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摇着尾巴,似乎比以前更壮了。
鸽子蛋收了半竹篮悬挂在房梁下。
炕,暖暖的。
屋子里,干干净净的。
林虎在白玉兰面前表示了对丈母娘的感激。
两个人洗了头,林虎象征性地给白玉兰剪了发梢,白玉兰给林虎理了发。
刚理好,正收拾地上的碎头发,就看见徐大嫂的儿子麦子跑进来喊:“虎叔,我太爷睡下了!”
睡下了。
可不是睡着了。
庄子上老人逝世,都说是睡下了。
第181章 啃脚腕
徐老太爷是自己走的。
等儿孙们下地回家,他已穿得整整齐齐,躺得端端正正。
六十多岁的长子见老父亲自己穿好了寿衣,并不吃惊,只是走到他身边问:“大,你穿成这样干啥?快脱了,让人看见笑话。”
徐老队长淡然地说:“你们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说罢,就闭上眼睛溘然长逝。
庄子上,像这样年纪大的人去世,是喜丧。
但一群儿孙还是放悲声嚎哭起来。
白玉兰因为有孕,不能到白事上去,留在了家里。
林虎进了徐家院子,就有专门负责扯孝衫的女人将一幅孝衫和一顶孝帽递给他。
林虎穿了孝衫,正准备戴,大花瓣走过来,将一块手绢递给他,娇笑道:“你年纪轻轻的,戴这帽子,可得衬点啥,不然,头发白得快。”
徐大嫂也说:“真会白头的,衬个手绢戴上。”
林虎也不接大花瓣的手绢,问徐大嫂:“大嫂,你的手绢给我用一下。”
徐大嫂就笑着掏出了自己的手绢递给林虎。
大花瓣一撇嘴,走开了。
堂屋门口搭了个大帐篷,连着堂屋门。
从堂屋里到帐篷的两边,都铺着麦草。
一群孝子贤孙都坐在麦草上。
左边是男人,右边是女人。
都穿着白孝衫,戴着白孝帽。
从今天开始,他们要一连在这儿坐七天七夜,守孝。
徐大嫂这时候,也难得地坐下了。
因为戴孝,她不需要上灶干活,只负责在这儿哭。
徐大嫂对林虎说:“我那屋有甜酒醅,你一会儿给玉兰端一碗过去,不然都让灶上那些馋嘴女人吃光了。”
“玉兰吃的有呢。”林虎说。
“我知道你有钱,给玉兰啥都能买到,但我酿的酒醅,那你可买不到。”
“我去给玉兰舀一碗。”徐三嫂听见,已经起身去厨房了。
她现在的状态很好,人没那么胖了,脸上的斑点也少了。
徐老三见媳妇去了厨房,生怕她跑了似的,也跟进了厨房。
众人看着都笑。
徐老大说:“老三这回顾家了,你们瞧瞧他,时时刻刻跟在他媳妇身后。”
徐老八媳妇就说:“你们发现没,三嫂跟着玉兰住了些日子,又做了几回生意,长得越来越俊了,这玉兰的漂亮是传染给了三嫂。”
她这么一说,徐老七媳妇表示大大的赞同:“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明儿个也要跟玉兰住一段日子,也要跟着玉兰做生意。”
“你可拉倒吧你,你跟着仙女做生意,也是丑八怪!”徐老七对自己媳妇一脸嫌弃。
他媳妇立刻炸毛了,跳了起来:“徐老七,你啥意思?我咋就是丑八怪了?你给我说清楚!”
她揪住了徐老七的耳朵。
她的几个公公看见了直皱眉。
这儿媳,给婆婆做打男人的榜样呢,这还了得!
倒是几个婆婆都在笑。
徐老七龇牙咧嘴地告饶:“你不是丑八怪,我是丑八怪,这下成了吧?”
“这还差不多。”徐老七媳妇松了手。
“你是母夜叉。”徐老七又说。
“我撕了你的嘴!”他媳妇又追。
徐老七跳进了堂屋。
堂屋地上,停着徐老太爷的灵。
“爷啊,你咋就这么走了啊,你看你七孙媳咋欺负我的啊……”徐老七放声大哭起来,只是没有一滴眼泪。
他媳妇看了他这表情,想笑,没敢笑,回到老媳妇小媳妇堆里坐下,不,一共是跪下。
跪香。
每个孝子的手里都拈着一炷香。
香燃烬了,会有专门的人,给他们一人再发一炷。
不大工夫,徐三嫂端着两个搪瓷盆走到帐篷底下。
“给,林虎,这是酒醅,这是烩菜。”她把两个盆都递给林虎,“趁热把烩菜端回去给玉兰吃。”
老人过世,儿孙们哭一阵,剩下的就是吃,一连吃七天,庄子上的人也一起吃,这就叫做啃脚腕。
常有当晚辈的对长辈们开玩笑说:“你们啥时候死啊,死了我好啃你们的脚把腕子。”
现在,整个庄子上的人都在啃徐老太爷的脚把腕子。
烩菜一大盆,特别好吃。
说也奇怪,自己家里,不管咋做,都做不出大锅灶上的这种味道。
白玉兰就特别喜欢吃红白事上的这种大锅灶做出来的饭菜。
林虎一看见烩菜,也不推辞,直接起身接过了徐三嫂手里的盆,快步跑了,生怕走慢了菜会变凉。
右边的老媳妇小媳妇看见了,都不无羡慕:“玉兰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的福分,遇到了林虎这样的好男人,换别的男人,还给媳妇端饭?自己恐怕都吃不够!”
林虎端着烩菜到了自己家,大白狗看见了,或许是闻见了,上蹿下跳地给他摇尾巴。
“等一会儿玉兰吃剩了你再吃。”林虎对大白狗说两句就进了屋。
第182章 大花瓣黑夜追林虎
白玉兰正睡觉。
这一怀娃,不知咋地,格外犯困。
林虎在身边还好,俩人说说笑笑,一天也就过去了。
如今,林虎不在身边,她自己无聊,拿了一本书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眼皮沉重,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林虎温柔的声音:“玉兰,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也隐约闻到了好闻的饭菜香味。
睁开眼,看见了满满一盆烩菜。
“趁热吃。”林虎微笑着将筷子递给她,又递给她一个花卷让她下菜吃,火炉上,还烤着几个花卷。
烩菜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吃的,每吃一筷子,都有不同的惊喜。
萝卜,蒜苗,青菜,粉条,肉片,肉骨头,木耳,蘑菇,腐竹……
每样东西,单独吃,没啥特别,烩在一起,就特别美味。
没结婚的时候,白玉兰最喜欢吃这种菜。
“你吃了吗?”她问林虎。
“我一会儿到那边吃。”林虎说。
“咱俩一起吃,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你现在是娘儿几个,多吃点。”
林虎看着媳妇吃。
只见白玉兰吃完一个花卷又要一个花卷,一连吃了三个花卷。
吃着吃着,林虎就笑了,他的小媳妇,直接吃完了一盆烩菜。
这回,就连白玉兰也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自己咋这么能吃了。
林虎却很高兴:“吃饱了吗?没饱的话,我再给你端去。”
“饱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这儿还有酒醅,大嫂做的,你一会儿吃。”他把酒醅也放在了炕沿上,又倒了一杯水也放炕沿上。
“你放柜子上,我想吃了下去拿。”
“放这儿你拿着方便。你怀着娃,我不放心。”
“还不到两个月,就这么小心,那七八个月该躺着不动了。”白玉兰笑他。
“大夫说了,前三个月容易掉。小心点没错。”
“你想上厕所的时候也别出去,这儿给你放个便盆。”林虎指着门背后,“上了也别自己倒,我回来倒。”
白玉兰觉得林虎太过小心,忍着笑说:“好。”
但她一点没打算在屋子里方便。
林虎嘱托了一切,才拿起白玉兰吃过的盆,洗干净带回去。
出门看见大白狗,有些抱歉地说:“玉兰吃完了,没给你留,我一会儿去看有骨头给你带些。”
大白狗很宽宏大量地摇摇尾巴,好像在说:“那你快去吧,我等着呢,这回可别骗我。”
林虎回到徐家院子,人们已经说笑着吃饭。
孝子们都在帐篷底下苦着脸跪着。
庄子上白事就这样,孝子只能在帐篷里坐着守灵,等外面的人吃饱喝足了,才端饭到帐篷底下让孝子们吃。
林虎看见麦子和西瓜穿着红布孝衫正蹲在那里啃骨头。
老人过世,重孙得穿红。
“麦子,你过会儿收拾些骨头给我们狗送去。”他摸摸麦子的红帽子。
麦子点点头:“我知道了虎叔。”
大灶上的一群做饭的年轻女人看见林虎,一个个眉开眼笑,都招呼林虎:“来这儿吃吧,你又不是孝子。”
大花瓣直接上来拉扯林虎:“我给你留着一碗好的呢。”
林虎推开她,沉着脸说:“再动手动脚,小心我揍你!”
众媳妇都笑:“看看,大花瓣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大花瓣完全不介意,嬉笑着说:“我有个玉兰的小秘密,你要不要听?”
“玉兰的秘密她都跟我说了,不用你说。”
林虎反感地推开了她。
众媳妇都哄笑。
林虎就对吃饭的众人说:“你们吃些也差不多了,给帐篷底下的孝子们端些进去。”
众人笑说:“孝子就是守灵的,吃那么饱,坐在草铺上都睡着了。”
虽然笑着,但格外听林虎的话,立刻就有一盆一盆的烩菜端进了帐篷。
徐老七徐老八年轻小伙子,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看见烩菜,一顿狼吞虎咽。
徐老七一边呼呼啦啦地吃,一边说:“我看这白事得改革,咱们出钱,这一群人都是来吃大户的。”
不管谁家白事,整个庄子的人都就不做饭了,拖家带口,全部在事主家连吃七天,孝子出钱,倒是等不来一碗饭。
女人们在锅灶上做饭,男人和孩子们就是纯喝茶吃饭的。
徐老八表示赞同:“咱们老徐家老媳妇小媳妇一大群,也不需要请锅灶上那些馋婆娘。这才多大功夫,一个猪腿就吃没了。”
徐老大立刻呵斥:“徐家老媳妇小媳妇都是戴孝守灵,你让她们去做饭?”
庄子上习俗,戴孝的只能坐在草铺上,不能出去到处晃荡。
“这还不简单,把孝帽子一摘,孝衫一脱,去大灶上做饭,饭做好端进来咱们吃,咱们吃了她们吃,吃过了她们洗碗,碗洗了戴上孝帽穿上孝衫,继续守灵,省得那些不相干的来吃饭,你们不算算,这七天,要吃掉多少米面粮油菜蛋肉?”徐老八理论充足。
气得徐老大说不出话。
徐老八媳妇就骂他:“又不是你一个出钱,又没吃你一个的,你管那么多干啥?”
白事,总共的花销是由老人的所有儿孙均摊的。
徐老八不过出着其中的一份子。
徐老八说:“还敢吃我一个的?若是我一个的,我早这么干了。”
林虎见徐家小弟兄起内讧,赶紧吃了饭假意方便,走了出来。
这种时候,哪个都不能帮;
帮了这个,得罪那个。
帮了那个,又得罪这个。
人家弟兄,到啥时候都是弟兄。
他不过是一个外姓人。
他想回家看看白玉兰。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
经过徐家打麦场的时候,忽然身后匆匆跑来一个人。
“谁?”他一转身,一个黑影子就冲进了他怀里。
扑鼻一股脂粉香。
是个女的。
二月初三,没有月亮,林虎看不清对方的脸。
但他本能地把对方推开,严肃地说:“放尊重点!”
那黑影子又粘了上来;“林虎,玉兰大肚子了,你们俩干那事不方便吧?”
是大花瓣的声音。
林虎脑门直冒火。
因为大花瓣已经抓住了他那只许白玉兰摸的地方。
第183章 半夜捉贼
他一把捏住了大花瓣的手腕,大花瓣吃痛,松开了手。
“你使错劲儿了。”大花瓣还在撩拨,“你该往这儿使。”
大花瓣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忽然意识到是黑夜,林虎看不到,就又伸手拉林虎的手。
林虎一把甩开,用力扼住了她的咽喉道:“你信不信我捏死你?!”
大花瓣不惊慌,反而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你捏吧,能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滚!我还嫌脏手!”林虎将大花瓣推倒在地。
大花瓣嚎哭起来:“了不得了,林虎欺负我了,扒我衣裳了!”
“你嚎吧!看喊来了人,是信你还是信我!”林虎满不在乎地走了。
大花瓣躺在冰冷的地面,傻了。
这招,对庄子上的男人都有用,咋对林虎就失灵了?
林虎刚到自家大门口,就听见大白狗在咔嚓咔嚓地啃骨头,拿手电筒一照,好家伙,大白跟前,摆着满满一盆骨头。
吃大户的人都不肯把骨头啃干净,上面还有不少肉,大白算是改善生活了。
瞧见男主人回家,大白狗翻眼睛看了一眼,尾巴象征性地摇了两下,继续有滋有味地啃骨头。
鸽子在窝里也咕咕地睡着了。
林虎扣好大门,轻手轻脚地来到屋子里。
一阵诱人的花香让他心旷神怡,这根本不是那些凡间庸脂俗粉能比的。
他也不开灯,摸到炕上,摸到了一团柔软的人儿。
白玉兰是被男人的胡茬给扎醒,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吻自己,熟悉的气息,她知道是林虎,闭着眼睛回应着他。
林虎倒被吓到了,赶紧点燃了蜡烛,一本正经地说:“傻女人,你也不看清是谁,就让他摸你亲你?”
“我知道是你啊。”白玉兰说。
“那万一不是我呢?”林虎问。
“咋不是你,我一感觉就是你。”白玉兰说。
“咋感觉出来的?”林虎忽然来了兴致,抱住媳妇问。
白玉兰却只是笑,不说话。
林虎也笑了。
“以后,我不在家,晚上把门都朝里扣上。”他叮嘱媳妇。
“咱庄子上又没坏人。”白玉兰笑他太过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