,越满得意洋洋,好像终于抓到了谢知庸的小尾巴,她问:“怎么这么熟练?我就说前几日是你偷偷送我上床的。”
*
因为越家的长辈没有来齐,加上宗祠也不在这,他们就去了姻缘庙拜天地。
越满一路上基本上没有走过路了,她被谢知庸抱着,感觉婚鞋都没沾什么灰。
姻缘庙是越满选的,据说很灵,不少有情人来这拜。
上面的观音菩萨笑得慈眉善目,两侧还摆着月老像。
越满被谢知庸放下,手里握着长长的红绸,另一头是谢知庸拽着。
“一拜天地。”越才海在旁边喊着,同样等着观礼的还有唐朝然他们。
越满拽了下红绸,规规矩矩的对着门拜了下。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手中的红绸又被拽了下,谢知庸侧头看过去,越满有点紧张,手绞着红绸,盖头一晃一晃的。
“没事。”他轻轻拽了下红绸,低声安慰。
越满于是微微放宽了心,拽着红绸打算先走几步。
“滋啦”一声。
是红绸断裂的声音。
她步子停下了,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出了这种事,众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越才海赶紧喊了小厮去换条新绸子。
观礼的还有不少凑热闹的百姓,看到这副模样,低声议论,细碎的声音传来。
“怕不是老天爷都不看好。”
“谁知道呢……”
谢知庸怔神片刻,马上回神,他拉着剩下半截绸子大步走上去,把红绸绕在自己手上绕了几圈,和越满并肩,最后紧紧地牵住了她的手。
“我在。”他很认真地开口。
唐朝然轻轻撞了下那议论者的肩膀,他笑眯眯:“老天爷还没说话呢?这位小哥这么急?”
那好事者被他冷嘲了一下,有些羞愧又愤愤,刚要开口,唐朝然身侧的于谣轻轻扫了一眼过来。
她面色冷,身上又带着剑,手指敲击着剑柄,一副很不好惹的模样。
那好事者摸了摸鼻子,不作声了,林晓晓干瞪他一眼:“没请你观礼,还不赶紧走?”
那发话的又羞又恼,到底是挥袖走了。
*
红烛燃烧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谢知庸帮她掀开歪了一路上的盖头,她上了妆,唇色嫣红,娇艳欲滴。
谢知庸一直都是穿着白衣,离开了明净宗,也是白衣居多,偶尔会穿青色之类的浅淡色,越满第一次见他穿红色,昳丽非常。
映衬着他好像落入凡尘的仙人。
越满恍神片刻,反应过来赶紧拉着他的袖子,眨着眼抬头看他:“特别好看。”
谢知庸耳垂泛红,看起来倒是和衣服很搭,他不说话,过了会平复下自己慌乱的心跳,才拉着越满出去吃饭。
饭桌上热热闹闹,林晓晓和江如歌难得握手言和,越才海在另一头和孟神医拼酒,两人老当益壮,阴阳怪气,谁也不服谁。
唐朝然看了眼面上微微泛了点潮红的于谣,没忍住,伸手戳了下她的脸。
冰清玉洁如于谣,马上扭头看过来,神色清明,看起来好像没醉的模样。
如果她不是紧紧攥着唐朝然的手指的话。
“干什么。”她凶巴巴。
唐朝然晃了下自己的手指,语气无奈:“师姐,是你要干什么。”
*
这顿饭起码吃得很其乐融融,最后临了散的时候,越才海烂醉如泥地扒拉着越满,嚎得惊天地泣鬼神,哭得不能自已。吵得酒量极佳的孟神医脑子嗡嗡,觉得自己也要被吵醉了,拎着人后领子就走。
越才海一边含泪一边和他们挥手再见。
越满招招手,哼着歌回头撞上谢知庸的胸膛。
她抿了下唇,看着神色也不大清明的谢知庸。
“谢知庸?”她挥了挥手。
谢知庸没应话,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爱意粘稠稠的,直直看过来。
越满被他直白的眼神看的难得不好意思,捂着脸就要避开。
谢知庸歪着脑袋,继续看着她。
越满走了几步,他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乖乖巧巧的,也不吭声。
没办法,越满回头,牵起谢知庸的手,拉着人一起走。
“满满。”他低声叫。
“嗯?”越满晃晃两人相握的手,应。
“满满。”他又继续。
“怎么了。”
“满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他不大清明,喊这两个字的时候,谢知庸的尾音会稍稍拉长,让越满有一种,他好像在撒娇的不真切感。
“谢知庸!”她瞪眼,在对上对方温柔的目光中放缓声音:“好好说话,有什么事?”
“那没事了。”谢知庸看到她瞪了一眼,看起来有些微不可查地委屈,他不说话了,垂下脑袋,像焉了的花朵。
真的好像小孩子。
越满想,踮起脚,只用一个拥抱就把人哄好了。
*
沐浴完谢知庸总算醒了点酒,只是还是反应慢半拍,要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越满喊了他好几次灭烛火他才回神,走到烛托前,却没有灭,只是看着她,问:“必须灭么?”
“当然!要睡觉了。”越满理所应当地回。
谢知庸同样理所应当地开口:“睡觉必须灭烛火么?”
倒也不是,烛火暗淡,其实越满也不是必须全黑才能睡,只是,只是睡前不灭烛火难免有些难为情。
“可我想看看你。”谢知庸没有灭烛,他走过来,看着越满,眼睛好像缀了些星星,特别明亮。
越满没有办法拒绝专注的、满怀情意看着她的谢知庸。
于是她避了下目光,很“勉为其难”地开口:“好吧。”
她话音刚落,谢知庸的吻就追了上来。
越满微微抬头,吞咽的时候就有些勉强,谢知庸离了下她的唇,他的眼尾泛红,越满刚呼了口气,脸侧就被他亲了下。
他的动作又轻又快,好像这是简单盖个戳,稍纵即逝。
越满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给她掖了掖被子,他弯了下嘴角:“好了,睡吧。”
越满:???
她揪着谢知庸半截衣角:“然后呢?”
谢知庸没反应过来,越满只好红着脸,又问了一句。
谢知庸好像终于明白她所说的了,他微微放大了下瞳孔,越满倒是先不好意思了,她把被子一卷,闷声闷气:“睡吧睡吧。”
新婚第一晚就把道侣惹生气。
谢知庸无措地揪了会被子,才贴近她:“……你起那么早,我怕你困。”
越满不想复述怎么尴尬的瞬间了,埋着脑袋不说话,专心致志做鸵鸟。
谢知庸帮她把被子掀开了点,他的吻落在越满颈侧,只是轻轻咬了下。
不痛,反而有点痒。
“……不大困,你轻点。”越满握着被子的手紧了又松,最后环住了谢知庸的脖子。
……
烛火一跳一跳的,越满能清晰地看到谢知庸眼里的□□。
以及听到他每次动作的喘息声。
她忽然觉得点着烛火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
她的腰有点酸,手也松了劲,谢知庸搂过她的腰,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又从身侧抽了个枕头放在她腰下。
越满刚轻轻咬了下自己的唇,就被谢知庸用手指顶开了,他把自己的手递到她嘴侧。
……上次的咬痕才消不久。
想是这样想,她还是很诚实地咬了上去。
*
谢知庸把人抱在怀里,感受到鲜活的生命、温热的体温,才微微放松了下心。
“怎么不睡。”迷迷蒙蒙中,越满拽了下他的头发。
谢知庸亲亲她发顶。
“给我捋头发。”忽然想起什么,越满顽强地起身,腰上酸酸麻麻,她推了下谢知庸:“还有我婚服腰侧的小袋子拿过来。”
谢知庸不明所以,但跟着照做了。
越满打开,里面放着一缕青丝,她解释:“上午梳头掉下的。”
谢知庸立马用剑意划了自己一缕头发,交给她。
越满打了个死结,再往里面吹口气。
她眯起眼,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喏,我们结发为夫妻了,我把我的好运也给你了,你今后一定能顺顺当当的。”
谢知庸抓着她递过来的锦囊,一时哑然。
“……你会一直陪我么?”他闷声问。
“会的。”越满打了个哈欠,不知道为什么,这几日她越来越犯困,她把这归咎为太久没运动了。
谢知庸的眼睫颤了下,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了:“睡吧。”
他把人抱在怀里。
越满点点头,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
次日清晨一片明朗,天气很好,越满醒来的时候被天光照亮,她迷迷蒙蒙地睁眼,谢知庸守在她床边,看到她醒了,好像微不可查地松了下呼吸。
他说:“吃饭吧。”
“几点呐。”越满困得不行,窝着脑袋还想谁下去,谢知庸的给她掀被子的手忽然停下了。
他微不可察地收回去,然后用很如常的声音告诉她:“午时了。”
“我睡了这么久!”越满不敢置信,想从床上起来,谢知庸拽住她:“今天没事,不急。”
好吧,越满想了想,觉得自己晚起是有理由且十分正当的。
越满给谢知庸脸侧印了一个轻吻,翘了下嘴角,她说:“谢谢夫君喊我起床。”
谢知庸的手差点一松,越满险些没稳住,谢知庸又赶紧把人托住了。
“下次还是叫谢知庸好了。”越满又说,如约看到谢知庸掺一点委屈的眼神。
第67章 谎言
“这里没梳好。”越满指指头上翘起来一点的发顶, 打了个哈欠:“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