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瑞亚竖着耳朵等待答案,埃尔斯塔飞速瞥了她一眼,确定神色没什么异样,装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有见过你说的这个人,是你的同学吗?”
格洛瑞亚一拍脑袋:“哦对哦,完全记混了。”
“那下次要是恰好遇到,我就悄悄指给你看哈,蓝头发身高特别高,长得超级漂亮,在人群里你肯定一眼就能看到她。”
埃尔斯塔悄悄撇嘴,无声地轻嗤一声。
那种家伙算什么漂亮。
明明在人群中,最出众耀眼的,是眼前这位金发公主才对。
她明亮璀璨,柔软却不过分脆弱,耀眼到比天上的阳光更加夺目。她永远仰着那可爱的小下巴,有着公主的高傲小性子,和娇气的小脾气。旁人或许会批判她的傲慢任性,可在埃尔斯塔看来,那些只不过是弱者对于公主的嫉妒和恶意,是阴沟里的老鼠无能狂怒。
格洛瑞亚是最完美的。
埃尔斯塔自从第一眼看到格洛瑞亚,眼角余光里就再也装不下任何其他东西了。
只不过,公主什么时候才会觉得他表现良好,愿意兑现一开始的“奖励”承诺呢?
埃尔斯塔悄悄叹了口气。
爪子摸摸肚肚,瘪瘪的,馋馋的。
恶龙饥肠辘辘.JPG
第24章
周六晚上。
“天啊!!!”
卧室里传来公主的尖叫,在隔壁房间的埃尔斯塔迅速赶过去。
“嘭”的一下撞开房门。
“报纸上的天气预报说明天突然有暴雨,从早上五点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格洛瑞亚坐在床上念完这一则消息,把实时更新的魔法报纸往脸上一盖,声音崩溃绝望:“光明神在上,怎么会突然下雨啊!”
平日克拉维亚主城下雨的季节恰好是暑期放假时间,那时候格洛瑞亚肯定不在学院,不会受到雨天的影响。可没想到现在还是二月,就下起雨来了。
而且还是突然变天,就连一向口碑最好的魔法报纸上的天气预报,也是临时更新的消息。
沉浸在即将受苦的悲痛中,好半天才抬起头,看到门口外套堪堪披在肩上还没系好扣子的骑士,格洛瑞亚歪头:“诶,埃尔斯塔?”
埃尔斯塔视线上下扫了眼格洛瑞亚,确认她完好无损。目光不自觉在公主金发上多停留两秒,她今晚沐浴完好像换了新的洗发水,是柠檬草的气味,清香舒朗。
顿了顿,埃尔斯塔松开握紧门把手的五指,缓缓将衣服纽扣整理整齐,才慢吞吞开口:“我刚才听到您的尖叫,以为有危险。”
“哦......不是的。”格洛瑞亚扔下报纸,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仰头看向天空,“明天要下雨,你知道吗?”
埃尔斯塔:“嗯。”
他现在知道了。
--
“好烦,下周二就要考试了,但如果接下来连续三天都下雨的话,我只能请假了。”
这种从幼时就带出来的怪病,格洛瑞亚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但病因和发病的情况又不好和外人说,格洛瑞亚开始发愁她的请假理由。就连埃尔斯塔,格洛瑞亚也没有和他详细说过自己为什么每天都要晒两个小时太阳。
格洛瑞亚看了眼门口的骑士,“算了,你回去睡觉吧,有问题明天再说。”
埃尔斯塔站着没动,“......”
他或许知道一些关于格洛瑞亚身体异常的原因。
身为巨龙,埃尔斯塔曾经见过另一个和她有类似情况的人,因此第一次见面时他就能发现格洛瑞亚身上与其他人不同的秘密。
但是,秘密之所以是秘密。
是不能说的存在。
就算对当事人,也需要仔细考虑后才提起。
身为寿命足够漫长的巨龙一族,睡眠的时间太长了,会养成整个种族都慢吞吞不爱出门的习惯,也会变得懒得计较和招惹额外的事端。
要是和格洛瑞亚解释她身体的奇怪疾病,那可真是说来话长。埃尔斯塔不想说那么多话,索性暂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也不会真的让格洛瑞亚难受。
毕竟,他会时时刻刻保护她。
埃尔斯塔建议道:“如果一直下雨的话,今晚我可以带你去隔壁另一座拉莫尔主城,暴雨的范围不会太大,那边肯定是晴天。”
这样,明天照样可以晒到太阳。
格洛瑞亚:“咦?”
这是格洛瑞亚没想过的方法,“可是这么晚了,城里的大部分公用传送魔法阵都停止运行了吧?”
“我速度很快。”埃尔斯塔微妙翘了下唇角,懒洋洋的眼尾上挑,显露出一丝自傲得意,“只要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就可以带你到达隔壁的拉莫尔主城。”
说完,埃尔斯塔期待地望向窗边的少女。
只要她点头,他就立刻带她走。
他甚至能想象到少女惊讶的轻呼,赞叹他的强大能力和超乎常人的速度。
恶龙已经竖起耳朵,等待来自公主的吹捧和仰慕了。
然而,格洛瑞亚只是平平地“哦”了一声,趴在窗沿仰着头看向乌云逐渐聚集的天空,头也不回随口道:“明天再说吧,大晚上折腾外出麻烦死了。”
埃尔斯塔:“............”
迎头一盆冷水。
哗啦啦,透心凉。
把天生倨傲自大的雄性野兽骨子里刻着的,爱在雌性面前炫耀能力、博得关注的坏毛病,瞬间清理地干干净净。
--
“咦......?”
格洛瑞亚忽然直起身,支着手臂探出窗外,疑惑看着院子栅栏附近某个树下的阴影。她揉了揉眼睛,好奇地招手让埃尔斯塔靠近,指着那处问道:“埃尔斯塔,你看树底下是不是有东西在发光?”
看形状,像是一条鱼?
她家门口树底下怎么还能长出一条鱼来?!
“我们下楼去看看。”
说着格洛瑞亚就往楼下跑,拖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响。
在拉开大门的前一秒,肩膀上一重,身后一阵温暖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埃尔斯塔站在格洛瑞亚身后,将一件皮毛斗篷披在她的肩头,扣上最靠近领口的细绳纽扣。两只手轻轻在格洛瑞亚的肩膀搭了片刻,很快便离开。
“外面已经开始变天了,公主你应该多穿点。”
说着埃尔斯塔仗着身高手长的优势,从后面为格洛瑞亚推开大门。
大门缓缓开启,埃尔斯塔单手支撑在门上,伸直的手臂之下是公主娇小的身躯。两人此刻距离隔得很近,如果稍微再向前靠近一步,就能将格洛瑞亚抱入怀中。
公主的长发就拢在她的后腰,几乎隔着衬衣能感受到发丝一根一根在风里微微晃动,贴近他的触感。
但还是差了那么一小段距离。
门打开半条缝隙,好奇的公主就已经仗着自己身量小的优势,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跑了出去。
披散的金发坠在后腰,摇摇晃晃比月光更亮。
只留下沉默的埃尔斯塔,还伸直着手臂停在原地,垂下纯白的睫羽不知道在想什么。
--
真是一条会发光的鱼!
而且还是七彩的光!
格洛瑞亚“哇”了一声,新奇地睁大眼睛低声惊呼。
她站在院子距离树底下不远不近的位置,踮着脚尖远远观望过去。这个距离恰好能看清树下的“鱼”,又不至于距离太近发生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
公主谨慎地观望着,比起好奇心,她更加珍惜自己脆弱的小生命。
埃尔斯塔从后面跟过来,站在她的身侧。
“你知道那是什么品种的鱼吗?”格洛瑞亚问。
埃尔斯塔犹豫片刻,如实回答:“那不是鱼,是人鱼。”
“人鱼?”
格洛瑞亚惊讶,目光严重怀疑埃尔斯塔在胡说:“人鱼不应该是人身鱼尾,和我们体型差不多大吗?树底下那条鱼只有巴掌大,我连他的鱼鳍都看得见!”
被质疑了,恶龙情绪微妙的不满。
但质疑他的人是他现在的主人,就算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埃尔斯塔慢吞吞拖着声音,低沉到连风声路过都悄然静止,恨不得踮着脚尖悄悄溜走,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他说:“亚特兰蒂斯深海的部分高等人鱼,上岸之后如果身受重伤,或者其他因素导致的状态不稳定,就会幻化成其他不起眼的鱼类来躲避天敌和追杀者。”
七彩光芒的鱼......这还不起眼吗?
格洛瑞亚默了两秒,但又找不到其他有科学依据的言论来反驳埃尔斯塔,只好当他说的是真的。
“那这条‘人鱼’,是受伤了吗?”
格洛瑞亚一时之间想不到其他会导致人鱼状态不稳定的因素,这类关于大陆全物种基础知识科普和研究的课程要在下个学期才开设。
不是的,他不是受伤。
是分化期。
不仅会时男时女分不清性别,在完全不稳定的失控状态,还会影响周围的环境天气。比如今天晚上突然出乎意料的暴雨,罪魁祸首就是这条破鱼!
但埃尔斯塔不打算告诉格洛瑞亚实情。
毕竟,一旦提到“人鱼的分化期”,很容易联想到最近没多久之前才聊到过的,那条藏在亚特兰蒂斯深海数年沉睡的人鱼领主。
好好的领主国王不做,偏偏老黄瓜刷绿漆跑到学院来装新生。
格洛瑞亚身边的人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和这破条鱼扯上额外的私下关系。
恶龙望着对方炫彩发光的七彩鱼尾,下一秒立即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敏锐的嗅觉仿佛受到一万点伤害,大步迅速往格洛瑞亚身后退了半步,企图用金发公主的香气阻挡来自那条鱼身上的味道。
咸咸的鱼腥味。
呕......!
简直臭死巨龙了。
于是,埃尔斯塔面不改色点头,道德底线极低的撒谎:“是的,他确实受了点‘小’伤,很小很小,明天早上就能自愈。”
听到对方明天就能自愈,格洛瑞亚也收起了一丝刚升起的同情心,打消了收留人鱼为他养伤的念头。
格洛瑞亚不想多折腾,也不是什么圣母心泛滥的菩萨。如果说对方快死了,她稍微搭一把手倒是可以,但如果距离死还差得远的话,格洛瑞亚才不想多管闲事。
她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吩咐埃尔斯塔:“你一会儿拿盆水把他装起来,放在院子门外不用管了,只要他别在土里泡干了就行。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下雨天我还有得折腾。”
他的小公主可真是善良呢。
还拿水盆装这条破鱼?
不拿热锅烧水煎油,直接把这条鱼煮了炸了,都已经是恶龙善心大发。
埃尔斯塔懒懒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当面反驳格洛瑞亚的命令。但背地里他恶劣地扯着唇角,确定格洛瑞亚的身影已经走上楼梯,才转身看向泥巴坑里纤尘不染的七彩发光鱼。
暗金色的眸子一闪。
下一秒,隔空一阵迅猛飓风,四下泥土混杂着些许草屑飞溅而起,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炫目的七彩色光,如流星一般,顷刻间远远消失在几条街外的垃圾桶里。
“噗通!”
世界安静了。
臭烘烘的家伙就该去到臭烘烘的垃圾桶。
--
夜里的风更大了,巷子里呼啸着树叶飒飒作响,乌云遮蔽天际一颗星星也没有,深浓的雾气弥漫在寥无人烟的路上,连街边恒亮的魔法灯都显得光线暗淡。
家家户户都熄灭灯光进入梦乡,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一丝人影。
许久之后,城门之外通往学院的一条近路巷子口,一道裹紧脏兮兮斗篷的身影,狼狈地逆着风艰难前行着。
“哗——!哗——!”
在走过一道小巷时,猛烈的穿堂风洪水似的灌涌而出,以不可阻挡之势,恰好吹落了来人斗篷的兜帽,露出少女一张倔强坚韧的小脸,和热烈如火的红发。
猝不及防的寒风几乎将脸划出伤痕,安娜苏咬牙艰难地抬起手,重新将兜帽带好,裹紧全身。
可刺骨的寒风早已透过斗篷灌进身体里,冷得她浑身直打冷战,好半天才平复过来,眼珠子木木地转了转。她抓紧斗篷兜帽的手背上布满荆棘划伤的疤痕,指甲缝里全是泥土和碎石,斗篷外也沾满碎草屑和尘土。
像是一只落入泥巴坑的小山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