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涟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她此刻勉强还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快,快去让施家六娘子叫大夫来。”
衡语蓉也被祁涟的样子给吓住了,她曾是经历过这样的情形的,一把将那个叫明月的狐狸精推倒之后,父亲就将她训斥了一顿。并且还冷落了她好久。
而此刻,祁涟身下的鲜血更是彻底吓蒙了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娘子。
当下她本能的反应便是逃跑。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她突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她应当换作大姐的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她母亲称作讨厌鬼的乡下丫头了。
她如今嫁给了鼎鼎有名的南烛公子,是左丞相的儿媳,可不是衡府后院一位出身卑微的姬妾。
衡语蓉被吓坏了。
她不敢看躺在地上的祁涟,飞快地朝三房主屋跑去,她想这会儿只有母亲才能救她了。
圆春像是被祁涟的话给唤醒,她缓慢地低下头看着祁涟身下那滩还在继续扩大的血迹,眼里的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声音带着哭腔。
“夫人,你怎么了?”
随着失去的血液越来越多,祁涟的脸色越发苍白,圆春飞快地转身朝施玉瑶的云霞院跑去。
“六娘子六娘子,快救救我家少夫人。”圆春此刻从没这般慌乱过,就连当初父母将她卖掉时,她心里也没有如今这般茫然惊惧。
她的声音极大,院子里许多干活的小丫头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施玉瑶听见圆春的声音,自然是忙不迭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施玉瑶哪里听过圆春这般惊恐撕心裂肺的声音,“怎么了?祁涟出了何事。”
圆春手足无措,眼里的泪一直在往下落,“六娘子,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身下出了好大一滩血。”
施玉瑶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马上就让清荷去请了府中的府医来,幸好施国公府家大业大,家中一直养着一位府医。
如今的施玉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不通俗务的施家嫡女了,祁涟如今身份贵重,若是真的在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左府雷霆震怒,那样的后果她真的难以想象。
吩咐清荷去请府医之后,施玉瑶立刻就同圆春找到了祁涟。
当她看见祁涟躺在青石路上,下半身的衣裙已经染满了血迹,脑袋就是一懵,一时间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祁涟,你怎么样?”
祁涟还算镇定,此刻除了小腹处还有些惴疼,摔倒而致的疼痛已经缓解地差不多。只不过她害怕贸然起来造成第二次伤害,所以此刻还躺在地上。
祁涟苍白着一张脸,“去请大夫了吗?”
在她面前的祁涟向来都是沉稳淡然的,施玉瑶曾想过,对比起她来,祁涟则更像是一位长辈,她可何时见过她这般虚弱的样子。
周围围了不少三房的下人,可祁涟当下的情形看着太过可怖,没有人胆敢轻易伸手触碰。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左少夫人抬起来呀!”施玉瑶有些气急。
周围的下人这才急忙将祁涟送到云霞院的偏房,府医来得很快。来之前已经听清荷说了伤患的身份,乃是南烛公子的夫人,身份贵重,府医自然不敢怠慢。
三房正屋里。
施雪柳听见衡语蓉说的话,立刻就站了起来,不料气急攻心又起的太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幸好一旁的薛夫人及时地搀扶了她一把,施雪柳才没有栽倒在地。
她瞪大眼睛看着衡语蓉,只见她一脸惊恐又委屈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施雪柳觉得面前的女儿并不是她一直认为的乖巧。
就算她再是不长脑子,也知道今日的祁涟是她不能轻易招惹的。可她怎么偏偏又做出这等无脑之事。
“母亲,怎么办?”衡语蓉带着哭腔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喜
施雪柳回过神来,又看见她满腹信任依靠的神情,心突然又软了下来。面前毕竟是自己的视若珍宝的女儿,她还只是个孩子。
一旁的薛夫人听见此事也是惊愕失色,心里疑惑施雪柳到底是怎么将女儿教成这个模样的。
他们施家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小娘子,不过好在这事虽发生在他们三房,可却和自己家没半点关系,施雪柳如今是祁涟的嫡母,他们自家人自家事,就让他们自己操心去吧!
薛夫人心里这样想,可面上还是对施雪柳道,“咱们还是先去看看语璇如今怎么样了吧!”
施雪柳现下心里是有些慌乱的,直到薛夫人开口,她才想起如今是应该去看看那丫头怎么样了。
薛夫人的院子离云霞院不远,她们到的时候院子里热闹得很,有不少下人都围在院子里探头查看里面的情况。
转头看见夫人带着二娘子过来,众人才慌乱地散开。
施雪柳心更是提了起来,走到偏房门口,正好见里面出来一个小丫头,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铜盆里半盆的血水。
施雪柳握着手帕的手不自觉地一哆嗦,她慌忙拉住那个端水的小丫头,“左少夫人怎么样了?”
小丫头年纪也小,并不能体会当下施雪柳心中的胆颤心惊,老实回答道,“左少夫人流了许多血,现在府医大人还在屋里诊治。”
“那人还醒着吗?”薛夫人站在一旁道。
小丫鬟点点头,“还醒着,就是瞧着有些虚弱。”
府医在内室诊治,施玉瑶就守在外间,看见薛夫人同施雪柳进来,施玉瑶立刻走了过来唤道,“母亲,二姐姐”,脸上焦急之色尽显。
“玉瑶,府医怎么说?”薛夫人问道。
施雪柳也一脸焦急朝她看过来。
施玉瑶看着躲在施雪柳身后的衡语蓉皱紧了眉头,狠狠地瞪她一眼才严肃着一张脸道,“府医说语璇怀孕了。”
惊闻这个消息,施雪柳又差点站不住了,此刻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那……那可是左脉之的嫡子呀!若真是因为语蓉让孩子没了,那左府会不会找她算账。
施雪柳猛地一下扑到施玉瑶身上,此刻她身上可再没法子维持国公府嫡女的高傲和体面,“玉瑶,孩子保住了吗?”
施雪柳心中那个后悔呀!她就不该放女儿一个人待着。
“保住了。”
施玉瑶本想骗一下二姐姐说孩子没有保住的,要不然衡语蓉这个闯祸精还不知道要犯下多少祸事。上次冲撞了二姐夫的妾室,还能找借口说是小孩子不懂事,可如今连祁涟她都敢伤,任谁都能看出她是故意的。
这样心肠歹毒的小孩儿,就该好好惩罚她一顿。
施雪柳一下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她扶着自己的胸口,“还好还好。”至少事情还没有坏到最严重的地步。
因今日是回娘家,祁涟只带了圆春一个丫鬟出门,送她们来的左府马夫这会儿还在衡府吃着茶等她们俩。
左脉之安排在祁涟身边的都是些好手,看着圆春红着眼睛来找他的时候,左智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放下手里的花生米立刻问道,“圆春,怎么了?”
她哭腔还没散,“夫人被衡三娘子撞到,流了好多血,国公府的大夫说夫人怀孕了,左智大哥,你快回去告诉老夫人吧!”公子此刻还在外没有回来,圆春觉得左府里最可靠的就是左老夫人了。
左智嘴里的花生米差点漏了出来,听到少夫人怀孕高兴的嘴还没咧开,又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一双英气的剑眉立刻倒竖起来,“你说少夫人被别人欺负了?”还伤了孩子,若是公子回来他可不得掉下一层皮来吗!
这会儿哪还有什么时间回去找老夫人呀!赶紧去看看夫人才是正理儿。
圆春呆愣愣地点点头,随后就见左智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竹筒一样的东西往天上一放,伴随着“咻”地一声音爆,一个箭矢一样的东西射上了天空。
“我已经通知府里来人了,我们先去看少夫人怎么样了!”左智不敢耽搁,立刻朝着国公府飞奔而去。
而此时南城的一条大道之上,左脉之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身后左安驾马紧跟在他身后,那音爆之声传来之时,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左脉之眼神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突然皱紧眉头,心中升起一种不安之感。
左安催马上前到他身边,“公子,好像是左智发出的信号。看那方向,是施国公府的位置,是少夫人这会儿在那里。”
左脉之的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立刻又催动缰绳转换方向,“我们直接去施国公府。”
一行人策马飞奔,扬起沙尘滚滚。
施雪柳是如何也不愿意这事被左家的人知道的,可她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想压便能压下的。
纵然知道大石会落下来,但她也希望越晚越好。
“这里是女子所居的地方,你一个左府的下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去!”
可惜左智并不是衡府的人,施雪柳的威风也施展不到他头上来。
在发现夫人的这位嫡母遮遮掩掩就是不想他进去看夫人之后,左智立刻冷笑了两声,“衡夫人,怎么,您做了亏心事,是不想我们连夫人的面都不见了吗?如果是这样,我想您可担不起这责任。少夫人身份尊贵,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就算您父亲是施国公也帮不了你了。”
左智说完,立刻就冲了进去,不过是几个女人,哪里能拦得住他。
如此紧要关头,这里不过他一个男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
屋内,府医还在为祁涟施针,看见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男子,也是愣了一下,接着床上这位年轻夫人的丫鬟也冲了进来,府医才重新转过头去观察祁涟的动静。
左智害怕自己的莽撞惊扰到府医的诊治,但看样子这会儿府医已经开始收针,想来已经诊治地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诊治
床上的夫人身份贵重,府医诊治之时也是小心翼翼,这会儿终是没出什么岔子,府医也是长舒了口气。身边的小药童连忙懂事地拿了帕子给府医擦拭头上冒出的汗滴。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样了!”左智连忙上前问道。
圆春一个小丫头哪里能知道怀孕的妇人身子是有多脆弱,所以方才左智问她许多问题,她根本都答不上来。此刻左智也只能亲自过问了。
府医抚了抚胡须,叹了口气,“老朽学艺不精,只能暂时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子,若是可以,还是请宫中专擅妇人科的御医来给尊夫人看看吧!”
左智松了口气,还好至少孩子保住了。
“那大夫,现在可以带着夫人离开吗?”这施国公府那可是龙潭虎穴啊,他可不敢将夫人留在此处。
大夫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离开之时还是要注意,夫人此刻可再经受不住冲撞了。”
听了大夫的话,左智便不再迟疑,指挥着圆春用床上的锦被将祁涟包起来小心地出三房的大门。
刚出了三房的大门,就有一阵马蹄疾奔之声传来,左智似是有种预感,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定睛看向街口那头,果然不过一会儿左智就见左脉之带着一行人风尘仆仆而来。
他简直喜出望外,突然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笑容立刻又收了回去,连忙说道,“公子,少夫人出事了。”
不用左智出声,当左脉之看见圆春抱着脸色苍白的祁涟之时他已经知道出事了。
左脉之飞身下马,快步来到圆春跟前,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地从圆春手里接过祁涟。他的面上笼罩着一层寒霜,圆春一见他的脸色便不自觉地胆颤,可当他接过祁涟时手又极轻,生怕就将祁涟给弄疼了。
左智上前,正准备说什么,左脉之却寒着声音道,“回府再说。”
待到施雪柳和薛夫人心惊胆颤地赶到大门口时,只能看见马蹄卷起的烟尘。门口的小厮立刻机灵地说道,“方才南烛公子过来,将左少夫人接走了。”
施雪柳脑中一片晕眩,又差点站立不住,她盯着巷口的方向,简直不敢相信左脉之这么快就知道了。
那厢衡府里头,衡立轩正高兴地招待今日来参见满月宴的诸位宾客,宴会厅内人声鼎沸!衡立轩身边的陈平突然就走到了他身边,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他凑到衡立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衡立轩脸色立刻就变了。
身旁有位同僚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端着酒杯过来询问道,“子林兄,出了何事呀!”
衡立轩一怔,脸色又恢复正常,端着酒杯同他碰了一下呵呵笑了两声,“无事。不过是后院出了点小事,我已让人去处理了,来远道兄,咱们继续喝。”
暂且不说宴席之后,衡立轩详细听了陈平的讲述,面色有多难看,就说这左府这边。
在路上,左脉之听说祁涟怀孕的那一刻,简直是连想杀了衡语蓉同施雪柳这对母女的心都有了。
左府门口左脉之下了马车,小心翼翼地抱起祁连,就直直地往大门处走去。因枕烟堂离得较远,所以就直接去了正对大门不远的玉衡院。
那厢左老夫人得了消息,同陈嬷嬷急匆匆地赶过来,一同来的还有在左老夫人屋子里说话的纪夫人。
小人禀报地匆忙,左老夫人只听说祁涟受了伤,具体的情况却并不清楚。
左老夫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左脉之的一群属下都站在院子门口焦急地朝屋子里张望,左老夫人一看,心就提了起来,“怎么啦,语璇的病很是严重吗?”
众人回头,一见着左老夫人的面,虽都连忙行礼,可脸上还是神思不属的样子。
左老夫人摆摆手,“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那些个虚礼做什么,璇儿如今怎样了?伤得重不重,可去请大夫了。”
左智抱拳回答道,“回老夫人的话,左安已经拿着公子的手牌去宫中请黄御医了。”
“黄御医?”,左老夫人疑惑,黄御医可是太医院中有名的妇科圣手,后宫的娘娘们,平日里诊脉也多喜欢用它,如今璇儿不知是伤了哪里,竟需要请到黄御医。
若真是女儿家妇科上的问题,会不会影响脉之以后的子嗣。左老夫人虽然爱屋及乌也喜爱祁涟,但事关左府未来的香火,那就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了。
事情发生的极为突然,圆春也没有功夫同大家细讲今日发生的那些细枝末节。
不过他们可都是知道祁涟怀孕的消息,遂都看向站在其中的左智。
左智道,“回老夫人的话,少夫人是有孕了。只不过今日衡府的三娘子冲撞了少夫人,具体的伤情况只能等御医来诊治了才能知晓。”
左老夫人一听祁涟有了身孕,心里立刻就是一喜,可那心里那欢喜还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就又听闻祁涟受到冲撞,她脸色立刻转喜为忧,白了两分,眼神也从欣喜变成了焦急。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着急也没有用,他们都不是大夫,着急也是无济于事。
左智见左老夫人脸色都变了,连忙安慰道,“老夫人别急,施国公府的府医已经为少夫人诊治过了,说是胎儿暂时保住了。”
左老夫人的心这才放下来一半,被纪夫人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