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文小明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也打开了话匣子,被捧得舒心,也愿意跟她多说一点,于是挑起眉道:“你可知这个系统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洛鸢还真不知道,她虚心听取他的理由,从善如流问道:“是什么呢?”
“那就是老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脏话,但是……年羹尧那个小崽子却没办法说半句,”说着,文小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点坏,还有点不怀好意,“老子最喜欢这种双标的感觉!一边说着脏话,一边惩罚着那个臭小子,教训他不许骂脏话……啧,想想就很爽!”
洛鸢……洛鸢嘴角一抽,总觉得文小明这个思想很危险,很变.态,还有一种扭曲的快意。
简而言之,就是我淋过雨就必须要把其他人的伞撕裂。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实在有些美好到不忍直视。
当年羹尧一不小心没注意说了一句脏话,被系统查出时,文小明同学很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眼里泛出戏谑的笑意,口中却毫不客气地道着:【年羹尧你这个臭小子,又他妈说脏话!快点!给老子做五十个后空翻!少半个老子拿你是问!】
年羹尧不服气,委委屈屈:【为什么你可以说脏话,而却我不可以?】
文小明不耐烦:【你算哪跟葱,也配和老子比?老子可是系统!快点做,别他娘浪费时间!老子还有事,不说了,跪安吧!】
洛鸢扶了扶额,有点不敢相信这种画面该有多么奇葩。
暴躁老哥一边骂着脏话,一边教育小孩要文明做人。
该死,这是什么奇怪的组合。
洛鸢虽然很是无语,但是也很识相地没有过多评述,暗中擦了擦汗,不动声色地结束了这个奇怪话题:“好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省得真真找不到我着急。”
“真真?”文小明一开始还有点懵懂,不知道她在叫谁,但是想了想便想清楚了这个名字的指向,他有些受不了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粗声恶气道,“卧槽,秀恩爱麻烦出去秀谢谢,老子看不得这个,再您妈的见!”
说完还挥了挥手,跟赶苍蝇似的很不客气地表现了文小明极度的不欢迎。
“哪里秀恩爱了?”洛鸢脸一红,张牙舞爪地解释,“这明明是昵称!朋友间的昵称好不好!是为了拉近系统与绑定对象的关系而生的!那你平时怎么叫年羹尧的?直呼其名不觉得很生硬很冷冰冰的么?”
“我?”文小明嗤笑一声,理直气壮地道,“我一般都叫他臭小子。够亲切够温暖不?”
“……”洛鸢内心有亿点点无语,不知道年羹尧怎么想,反正代入一下听到这个称呼的自己大约会忍不住直接跟他干架,她呵呵一笑,缓慢鼓掌,“真有想法。”
文小明虚心接受了她的夸奖,并且亲切跟她挥了挥手:“去吧。”
洛鸢有点欣慰,甚至想要热泪盈眶:这应该算是暴躁老哥最大的温柔了吧。
都没说脏话,还很有礼貌地跟她挥手。
真感动呢。
虽然,她自始至终并没有主动说要走,这么一听似乎有点文小明迫不及待要撵她跑的感觉。
洛鸢这么想着,叹了口气,想着干脆顺遂文小明同学的心愿㥋蒊直接走吧,但是她刚转过身,打算离开时,忽地顿住,在文小明期待的目光中又转过了身,正对上对方由期待到失望的过渡表情,她嘴角抽了抽:
“你这是什么表情?”
文小明哼了一声:“不是说要走么?老子就没见过你这么出尔反尔的人,怎么,不想走,还赖上老子了?”
洛鸢有些无语,忍不住开始嘲讽他:“你以为这是什么好地方?比真真的意识空间可差远了!”
说完她想起正事,定定地看着文小明,很正经地问道:“对了我还有个问题,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怎么忽然想到了要帮我?”
她,何德何能?
文小明肉眼可见的一怔,随即低头笑了笑,还嘀咕着说她坏话:“啧,怎么这么烦?婆婆妈妈。”
洛鸢听得心头火起,血压飙升,忍不住撸起袖子想要教训教训他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但是还没等她开口,对方就抬起头,面上虽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是眸子里却暗藏着笑意:
“非要老子说么?好吧好吧,老子怕了你了,老子之所以找上你,正是因为老子喜欢自由。”
而你,就是能带来自由的那个人。
洛鸢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喜欢自由,可他现在所做的一切,桩桩件件都表示着……他把自由卖给了她。
这明明是个悖论啊。
但是还没等她想明白,便被早就一脸不耐烦的文小明给撵了出去。
她的眼前陡然出现了一扇门,文小明二话没说直接把她赶出了门,在洛鸢一脸懵懂的表情中,在她万分无语的心情中,他终究还是让洛鸢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然后抵在那扇门的门框上,半曲起一条腿,仰着头,看着远方天际放出的一线光,倏地笑了。
跟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泛着野气的笑不同,现在的他,笑得纯粹。
就连他眉骨上的那一道刺眼的月白疤痕都显得温柔了起来。
*
洛鸢怀着一言难尽的心情回到了四阿哥的意识空间,有点晕晕忽忽的,还有些不理解。
她还是觉得文小明的话奇奇怪怪的。
但是她再拨动那根弦,对方便严防死守,只顾左右而言他,围绕着自由说了一堆,跟听不懂人话一样。
在她忍不住开口质疑他的理解能力,并提出这是个悖论之后,对方却像是恼羞成怒一样的让她闭嘴,并且扬言叫嚣:【老子就说你蠢了吧唧,怎么可能明白老子话中的深意!行了,老子还有事,莫找老子,老子不想理你了!别再把蠢气传给老子了!】
洛鸢:“……”
暴躁老哥果然一如既往的暴躁。
说好的她是主系统呢?
怎么她这个主系统当得半点威严都没有?
她很是不能理解。
并且下定决心要摸索一下这个主系统的权限是什么,为啥人家的主系统当得就那么舒心且为所欲为,而她却总是被自己的子系统骂得狗血淋头。
这合理吗?
洛鸢握了握拳,心想,这不合理。
她这么想着,便在办公室踱着步子,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她脸上却不自觉地挂上了似无奈似纵容的笑,挑起饱满的唇,弯成一道愉悦的弧线。
她嘴上说着生气,但实际上却反而笑得比谁都开心。
毕竟这个文小明虽然烦了点,暴躁了点,却给她带来了希望。
一个能够对抗无所不在的宛若神一样的主系统的希望。
她怎能不高兴?
正在她面带浅笑地扬眉踱步之时,四阿哥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阿鸢?】四阿哥抿唇,压住了自己嗓音的一丝急切与颤抖,若无其事道,【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洛鸢笑眯眯道,语焉不详,【我去了个很神奇的地方,有机会带你也去一趟!】
因为顾及着主系统,洛鸢并没有说得太过详细,只浅浅提了一句。
四阿哥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便不再问了。
在马背上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了下来,他的眼神敛了毕露的锋芒,长长的睫羽垂落,遮住了那一丝紧张与不安,他重重吐出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缓声道:【好。】
没事就好。
他并没有说自己之前感知不到洛鸢的回应之后几近癫狂,也没有说自己回到意识空间找不到洛鸢的身形之后几欲崩溃。
哪怕他知道洛鸢是有事在身,去找年羹尧那劳什子的系统说话。
但是谁知道会出现什么事,谁知道那系统不是在诓他?
四阿哥摁了摁太阳穴,不得不无奈地承认,他的确是关心则乱了。
想到这,四阿哥甚至有些想笑。
他身旁是鼻青脸肿骑着马稍稍落后半步的年羹尧,看着四阿哥总算平静下来的样子,年羹尧敢怒不敢言。
这他妈不是疯子是什么?
最疯的是,你找不着人了,打老子做什么?
你把老子揍成这个狗样子,人回来了么?
没!有!
想到这,年羹尧心里陡然升起一种悲愤的心情,他简直想不通,为什么最后受伤的总是他。
有本事,你去揍那个老狗比啊!
揍他算什么本事?
“走,去那边,”四阿哥漫不经心地发号施令,浅浅挑起唇,看也没看年羹尧,但是这话透着不容置喙的调调,“我觉得那边有东西。”
“得嘞!”年羹尧刻在骨子里的服从意识在作祟,他下意识地点头,十分丝滑地说了这两个字。
然后黑了脸。
妈的,他都被揍成这副德行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听话?
贱骨头!
年羹尧这么骂自己,但是腿还是很诚实地夹了夹马腹,敢怒不敢言地跟了上去。
身后的一众人陡然松了口气。
尤以八阿哥那口气松得最厉害。
这都是一群世家子弟,天潢贵胄,这次凭着家世与自身的能力被选了上去,还颇有几分自傲,试图一展宏图大显身手,结果才刚刚开始,就被人家秒杀。
敢想吗?
四阿哥一个人跟个大杀器似的横扫全场,冷着脸直接清了场。
他身后那个鼻青脸肿的黑小子根本没出力,跟在他后面苦着一张脸帮他拿猎物。
然后四阿哥只顾着抽箭,搭弓,拉弦,整个弓呈现一个饱满的满月型,之后离弦之箭飞.射而出,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带着千钧之势命中了猎物,被他瞄准的猎物根本无处可逃。
别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家一箭接着一箭直接清了场。
八阿哥不服气,深深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便搭箭要抢他的猎物,结果刚打飞了之前的箭,那支箭顺势还能按着轨迹干掉猎物,他还没高兴多久,后面紧跟着一箭便射穿了八阿哥射出的那支箭,然后就穿着那支箭,疾速射中了那只看起来呆呆蠢蠢的狍子,十分具有嘲讽意义。
这反转来得快得不得了。
甚至八阿哥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八阿哥……八阿哥快气哭了,他冲上前想要找四阿哥理论,却见四阿哥冷冷睨他一眼,那眼神透着几分邪,眼底甚至还晕着血腥味十足的猩红,八阿哥想自己大抵是永远都忘不了那个眼神,简直要杀.人一样,真可怕。
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八阿哥想起之前自己还不知死活地朝着他叫嚣不已,事后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他叫嚣了一半,便惹恼了四阿哥,四阿哥慢条斯理地抬起弓,抽出一支箭,箭尖正对着他,冰冷的箭尖反着光,冷厉的杀意朝他汹涌袭来。
八阿哥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在那个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是再不知好歹地多嘴,那支箭真的会朝他射过来。
毕竟弓都拉满了。
就差直接给他来一下了。
还好,猎场人多,大家七嘴八舌地制止了他。
但,八阿哥悲愤地想,凭什么!
他都不说那该死的老四跟吃错药了一样将猎物横扫一空,老四那个狗东西怎么好意思来威胁他?
混蛋玩意!
八阿哥不愿意承认,其实他最恨的是无能的自己。
在箭尖下颤抖到快要尿裤子的自己。
尤其,这感觉还是他一直看不上的,一直欺负的四阿哥带来的。
这种落差感,他震惊不已,并且难以接受。
他居然会对之前自己欺负过的人,俯首讨饶。
*
四阿哥并没有管身后的人有多么震惊。
他只顾着跟洛鸢汇报自己的战果,企图让洛鸢夸奖他一遍。
洛鸢看着身后像个大冤种一样帮他收拾战场,招呼专门的人清点收拾一堆射中的猎物的年羹尧,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洛鸢咽了口唾沫,听着四阿哥说的那一系列猎场上发生的事,再看了看任劳任怨黑着脸的年羹尧,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仅仅离开了十几分钟,而是十几年。
怎么一晃神,孩子都能打猎清场了?
桀骜不驯的野小子都能修身养性,给四阿哥当起了管家?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那种。
【阿鸢,我是不是很厉害?】四阿哥像个讨好处的孩子,十分幼稚地跟她邀功。
【厉害,太厉害了,】洛鸢有些恍惚道,【不过,为什么我就走了这么一小会儿,年羹尧就成了你的跟班了?你俩之前不还是打来打去互相看不上眼的兄弟么?】
【谁跟他是兄弟?】四阿哥撇了撇嘴,有些嫌弃地扭过头看了年羹尧一眼,在对方满脸疑惑的“卧槽看什么看”“你他娘敢嫌弃老子”“老子招你惹你了”等一系列层层递进的目光中,四阿哥缓缓笑了笑,无辜道,【作为跟班,他很好使,仅此而已。】
【……】洛鸢叹为观止,看了看在后面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前踹四阿哥两脚但又不敢的怂怂样子,叹了口气,同情道,【真真,你这么说的话,年羹尧会哭的吧。】
【他?哭?】四阿哥一阵恶寒,又嫌弃地看了年羹尧一眼,毫不留情地开口,【他要真敢哭,我直接给他打回去!】
年羹尧虽然听不见四阿哥跟洛鸢说的话,但这并不妨碍他读懂了四阿哥眼神中蕴藏的含义。
他,他妈的,居然敢嫌弃老子?!
老子都不稀得说他找不到人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好心地帮他善后,他凭什么嫌弃老子?!
年羹尧磨了磨牙,火大地撂了挑子道:“老子不干了!”
然后就在这句话说完,四阿哥先是冷冷地扭过头,睨了他一眼,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漾出笑意,干脆停在原地,抱肘挑眉,冲他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慢悠悠道:“年羹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年羹尧一怔,随即脸一白,然后二话不说跳下了马,在原地勤勤恳恳做起了俯卧撑。
该死,年羹尧面无表情地想,他忘了还有一个狗比系统虎视眈眈。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那个狗比系统文小明,一边幸灾乐祸口吐芬芳,一边毫不留情地给他下发了惩罚任务。
这操.蛋的人生,谁爱过谁过去。
他是不想过了。
*
四阿哥耐心地等年羹尧龇牙咧嘴地做完俯卧撑之后,幸灾乐祸地嗤笑了一声,“好心”关怀道:“怎么样,还能上马么?要不要我托你一把?”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年羹尧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捂着肚子,龇着一口大白牙,像个小老头一样佝偻着腰,深深提一口气,然后踩着脚蹬子,面色狰狞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