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云辞的眼睛,嗓音低沉道:“本王过去,她定然不会见。所以,你跟本王一起过去。”
云辞睁大些眼睛:“啊?”
明竟思道:“你把本王领进去。”
“这……”云辞抿了下唇,神色无奈的眨巴眨巴了眼睛。
她是因为心情太乱、思绪太复杂,所以着急忙慌跑回来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暂时另自己静下心来的地方。比如她自己的房间。
可现在这种发展……显然不在她意料之中。
早知道在府门前看见他的马车时,自己就该直接抢在他之前进来。说不定这会儿她就已经在自己房间了。
唉。
云辞笑了笑:“这……禹王殿下,若是我领着您去见姐姐,姐姐忽然不高兴了,骂我怎么办?”
明竟思看着云辞,眼神认真:“不骂本王就好。”
“……?”
“开个玩笑。”明竟思轻叹了一声:“大不了到时本王与你一起挨骂。”
“总之,你先把本王带进去。”
云辞忽然觉得头痛,也有些不能理解禹王殿下的脑回路。既然反正都是要挨骂,那他自己直接进去不就好了?为何非要扯带上自己?
云辞内心挣扎犹豫了下,出声询问:“禹王殿下,我能不去吗?”
明竟思道:“既然碰见了,那自然是要去。”
“……”
云辞心下发出一声很是无奈的叹息。果然,她就应该在看见他马车的时候转身就走的。
路走一半,云辞想跑。刚有转身的动作,就被明竟思瞧见,毫不犹豫拆穿道:“想跑路?”
“……”
云辞动作略显僵硬着转回来,面带微笑的摇了摇头:“没有。”
明竟思道:“要是想跑路,就应该在有那个念头的时候干脆利落的转身拔腿就跑,这么拘谨着,等你要跑,早就被人发现了。”
“……”
他轻拂了下衣袖,又道:“你姐姐以前做完坏事后跑的可快了。跟兔子一样。”
“……”云辞诧异。
姐姐……以前干坏事?跑的比兔子还快?
在云辞印象中,倒是很少有姐姐活蹦乱跳的印象。她记忆中更多的,是姐姐坐在轮椅上时、安然不动的模样。
不过那时候她还小,也就十岁左右吧,记忆也不是特别的清楚。只是记得,姐姐在皇城遭遇了意外,伤了腿,回来后便是如今这副恹恹模样。
当时的事,父亲和母亲都没有提起,姐姐也没有说过,谁也不敢多问。
对于坐上轮椅之前的姐姐,云辞还是忍不住好奇:“姐姐以前做过什么坏事?”
明竟思眨了下眼,嘴角忽扯过一抹笑意:“她趁本王睡觉的时候,剪掉了本王的头发,还在本王脸上画了一只乌龟。”
云辞震惊。
可转头去看明竟思时,又瞧他眼神深深,有笑意浮动于其中。对于被剪掉头发和脸上被乱涂画之事,他全然没有怒意,反而有些许怀念之感。
他眼神温柔的模样,云辞有一瞬间竟觉着有些不真实。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脸上,实在太过违和。
云辞抿了下唇,没有多问,也没有多想。
毕竟,那是姐姐和禹王殿下之间的事。
试图“跑路”失败后,云辞还是跟着明竟思到了姐姐云纤的小院前。
两人并排站定于院门前,同时看向院内。
明竟思将背在身后的手放下,故作轻松般拂了拂袖子,而后开口:“带路吧。”
“……”云辞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下无奈,还是走进云纤小院的院门。
明竟思跟随其后。
今日天气好,阳光温暖而不燥热,时有清风拂过,带来些许凉爽。风过有声,留下树叶沙沙而响。
云纤在院中晒太阳。她坐在轮椅上,脑袋往后倾靠在垫着的软枕上,双手自然而随意放在身前,身上盖着一件鹅黄色的薄毯。
她身边摆放有一张小桌,桌上有一壶茶,一只茶杯,一碟糕点。
云辞轻轻吸了口气,缓步过去时,又轻轻吐出。
云纤听见有脚步声靠近,眼睫微动,而后缓缓睁开了眼。
先见云辞,尚未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又看见了跟在云辞身后进来的明竟思。
她眯了下眼,神情顿时严肃。
她双手握住轮椅扶手,呼唤云辞的声音里带上一些询问意味:“阿辞?”
云辞立马解释:“姐姐,是禹王殿下让我带他过来的,他是王爷,身份尊贵,我不敢不听。”
她很快又补充:“不是我主动带他过来的,姐姐你别生气。”
明竟思:“……”
他往云辞那边瞥了眼。“出卖”自己也“出卖”得也太快了吧。
云辞眼角余光瞧见明竟思的眼神,然后露出个小心翼翼的笑容。带着笑意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不怪我,我说的是实话,真的就是您让我带您过来的么。
“……”
明竟思暗暗深吸了口气,又轻轻呼出来。
“是吗?”云纤看向明竟思,而后伸手拿起轮椅旁桌上的茶杯。
她眼神死死盯着明竟思,显然她手中拿起的茶杯是准备往他脑袋上砸过来的。
明竟思看见她手中动作,瞬间明白她想做什么,于是毫不犹豫挪步至云辞身后。
云辞转身往后看了眼,还没开口,就被明竟思按着肩膀让她站定在自己面前。
云辞愣住,略显茫然的眨了眨眼。
她被迫站在明竟思身前挡着他,虽然也没能挡住什么……可大概是她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弱小无助的感觉,又有种她是被明竟思挟持的意味。
奇怪的感觉。
不,是特别奇怪的感觉!
云辞再次感慨,自己为什么之前不直接走掉呢?还行什么礼啊……
云纤紧握着茶杯,嗓音难得的凌厉:“明竟思,放开我妹妹!”
明竟思紧按着云辞肩膀:“云纤,你妹妹在本王这里,你不要乱来,把你手里的茶杯先放下!”
云纤:“放开我妹妹!”
明竟思:“你先放下茶杯!”
云辞:“……”
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被弄出个针锋对峙的感觉。仿佛……云辞真的是被明竟思挟持的!
云纤一眼可见的生气,情绪波动的程度,云辞此前不曾见过。
想来也是奇怪。禹王殿下想见姐姐,看起来对姐姐有种特别的情绪,可姐姐看起来却有些讨厌他的样子,一看见他出现在这里就动气。
与平常时候的姐姐很不一样,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之间是有误会?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云辞不清楚。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能不能先回我自己房间?你们有话慢慢说,可以吗?”
她皱起些眉,面色很是无奈:“我、还有事儿呢……”
云纤立即瞪了明竟思一眼:“没听见她说的话?她还有事要办,把她放开!”
明竟思却道:“除非你把手里的茶杯先放下。”
“……”
云纤紧抿了下唇,用力眨了下眼后,将手中紧握着的茶杯放回到旁边小桌上。
明竟思同时松开了云辞肩膀。
云辞立即往旁边迈出去两大步。她看向云纤,连忙道:“姐姐,我先回去了。”
云纤点了下头:“嗯,去吧。”
云辞转身向明竟思行了个退礼,而后小跑着离去。
瞧见云辞走出院门的瞬间,云纤迅速伸手拿起小桌上的茶杯,毫不犹豫砸向明竟思。
明竟思及时躲开,往旁边迈出一大步,茶杯碰着他衣角一点,而后“啪嚓”一声摔碎在地。
碎片飞溅出去好远,杯中残留的茶水因而溅落在地。
明竟思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又看回云纤,继而无奈叹息一声:“云纤,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云纤坦然:“我刚刚不是已经放下了么。我有说过我不会再拿起来吗?”
明竟思:“……”
他竟无言以对。
云纤瞪眼看着他:“你来找我干什么?”
明竟思抿了下唇,往她所在走去两步,又在离她尚有两步距离的位置停下。
他低头看向她时,不由瞥了眼她薄毯盖着的双膝,眉心微蹙:“我为你寻了几位名医,替你医治双腿。跟我回皇城吧。”
云纤亦蹙起眉,毫不犹豫拒绝:“不需要。不回。”
“云纤,这种事可不能任性。”明竟思放柔声音:“他们医术精湛,定能为你治好双腿,让你重新行走。”
云纤冷眼看着他:“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明竟思略过她的话,又说:“你若是不想回皇城,也可以。我命人将他们请来褚西城,他们在这里一样可以为你治疗。”
“……”云纤抿了下唇,她看着明竟思,眼底是隐忍着的情绪。
明竟思犹豫了下,还是往前再走近。
他半蹲在云纤轮椅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手:“云纤,我……”
“放开。”云纤低眸冷冷看着他:“你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明竟思抬头看着云纤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发出一声叹息:“云纤,你怎么那么粗……”
“啪——”
“粗鲁”后边那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云纤猛然抬起的另只手扇过来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明竟思懵愣在原地,眼神错愕看着云纤。
他知道云纤会动手,但没想到会那么快动手。这一巴掌,力度不小,打得他脑袋有一瞬间的嗡嗡感。
他轻晃了下脑袋,才回过神来。
云纤甩了甩扇他耳光的那只手:“脸皮真厚,都把我手打痛了。”
“……”明竟思眨了下眼:“那我给你吹吹。”
“……”云纤嘴角忍不住轻抽了两下:“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打你你不生气吗?!”
明竟思毫不犹豫回答:“不生气。”
云纤深吸口气:“你有病吗?”
明竟思神情淡淡:“也许吧。”
“……”
他伸出手将云纤另只手牵过来,小心翼翼捧着,真就低头给她吹了吹掌心。
云纤紧抿着唇,眼神诧异看着他的行为,心情有些复杂。
她拧起眉,心绪忽有不宁。她说:“我说过了,当初的事,与你无关。你不必自责,也无需对我怀有什么愧疚。”
“谁说这是自责和愧疚?”明竟思抬起头望向云纤:“我有这么说过?”
云纤一愣,眼神显然诧异:“难道不是?那你为何这般容忍我?”
“……你以为我是因为自责和愧疚才对你好?”
“不然?”
“我可是五岁就认识你了,难道那时候我对你好也是自责和愧疚吗?”
“那时候那么小,谁知道好和坏的界定是什么?”
“……”明竟思一脸震惊:“我真是……”
云纤瞪了些眼,嗓音不由自主往上提高:“嗯?”
明竟思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原来如此……”
原来她不知道啊……
难怪她从来不回自己写给她的信。他寄给她的信永远都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可恶!
明竟思低下头时,叹了口气,叹息声中满是无奈,和非常的无奈。
他放下她的手,然后转身走出五大步,待隔着好些距离时,又转回过神来。
云纤眼神疑惑注视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明竟思缓了缓神,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表情却有些痛心样:“云纤,我恨你是个木头!”
云纤不解:“什么?”
他看着她,又道:“真是气死我了!”
“……”云纤无语:“你脑子又坏掉了吗?”
明竟思抿了抿唇,满眼无奈看着表情略显茫然困惑的云纤,忍不住摇了摇头,然后……
再一次发出叹息。
云纤:“……”
无语。
有病。
另一边。
云辞从云纤小院离开后,慢悠悠回到自己房间。巧儿不在,这个时辰,她要么是跟着府里的嬷嬷学针线活儿去了,要么是出去买东西了。
总之,房间安安静静,只有她一人。
她在房中来回走了两圈,从外厅走到卧室,又从里面绕出来走到走廊上,而后又走进去,如此重复。
最后她还是选择走向书桌。
她走到书桌内侧,伸手拉开椅子,然后蹲身在书桌于椅子之间。
每每遇到心情不好,郁闷烦躁时,云辞就喜欢蹲在这里。仿佛待在这个狭小、甚至有些拥挤的空间中,就能将外面的所有不好都隔绝掉。
而今天,其实也算不上是心情不好,就是想让自己静一静。
原本回来时心情就够复杂了,结果还闹了姐姐和禹王殿下那一出,心情更为郁闷了。
“唉。”云辞双手环抱着双膝,将脑袋埋在手臂与双膝间。
周围悄然无声,隐约能听见院外传来的细微风吹树叶的声响。似乎,还有鸟儿的啼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