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周宜面都没露,就把他们塞回了蒋少瑜这里,丝毫不接他们的招。
在元旦来临的前夜,这对一贯嚣张跋扈的夫妇,在瑟瑟寒风中相对无言。
大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处处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喜气。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只觉得他们吵闹!
第51章 周宜遭殃
能让你有这种认知的人,恐怕就是那个对的人!
张齐离开时,如是说。
胸口中撕裂般地疼痛蔓延开来,李准垂下眼来忍住眼中的湿意。不动声色地送张齐出门后,李准快速关上门,他需要门后的支撑来稳住摇摇欲坠的意志,压抑住发狂的思念,眼泪却这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掏出手机,清空了手机里关于周宜的所有痕迹。久久之后,再打开门时,他又是那个迈过了一道坎的李准。
………………
日子很平静,转眼到了年关。公司里到处喜气洋洋,年货已经发放到手,大家还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是对手里那点工资的起码的尊重。
下一年的目标客户被整理好放在李准的办公桌上,当看到周宜单位的名字时,心跳还是莫名乱了一拍。
她在干什么呢?那个工作狂,肯定在忙着期末考试吧?还是已经放假了?她放假后会做什么呢?她……过得好不好?
一串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看看手机,搓了搓脸,调节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
“爸。”“好的”“下班就过去”
简单的几句对话,确定了今晚的安排。
………………
李庆祥和儿子坐在餐桌前闲聊着,无非是这段时间的工作和生活。
“你也老大不小了,身边老是这样来来去去的换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每到过年,谈婚论嫁总是逃不过的话题。
“嗯,好,我尽快稳定下来。”李准随口接道,“路阿姨,你赶紧过来吃饭吧。”为了转移话题,李准冲在厨房下饺子的继母喊。
“你别打岔,我跟你说实在的,就你这样的,在我们教育系统,早混不下去了。”李庆祥没理他,继续话题。
今年,李庆祥刚进入省教育厅,以前是教育局副局长,主管教学。对教育系统的各项事务、规则很是了解,跟各个学校的领导也比较熟悉。
凭借亲爹的人脉,李准做起了这门生意。他的成功不可能说完全靠自己,但李准是个知道轻重的人,他想赚钱,不能因为这害了他爹。
生意确实是李准自己一单一单自下来的,做生意是一个互利共赢的过程,指向的是互利共赢的结果。李准不托大,各单位也卖他个面子。毕竟,外出培训,在原则范围内,用哪个公司都差别不大。
“昨天和老曹吃饭,就XX高中校长,他跟我说他们单位一个女老师,被人举报乱搞男女关系。”李庆祥没注意李准听到学校名字时表情突然变得怪异,端起酒杯跟李准碰了下。
“破坏别人家庭吗?”李准放下酒杯,顺口问。
“奇葩就在这里,说是男的前女友举报的,说她和前男友还没分手时那个女老师介入了二人关系。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管天管地哪管得了别人谈情说爱。”李庆祥也觉得现在年轻人的世界越发让他不懂了。
“那女老师就认了?”想起曾经周宜跟他说,每个单位都有大喇叭的话,李准心里有点不安,继续问。
“这女老师是学校教学扛把子,工作能力没得说,JW书记那边暗示她很多次,让她把男朋友叫过来跟学校解释一下也就完了,谁知道这女老师也是倔的。”李庆祥接过妻子路雅端过来的饺子,放在桌子中间。
李准也帮忙挪菜,同时支着耳朵听他爹说下文。
“这种事只要俩人口径一致,谁还能非要去查个明白不成?”李庆祥拍拍妻子,让她坐下吃饭。
“然后呢?”李准从旁边拿起一套护肤品递给路雅,“路阿姨,刚才你一直在厨房,也没拿给你。我平时不常在家,这里里外外的,辛苦你了。”
路雅才刚刚四十岁,保养得好,看起来并不比李准大多少。看到李准手里的高档护肤品时,瞬间喜笑颜开。“哎呀,小准子实在是太客气啦,谢谢你哟。”
“过年回家来吃饭,你爱吃什么提前跟我说,我给你做哟。”路雅打开护肤品盒子,眼睛都放了光。自从李准事业越来越好,她的护肤品几乎都被李准包了圆,过年过节还会给她塞红包,弄得她这个名义上的长辈挺难不好意思。
李准闻言默默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是他不想回来,路雅这种走可爱发嗲风的后妈,实在是让他浑身不适。
“你们刚刚在谈什么呀?”路雅接过李庆祥给她夹的菜,顺口问。
李庆祥把前面跟李准说的又跟妻子复述了一遍,让她明白来龙去脉。李准看着二人轻声细语地交流,不明白以前那么令他反感的画面,现在竟然觉得羡慕。
“对了,然后呢?”李准接着问。
“能怎么样,女老师坚决不叫男朋友过来,拍着桌子对jw书记说'谁质疑谁举证',咄咄逼人地要求纪高官拿出证据,否则空口无凭她不认。”李庆祥说。
“没毛病啊。”李准说。虽然这样说,李准知道,在事业单位这种官僚风气比较重的地方,女老师这种态度和行为多半要吃亏。
“谁说不是呢,但是那个举报的前女友,连续不断地要求学校处分女老师,否则就举报到教育局。”李庆祥叹了口气,“过年后就是招生季,为了息事宁人,学校也只能断臂求生。”
“再说,她这死活不让男朋友露面的态度,就增加了领导的怀疑,确实更吃亏。”李庆祥给儿子夹了一个虾仁,接着说。
“这算什么事!”李准瞪着眼睛感叹道。
“好像被举报头几天就有人到单位门口找女老师麻烦,女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死不低头。局面不可能一直僵持。”李庆祥叹口气,这种情况,谁身上约束多,谁倒霉。
李准听到最后一句,再也坐不住了。跟他爹和后妈道了声歉,起身拿起衣服就快速出了门。如果刚开始还有点怀疑,那最后这句话让他确定是周宜无疑。
过年的氛围已经很浓厚,路上车辆很多,而连续多个红绿灯更加剧了李准的焦虑程度。
那么热爱自己工作的人被取消三年评优资格,他无法想象周宜如何接受这个处分。会不会哭?总是独来独往的她,会不会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可在她最煎熬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还在跟她怄气,气她的没心没肺。
她有没有给自己打电话求助呢?如果她打过电话后发现自己把她拉黑了,她拿什么去跟学校证明?
脑子一团乱,李准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自己当时鬼迷心窍,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她跟前撒撒娇,好好求求她,说不定就可以在她最难受的时候,给她一点点安慰……
李准给张启辰打了电话,让他整理好以前准备起诉边婧妍的材料,同时派人去查边婧妍有没有工作上的问题,越仔细越好,一点都不要错漏。
张启辰听李准语气冷肃,似乎压抑着怒气。小心地问:“哥,边婧妍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她举报了周宜,现在周宜背了处分,并且被取消了三年的评优资格。”李准咬牙切齿,“你找人给我把她查仔细了,她不想好好过日子,那就让她尝尝日子没办法好好过的滋味!”
张启辰心里暗骂边婧妍作死,明确了他哥的意思,袖子一捋,准备放手去好好干一场。
李准来到周宜家时,还没敲门,大门就打开了。一个肤色稍黑,跟蒋少瑜长得很像的男人提着保温盒往外走。
两人看到彼此都是一愣,面色不善地打量对方。
“李准?”对方先开口问。
“嗯,你哪位?”李准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问。
“蒋少琮,周宜前夫的弟弟。”蒋少琮也是寸头,帅气中多了一份稚气,眼睛又黑又亮,看着比蒋少瑜要正气很多。
俩人彼此对视,都是高大利落的造型,自有一种暗自较量的味道在蔓延。
“周宜在医院,你要是想去看看就跟我走吧。”蒋少琮语气并不好,但是想到周宜见到他可能会好一些,还是提议道。此外,他也好奇李准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准皱了皱眉,“她怎么了?怎么会在医院?”
“发烧,高烧不退,说胡话,已经两天了。”蒋少琮叹口气。
“医生怎么说?”李准问。
“医生没说什么,就一直在退烧。反反复复的,也不见好。”下了楼走出小区,蒋少琮望公交站牌走去。
“我开车了。”李准冲他喊了一声,然后二人上了车。
………………
周宜还在高烧中,整个人迷迷糊糊,并不清醒。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原本精致的脸蛋变得颧骨高突,毫无生气。
看着这个躺在床上,日思夜想,却变得极度脆弱的人,他急迈了几步,距她一米远的时候又停了下来,他放缓了呼吸,生怕惊动了她。
周宜病床边坐着一个小姑娘,一直攥着周宜想要挥动的手,脸上是焦急之色。见到二人进来简单点了个头,然后又把视线放在周宜身上。
“她在说什么?”李准最终走上前理了理周宜耳边稍乱的头发,听她一直在喊着什么。
“球球,她儿子。”蒋少琮把保温盒放在旁边的柜子上,接道。
“那为什么不让他过来陪陪妈妈,说不定她会好一些呢?”李准闻言皱眉,竟然一直忽视了她有个儿子这回事,开口建议。
“他……来不了。”蒋少琮迟疑了一下,抬手抓了抓头发,然后捂上了脸。
“为什么?”李准闻言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但还是继续问。
“没了……”床边的小姑娘接了话头,“两年前就没了。”
李准脸色变了变,俯身摩挲着周宜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直起身,看向蒋少瑜和那个姑娘。
“可以跟我说说吗?”
第52章 往事不堪回首
周宜和蒋少瑜相识于大一,她的舍友和蒋少瑜的舍友是一对儿,他俩就这么认识了。
蒋少瑜读的是三本,周宜上的是985的师范专业。也许是少不更事,或者是目光短浅,尽管学历差距有点大,从小没糖吃的女孩儿,遇到了一个愿意给她买糖的男孩。何况,这个男孩儿还长在了她的审美上。
大学毕业后,一向生活条件还不错的蒋少瑜,通过亲戚关系找了份不上不下的工作,无奈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一直跳来跳去,工作不稳定。
但他兴趣广泛,爱好交友,骑摩托车,钓鱼,摄影,什么烧钱玩什么,自己那点工资全都贴到了兴趣爱好上。结婚没有婚戒,他说以后给她补;过节没有礼物,他说平平淡淡才是真;生病从不照顾,他说男子汉心在远方……
他们并不是没有美好的回忆,恋爱时是周宜最幸福的时光。
蒋少瑜追人追得很凶,上课前开着摩托来送早餐,周末带着周宜游周边,逢年过节小礼品从不缺席……所以,蒋少瑜并非不懂浪漫,而是结婚后懒得再继续浪漫。
再说,一个天天白天工作,下班做饭,对自己抠抠搜搜,一心攒钱的女人,哪还唤得起男人的心疼呢。
蒋少瑜继续着婚前的随性洒脱,家里所有的负担都落在了周宜肩上。
第一套房,也就是周宜现在住的房子,是周宜单位的团购房,房价是市场价的一半。但买房时他们都刚工作一年,东拼西凑也只能付个小户型的首付。之后都是周宜一个人在还贷。
后来周宜的工资高了起来,她才有机会喘口气,孩子也在那时适时到来。
孩子出生后才是矛盾的开始。
月子里公公婆婆不是头疼就是脑热,加起来伺候了不到三天。周宜生孩子难产,产后极度虚弱,要求自己花钱请个月嫂,被公公婆婆和蒋少瑜拒绝,拒绝的理由是,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们不伺候月子。
她不得不自己在月子里带孩子。孩子两个钟头吃一次奶,吃完要拍20分钟奶嗝,周宜往往拍着拍着就坐着睡着了,所以,在最需要帮助的月子里,她几乎整夜整夜没有躺下来睡过觉。
婆婆还告诫她,蒋少瑜白天要上班,让她懂事点,不要让孩子打扰他夜里睡觉。
失望应该是从月子里萌生的。
出了月子爷爷奶奶就回老家了,周宜一个人带孩子带到产假结束。或许这样表述起来很简单,但常人根本没办法理解,一个新手妈妈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独自面对孩子的无奈和心酸。
产假结束,奶奶不得不过来帮忙带孩子。但只要到下班时间周宜不回家,电话就会一个接一个的打过去,课备不完的时候,只能等孩子睡着之后再起来备课。
为了安抚奶奶,所有大小节日,周宜都要给孩子奶奶发个大红包,买套上档次的衣服或护肤品。
自己的衣服因为发胖也不得不换,却只敢去菜市场边的批发市场去淘。穿出来后还要被婆婆讽刺看着比自己儿子大好几岁。
那段时间周宜工作上频频出错,领导虽然用“一孕傻三年”委婉提醒她,但不满的意味还是表达得清清楚楚。
孩子不到两岁断了奶,奶奶就吵着要带孙子回老家,周宜坚决不同意。却在那年高考完外出培训时,被告知带着孩子回去了。
周宜哭过,闹过,但三对一的形势下,没有任何人尊重她的意见。
事情终结在培训结束当天的下午。周宜一整天都莫名其妙地心慌,给回老家陪孩子过周末的蒋少瑜打了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爷爷奶奶的电话也没人接。
傍晚6:38分,周宜一辈子都不会忘了这个时刻,电话响起时她就是那么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时间。爷爷的电话打过来,嗓子已经喊哑了,哭着叫道:“球球没了,球球没了……”
周宜没有理解那句“球球没了”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六月天里手脚冰凉,浑身血液凝固,自己站在那里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球球被忘在了车里,在室外温度高达38°的夏季白天,被关在了无法从内部打开的车里,整整一天。
爷爷早上出去下棋了,爸爸带着奶奶和球球去儿童游乐场。
到了游乐场蒋少瑜就去约会了,在老家他有个初恋,高中同学,几个月前俩人见面后又旧情复燃,所以把奶奶和球球送到目的地后,他就兴冲冲地走了。
奶奶在下车前接了老姐妹的电话,说在游乐场旁边开了麻将桌,到地后她也急匆匆的赴约了。
爸爸以为奶奶带孩子进了游乐场,奶奶以为爸爸带孩子进了游乐场。
当他们都以为两岁的球球欢乐地在海洋球池里打滚时,被自动落锁锁在车里的球球正忍受着高温的蒸烤。在五六十度的车厢里,球球抱着再也吸不出水的水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透过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不难看出孩子走之前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