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就好。】四阿哥闻言顿了顿，眼底蕴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在心里漫不经心道。
【可是哪有出了事就不分青红皂白先怪自己家孩子的？】洛鸢还是很生气，她简直不能理解，疯狂为四阿哥鸣不平，【真不知道谁才是她真正的儿子！】
【无妨，这么多年我未承欢膝下，她自是与我生分，总归是有猜疑之心的。】四阿哥淡淡道，反过来有些好笑地安慰洛鸢，【我知你待我好，倒是没料到，在此事上，你竟是比我还要气上三分。】
【我是你的系统，自然是无条件站在你这一边，】洛鸢理直气壮道，【再说了，除此之外，我也看不惯像她这般偏心偏到没边的母亲。】
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四阿哥的心巴，他的眸子霎时间亮了，迸发出璀璨的华光，其间蕴藏的暖意灼灼，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淡笑。
这一抹淡笑犹如昙花一现，只持续了短短几秒便烟消云散。
四阿哥懒懒地撩起眼皮，看向他的生母，那个用最温柔语气说出最残忍话语的女人，纵然对方因着说了不好的话被正主听到而感到不好意思，可这也掩盖不了她之前对他的伤害。
言语如刀，行动如剑，虽兵不血刃，但刀刀剑剑皆刺入心头，一遍又一遍将他凌迟。
他与她之间，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生出了天堑般的阻隔，鸿沟难填，深渊无底。
拜她所赐，十岁的少年身上，多了本不应有的沧桑与冷漠。
“本宫说得有错吗？”德妃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那一点尴尬对于她来讲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她很快便面不改色，再次拿起那盏茶，递到唇边轻吹，眉梢微挑，“如若你性情沉静，又岂会招致八阿哥的厌弃？”
【放屁！】洛鸢撸起袖子，若不是因着她们在不同维度，她直接就冲上前撕她了，【你都冷成这样了还不算沉静？再静下去就成冰雕了！】
【许是她觉得我若是不曾在世上活着才算好。】四阿哥在心里自嘲。
“对，在额娘眼中，儿臣就是个品行不端的劣种，因此无论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儿臣的错，额娘都会第一时间将罪名安在儿臣头上。”
四阿哥紧紧盯着德妃，语气嘲讽且清淡，可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平，他哑声接着道，“儿臣当真是不明白了，究竟是哪里惹得额娘不悦，甚至儿臣都疑心，自己究竟是不是额娘亲生的！”
“你放肆！”德妃猛地摔了茶盏，上好的青花釉里红茶盏被摔得四分五裂，一些碎瓷片混杂着茶汤飞溅到四阿哥的衣摆。
她倏地站起来，“砰”的一声拍了红木雕花小桌，柳眉倒竖，眼底喷火，胸膛起起伏伏，伸出青葱长指颤颤巍巍指向他，怒声道，“这些都是谁挑唆你的？是不是那佟佳氏？！”
“额娘又何必攀扯旁人，”四阿哥拧眉，下意识地维护佟佳贵妃，“儿臣有自己的判断，今日所言皆发自肺腑，与佟娘娘全无半点干系。”
“呵，你倒是护着她，果真是母子情深！”德妃阴阳怪气，不怒反笑，“如此看来，倒是本宫这个生母碍了你们的眼！”
“儿臣懂得感恩，待儿臣好的，儿臣自是千倍百倍还回去，待儿臣不好的，儿臣自是不会上赶着去去讨人嫌。”四阿哥分毫不惧，直直地看回去，话里有话，“额娘只埋怨儿臣不与你亲近，可额娘为何不想想，额娘待儿臣如何，佟佳贵妃待儿臣又如何？”
“你！”德妃气到颤音。
洛鸢看着很爽。
果真拉踩才是最扎心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儿臣想知道，在儿臣怕黑睡不着觉的时候，额娘在哪里？儿臣被其他皇子欺负了，额娘又在哪里？远的不说，便说三日前，儿臣被那嚣张跋扈的八阿哥关在西尽间，险些遭受胯下之辱，那时的额娘又在何处？”四阿哥咄咄逼人，眼底有红意闪过。
他再如何老成，再如何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不拘小节，他终究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所求不多，却难若登天。
他渴望获得自己生母的关怀，渴望在遭受种种委屈过后能够像正常孩童一样，扑进母亲的怀里肆意痛哭。
而不是被自己的母亲恶意揣测人品恶劣，自作自受。
“三日前，西尽间？”德妃敏感地抓住了四阿哥口中的信息，蹙眉，抬眼看他，“你又做了什么，让八阿哥竟将你关起来？”
【喂喂喂，真真，她关注点错了吧？】洛鸢血压飙升，匪夷所思，不可置信地在四阿哥的心里大叫，【正常人不应该更关心你这个被欺负的小可怜有没有事么？她怎么一上来就怪你？】
四阿哥早已见怪不怪，还是那句话：【习惯就好。】
“也没什么，”四阿哥漫不经心，耷着眼皮，“不过就是夫子给了儿臣一件西洋钟，他嫉妒罢了。”
“这便是你那好夫子做的好事？”德妃在烟翠心惊胆战的搀扶下慢慢坐回去，嗤了一声，“他是个读书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的道理不应该不懂吧？既是给东西，为何不两个人都给，一碗水端平？他这般做，分明就是在为你树敌！”
“额娘，不要以己度人，”四阿哥讽笑道，“夫子只不过是更偏爱儿臣一些，觉得儿臣功课好奖赏一番罢了，在额娘这里便成了用心歹毒？还是说，在额娘眼中，儿臣连这点微末的偏爱都不配拥有么？”
德妃被四阿哥咄咄逼人的话语堵得一噎，旋即气得几欲将桌子拍裂，口不择言：“本宫若早知你这般忤逆，便应在生下你之时便将你掐死！”
她说出这番话之后，也愣住了，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悔色，快得令人捕捉不到。
全场一静，烟翠率领宫人集体跪下，深深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四阿哥眸子一滞，有什么情绪快速闪过，舌尖抵在齿关，一些话涌上来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原路返回，咽回肚中。
他朝德妃深深一拜，起身后没什么情绪地开口：
“诚如额娘所言，儿臣也觉得当日还不如一生下来便被掐死。”
“也好过如今，相看两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门帘狠狠打在木头上，发出震天的声响，惊得德妃一颤。
良久，德妃垂眸，轻抚孕肚，不知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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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忍住了
四阿哥静静地走在去上书房的路上，一路上神色寡淡，似乎与这漫天风雪融为一体，满眼都是冷霜。
【那个，刚才的话，你千万千万别放在心上，】洛鸢挠了挠头，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你可是龙傲天大男主诶！你的存在意义非凡，是别人无可替代的天命所归！】
四阿哥步子一顿，抿了抿唇，浅笑一声：【别担心，我才不会难过，刚才不过是话赶话赶上了。她的想法我才不在乎。】
【我只是在想，老八到底怎么样了，若是他过得很惨，我便放心了。】四阿哥说到最后还笑了一声。
洛鸢张了张口，复又合上。
真的不在意吗？
可她怎么看到，他的意识空间竟是忽地阴云密布，惊雷滚滚？
洛鸢咽下了翻涌在舌尖的话，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不说这个了，我们要不要开启学习闯关模式？奖励多多，包你变强！】
【学习闯关？】四阿哥提起了一点兴趣，旋即有些漫不经心地颔首，【行啊，我自小在学东西方面罕有敌手，如今且试一试也无妨，看看可否得遇挑战。】
四阿哥用最随意的语气，说出了最气人的话。
杀人诛心。
【……哇偶，那你可真是好棒棒呢～】洛鸢无语了片刻，用没什么诚意的语气盛赞了四阿哥。
她听了他这一番凡尔赛发言，表示自己成功被他凡到了。
但是没关系，今日任你凡言凡语，明日高数教你做人。
那就让知识的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
从德妃娘娘的永和宫出来之后，四阿哥便踏上了去上书房学习的路，并且在此期间对洛鸢一直逼逼叨叨的高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受早已攀上同龄人学术巅峰而独孤求败的四阿哥之所托，洛鸢给他灌输了一系列令大量现代学生头秃的数学知识。
从小学到初中，四阿哥要求系统性地学习那可怕的数学。
当时的洛鸢看着四阿哥自信狂拽的样子，淡笑不语。
年轻人，你对数学的威力一无所知。
＊
洛鸢动用了系统的权限，为四阿哥开启了意识空间的“门”，于是四阿哥猝不及防看到了自己意识空间里那番堪称是寸草不生的废墟，瞳孔地震。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意识空间荒芜成这样。
所以当时四阿哥的眼神中充斥着惊异与不可置信，抿了抿唇，满脸复杂。
【别难过，】洛鸢看着四阿哥有些落寞的样子，恻隐之心发作，安慰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你之后调整心态，是可以恢复原貌的，甚至你还可以自己装点这个世界。】
说实话，她还挺担心四阿哥会难过痛苦且害怕到哭出来。
毕竟习惯了他那副漫不经心阴人的样子，再看到他像一个普通十岁小孩一样哭出来，总归是有亿点点违和感。
【难过？我不难过。】四阿哥摇了摇头，浅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个意识空间是不是统归我管？】
正在挖空心思想着该怎么逗他高兴的洛鸢：……？
等等，她怎么听出了一股子莫名兴奋的语气？
不好，她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目前看来，应该大概也许是这样没错。】洛鸢谨慎地开口，她没露出身形，只是警惕地跟他用之前的方式对话。
果不其然，四阿哥嘴角微不可见地一挑，随即缓缓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冥想着什么。
洛鸢眉心一抽。
下一刻，四阿哥眼前出现了一个八阿哥的样子。
不过此时的“八阿哥”神情懵懂，呆呆地啃着手，一脸愣怔地看着四阿哥。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四阿哥一点也不介意这点小瑕疵，并且温和地朝他抬了抬手，潜台词是“请开始你的表演”，于是在洛鸢嘴角不停抽动中，对面的“八阿哥”突然开始对着他行大礼，一边行礼一边还虔诚道：
“四哥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天下第一美！”
“四哥足智多谋神机妙算聪颖绝伦冰雪聪明天下第一智！”
四阿哥立在原地，慵懒抱肘，眼神微眯，瞧着甚是享受，眼底隐隐泛出满意之色，时不时还轻点下巴，在睥睨天下的高傲中掺杂了一丝丝得意。
洛鸢：“……”
她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只见四阿哥沉迷于这样的自我满足中不可自拔。
醒醒啊！你可是龙傲天啊啊啊！为什么会如此幼稚？？？
让仇人的替身向你俯首称臣并疯狂夸你就这么爽吗？
呃……洛鸢一顿，这么一想，好像是挺爽的：）
但是，假的，全是假的，有本事有朝一日让真身朝你跪地求饶！
所以洛鸢秉承着让假象烟消云散，让龙傲天燃起斗志的信念，冷酷无情地动用了自己身为系统的权限，并且高贵冷艳地挥一挥衣袖，便让这冒牌货消失，并对四阿哥谆谆教诲：
【真真啊，操纵冒牌货有什么意思，努力学习，日后让正主对你俯首称臣不香么？】
四阿哥显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八阿哥”消散，听到洛鸢开口，便下意识地回话：
【不，我只是在提前演练一下，确定日后该让老八说点什么好听的罢了。】
洛鸢：【……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们忘记刚才的事吧，现在开始学习。】
她果然不应该对阴比老四抱有什么幻想。
打扰了.jpg
*
刚才的小插曲很快便过去了，主要原因是当事人之一洛鸢自己不愿提起，而另一位当事人四阿哥徜徉在知识的海洋暂时无暇顾及。
最开始是小学数学，在接受知识灌输的时候，四阿哥的表情带着一种微妙的轻蔑与冷笑，洛鸢很神奇地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就这？”的挑衅表情，而在进行真题演练的时候，四阿哥偶尔还会发出几句漫不经心的吐槽：
【这般简单的算数，用九九乘法表便可轻易解出。】
【呵，不过就是四舍五入罢了，又有何难？】
【你所言的数学，也不过如此。】
洛鸢攥紧拳头，微笑咬牙：【……】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四阿哥竟是如此聒噪？！
你一个三岁开蒙的十岁小孩，都学了八年了，做出小学数学题很得意吗？
作者有话说：
记住四阿哥现在对数学不屑一顾的亚子，他的好日子在后头：）
第6章 他早起啦
小学数学毫无悬念地学完了，四阿哥意犹未尽，并且一直觉得洛鸢让他这么一个天纵奇才做这些题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洛鸢……洛鸢忍住暴打臭屁熊孩子的躁动之心，她看着飞速增长的积分，慢慢平复了心底的暴躁。
熊孩子边吐槽边做题，已经顺利完成了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共十二个学期的期末数学考试，并且已经以次次满分的优异成绩顺利小学毕业。
每完成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他便能获得100积分，而与之相对的，洛鸢便能获得60积分。
也就是说，经过这么短短的时间，四阿哥已经赚了1200分，而洛鸢赚了720分！
看在这么多积分的份上，洛鸢选择忍一时风平浪静。
【今日当真不再继续了么？】四阿哥意犹未尽，眼神亮晶晶，【其实我觉得我尚有余力，加之之前的那些着实太过简单，我想我还可以再多学一点。】
【不，你不想。】洛鸢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四阿哥的建议，并且义正言辞，【我们是正规系统，不搞揠苗助长那一套。】
四阿哥有点遗憾，但见洛鸢如此坚定，故也只得作罢。
只是在他“开门”打算离开意识空间的前一刻，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丝什么画面。
四阿哥顿住了，眸子忽地紧闭，眉心紧皱，停在原地。
洛鸢见四阿哥久久不动，有些疑惑：【你怎么……】
“鸢鸢。”
“别离开我。”
四阿哥倏地睁眼，微微哑着声音开口，依旧是稚嫩的十岁小孩的声音，可这语气像是跨越了千百年的轮回，透露出沉甸甸的沧桑与伤痛，压抑得令人喘不来气。
洛鸢也怔住了。
鸢，鸢？
此情此景，她不会以为四阿哥是在叫自己。
那么，便是另一个鸢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