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何安——伪成【完结】
时间:2023-05-10 14:51:24

  “嗯,对。”曹晓雯脸上一红,应道。
  李准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里却在感叹命运的神奇,要不是周宜那时好心解曹晓雯燃眉之急,谁能发现一个独居女人有突发情况。
  借住房子和转钱救急,似乎都是在为周宜孤立无援时的雪中送炭暗埋伏笔。
  那他,和周宜的相遇呢?是不是冥冥之中也自有安排,要不岂不辜负了这场相遇?
  李准思绪翻飞间,周宜突然清晰地喊了声“李准”。
  如弹簧般弹起,李准一把攥住她的手,“我在,周宜,我在呢。”他弯着腰,对个子高大的他来说,这个姿势并不美观,却让曹晓雯觉得帅极了。
  然而周宜并未再说一个字,只是泪水一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滑落。李准怎么抹都抹不掉那道泪痕,最后实在忍不住,一下趴在周宜的怀里,哭出了声。
  他真的好后悔啊。
  在那么多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他们相依相偎,偏偏在他赌气的时候,她前婆婆刁难,他前女友举报,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种难以应付的境况,她得多无助,才把自己逼到这种扛不住的境地?
  她本可以向他求助的,如果他那天没有意气用事。
  “你为什么这么倔?”李准搂着周宜,心中大恸。只是半个月,她的肩膀就变得这样瘦削,怎么能让他不心疼。
  ………………
  蒋少瑜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周宜拿着随手抄起来的木棍,不管不顾地冲蒋少瑜抡去。
  她心里恨啊,恨蒋少瑜把她当做傻子。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
  “你凭什么出去乱搞还这么明目张胆!”
  “花着我的钱还把我当傻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可看到过一点!”
  周宜每说一句,就抡一棍,扭曲的表情呈现在往常风轻云淡的脸上,泪水狂飙,看起来委屈到极点,也愤怒到极点。
  她脑子有些混沌,有什么似乎想抓住,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好像有什么在阻挡她想起来。举起的棍子再次落下,情绪越发激动,嘴里却没说出什么。
  她想说什么,但被封死的记忆力还在做最后的修复,以防止魇兽冲出记忆的牢笼。
  但在情绪的催逼下,魇兽如发狂一般,左冲右突,刹那间,火光电石,颤抖的嘴唇冲出了被自我保护钳制的话语。
  “你不爱我的算了,你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你怎么忍心把他扔在车里!”
  “你怎么忍心一下午都没有给他打个电话!”
  “你怎么忍心让他那么痛苦地死去!”
  “死去”两个字炸裂在脑子了,让周宜如受重锤,如梦初醒,她一下呆愣当场,趁手的棍子消失了,红色充斥了眼睛,周宜捂住疼痛的大脑,痛苦地仰天长啸。
  “啊——”
  ………………
  “啊——”
  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李准被一声尖叫吓醒,猛然抬头,就看到周宜挺身坐起,闭着眼捂着头发出了尖利的嘶吼。
  李准一把把失控的周宜搂进怀里,不停拍着周宜的后背,试图进行安抚。
  “周宜,周宜,周宜,醒醒,醒醒。”摸摸周宜的头,再轻拍着后背。
  “你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呢。”李准揉搓着周宜的后背,努力想让她粗重的呼吸缓和下来。
  周宜慢慢从噩梦中缓过来,惊惶的眼神撞进李准焦急担忧的眸子里,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李准开始飙泪。
  李准不知道人是可以这样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却像是六月的雨,泛滥成灾。
  拿不准周宜有没有从梦境中缓过来,李准也不敢贸然行动,他抬手用大拇指抹去她的泪,又轻轻把周宜抱进怀里。
  周宜就这样无声地流泪留了很久,直到再次昏昏睡去。
  李准为周宜安排了单人病房,蒋少琮和曹晓雯被他赶回去休息了,刚才被吓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小心地让周宜躺好,盖好被子,李准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李准轻轻摩挲着周宜的手,又轻轻地把周宜的手放在自己脸侧,他很久没有感受她手上的温度了。
  周宜是在后半夜醒来的,屋里没有开灯,她只看到趴在她手边的一个轮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该从何想起。
  两周来绷着的神经在放假后松弛,放假当天学校公布的处罚方案让她急怒攻心,浑浑噩噩地回家,进门后就一头载到了地上。
  她倒下的时候是有感知的,只是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
  朱秋红的威胁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离开李准她可以不犹豫,给朱秋红房子她也能接受,但拿已故孩子来威胁她,却是她一生都难以逃脱的命运。
  一时的妥协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生的拿捏。
  期末考试本已让她精疲力竭,不停联系墓地更让她心力憔悴,意料之外的,她还被学校纪委逼着自证清白。
  她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逐步解决,却不想自己最重视的工作也被染上了污点。
  她做妻子是失败的,做母亲是失败的,难道她付出绝大多数心血后,连做老师还是失败的?
  她无法接受,她拒绝接受,她拧巴着不想面对这已成为事实的现实。
  生生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她原以为生活已经很苦了,原来命运还可以再在伤口上撒把盐,让她这个本来就苦到心里的女人知道,生活的苦不仅有深度,还可以有长度。
  伸手摸了摸李准粗硬的头发,对这个固执得像孩子一样的男人有些无奈。
  既然已经扭头走了,还什么还要纠缠到她无穷无尽的麻烦当中。能有他几个月的陪伴,她已经满足。而且,通过边婧妍和朱秋红这样一闹,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再和他继续。
  十年教学,她除了当老师已别无长物,她不能让边婧妍继续毁了她的事业。
  五年婆媳,她知道朱秋红是怎样一个自私而难缠的角色,她不能拉着无辜的人踏进深渊。
  李准睡得很沉,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小时候,每当他在外面疯够了,精疲力尽地回到家,就会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里。那时候,母亲总是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那种轻柔的触感,承载了母亲对他的包容和慈爱。
  不管是鞋子跑破了,还是衣服滚脏了,母亲总是先把他搂在怀里,揉揉他的头发,然后笑眯眯地点着他的鼻尖,“调皮蛋儿,又跑去那里捣蛋了?”
  他的母亲从不会因为他滚了一身泥而责骂他,也不会因为他和小朋友打架而训斥他,她总是温和地感叹着。
  “哎哟,我们的小准准今天是不是去找宝藏了,这是寻宝的勋章吧,”她会拍着他身上的泥说。
  “哎呦,我们的小准准长大了,有自己的是非对错了,要是能……就更好了。”她摸着他打架时擦破皮的额头说。
  他不论高兴还是难过,只要一头钻进母亲的怀里,那快乐和悲伤就不再是抽象的感觉,而是瞬间幻化出实体,那就是母亲的抚摸。
  但自从母亲离去,他就变成了一个满身是刺的倔种,青年时没人愿摸他的脑袋,创业时没人会摸他的脑袋,小有成就时没人敢摸他的脑袋。
  只有周宜,一次又一次地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说,“别闹。”
  周宜包容他的虚与委蛇,接受他的欺瞒糊弄,看着他来来回回从不指责,死缠烂打从不厌烦。她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跟他说“别闹”,让他浮浮沉沉十几年的心一下就落到了实处,让他恍恍惚惚进入了更深更踏实的梦境。
  不是周宜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周宜。
  周宜在他身边,就会让他自欺欺人地认为他还是那个被世界宠爱的小孩儿,他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使坏,可以肆无忌惮。
  在突然失去母亲之后,他对世界充满了怨恨;在周宜来到他身边后,他逐渐获得了原谅这个世界的能力。他不再怨恨父亲,不再厌恶家庭,不再对幸福敬而远之。
  他是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小孩儿,等着有个人来接他回家。
第54章 吵一架就听话
  李准醒来的时候周宜正盯着他发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惊喜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宜摇摇头,脸上神色淡然,“你怎么在这?”
  李准闻言脸色变了变,攥住她的手,“我不赌气了,我们和好吧。”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周宜闭了闭眼,她指的是那天她发给他要“断了”的信息。
  “我不管,开始和结束都是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我不同意。”李准起身倒了点热水在脸盆里,泡上毛巾打算给周宜擦擦脸。
  周宜接过了毛巾,没让李准亲力亲为。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周宜把毛巾扑在脸上,感受着微烫的热度,语气却没有温度。
  “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李准揭下她脸上的毛巾,“走一步我就赚一步,你只需要跟我一起往前走就可以。”他拿起毛巾给自己擦了擦,又把它泡进水里。
  “结果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别着急给未来设限。”李准弯腰,把周宜固定在他双臂和墙壁之间,少见地对周宜表现出霸道的一面。
  “我不相信爱情,对我们的未来毫无信心,这势必会产生很多问题。”周宜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
  “信心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有问题就解决问题,我不信人还能让尿憋死。”李准回望过去,暗自较量道。
  “我跟你分享一段我曾经看过的话吧。”李准突然直起身,坐在床边说。
  没等周宜反对,他就开了口:“遇到一个足够好的人,他会成为你人生低谷里的一束光;遇到一个糟糕的人,他会让你在最春风得意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值得。”
  “所以呢,我觉得自己不值得有问题吗?”周宜问。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李准接道。
  “所以,遇到那个对的人很重要。”周宜一下就来了情绪,她的出生环境决定了她的眼界,她的眼界决定了她只能在垃圾桶里找老公,她糟糕的一生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定义。
  她已经被那个糟糕的人折磨的自信全无,她早已对美好生活不报任何期待。
  “不,不重要。你只需要去多遇几个人,这是个概率问题,而概率可以解决一切!”李准也突然来了情绪,他只不过就想好好相处,他不需要她牺牲任何东西,跟他好就这么难吗?
  “我知道,失败的婚姻让你认为,热情似火的感情终会归于平淡,柔情蜜意的婚姻也可能走向背叛。不知道多远的以后,你可能看到我就想掐死我,我看到你也可能想闭上眼,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未来还没到来,我们为什么要被想象出来的问题逼死自己?
  “你要知道,地球上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不一样。你和我之前遇到的每一个女人都不一样,那你凭什么就认定,我和你之前遇到的唯一一个男人是一样的呢?
  “我不认可你这种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观点,你也别想把你的想法加在我的身上。我说了,我不限定结果,我只想和你一步一步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李准从来没这样情绪激动,疾言厉色地跟周宜说过话。他胸口急剧起伏,眼里噙着泪花,但还是在怒吼时别开了脸,他实在没办法对着周宜那张脸发脾气。
  “你……”周宜被吼得一愣,本来刚睡醒,反应速度就赶不上,李准噼里啪啦一顿吼,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敲门声突然想起,一室的尴尬随着开门的瞬间消弭,曹晓雯的头此时从推开的门缝里露了出来。
  李准抬手看看表,早上七点了,曹晓雯应该是来送早饭的。
  李准冲他点点头,拿起手机给张启辰打了个电话,让他上午抽空把他的笔记本和常用资料送过来。
  “周老师你醒啦,你都快吓死我了。”曹晓雯看到周宜坐在床头,麻利地把小米粥和芹菜虾仁端到周宜面前,“两天没吃东西了,肚里空了吧。”
  这两天周宜模模糊糊地知道曹晓雯在她身边,只是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又有什么事?”
  “没有,我算着你那天要放假,准备过来看看你,再把钱还了。”曹晓雯看了看走到窗口的李准,小声道。
  “吓到你了吧。”周宜闻言牵强地笑了笑,“你找到工作了?”
  “确实吓一跳,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正好少琮哥打来了电话。”周宜明白了,一切都要归于自己命大。
  “工作还不稳定,现在正在一个4S店做销售,卖车。”曹晓雯觉得脸红,高考时考了个二本,大学时又懒得考研,毕业后才知道工作这么难找。周宜高中时引导他们走的每一步,她都没好好走。
  “那不着急,等你工作稳定了你再还我,我不着急用钱。”周宜拍拍她的手,“能考研还是考研吧,要不真的不好找出路。”
  “嗯,我在看书了。”曹晓雯点点头。
  “你去上班吧,刚工作老是请假不好,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一会儿我问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周宜看曹晓雯在李准不耐的脸色下有点坐立不安,对她说。
  “嗯,好的周老师,我下班过来看你。”曹晓雯站起身,看了看李准,见他点了点头,快速出门去上班了。
  “过来吃点吧。”周宜看着李准,带着股安抚的味道。
  李准还在生气,赌气“哼”了一声,扭头对着窗外不说话。
  “李准……”周宜在她转过身后,轻声喊他。
  “我不听!”李准没有转身,继续赌气。
  “哎呦!”周宜突然叫了一声。
  李准猛然转身,看到周宜扶着床头柜子站了起来,嘴里又“哎呦哎呦”叫了一声。
  周宜很安全,边“哎呦”边看着李准的动作,等他回转身,才站直身体,“我想去厕所,你扶我一下吧,”
  李准无奈,都会用苦肉计了,看来是真的好多了。
  担心她再次摔倒,脸一拉,还是走过来托着她的胳膊往卫生间走去。
  扶着人走到位,然后一脸紧张地看着周宜。
  周宜:……
  “你要看着我上厕所吗?”周宜无奈开口。
  “不然呢?”李准一门心思想着不能再让她摔了,完全没过大脑地接道。
  “出去!我要上厕所!”周宜默默望天,没好气地说。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你这时候害羞个什么劲儿……”周宜没让他说完,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这么大劲儿!”李准看着关上的门轻声说。
  张启辰过来的时候,李准刚给周宜办完出院,这种突发性高热往往跟情绪有关,这会儿烧退了,也没必要继续占用医院资源,医生痛快地同意了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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