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
可恶，忘了她还可以这样。
她就说这家伙上马的姿势怎么这么娴熟。
白担心了！
苏韵眼角抽了抽，瞧着洛鸢顶着四阿哥的脸轻轻抚摸马头，比谁都温柔，她骤然哆嗦了一下。
若是换成洛鸢原本的脸，那必然是一副温情美好的画面。
力与美统一，刚与柔并济。
然而，苏韵面无表情地想，这张脸的主人就在刚刚还对她横眉冷对，现在就摆出这么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就跟猛虎哼唧一样违和。
她抬起眼，努力看着洛鸢的眼睛，避免去看她的脸——若是没忍住笑出声来岂不是很尴尬。
但是她发现洛鸢也在努力看她的眼，坚决不往下瞟一眼，面容绷得死紧，就像是怕一旦松懈下来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芜湖，事情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苏韵与洛鸢相视一眼，彼此屏住了呼吸。
两个人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然后像是对暗号一样，洛鸢试探性地挑了挑眉，苏韵也礼尚往来回给她一个挑眉。
确认过眼神，是感受到违和的憋笑人。
两人像是达成了什么默契一样，偏过头不再憋笑，于是笑得放肆又大声。
连身下的马都看不下去了，两匹并驾齐驱的马对视一眼，互相甩甩头，打了个响鼻。
——哎，你驮着的人好像疯了。
——啊，你驮着的人也疯了诶。
两匹马头抵着头蹭了蹭，既表示友好，又传达同情：
——真惨！
*
洛鸢和苏韵激动的心情缓缓平复了下来，然后偏过头，相视一笑。
洛鸢坐在马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仗着自己兑换的技能书，艺高人胆大，任由身体自发保持平衡，而她只负责享受清风拂面，日光暖身。
鼻尖青草香丝丝缕缕飘过，混杂着动物身上特有的膻气，交织成令人热血沸腾的气息。
是野性的味道。
洛鸢瞧见不远处有一只兔子，由于没点满弯弓射小兔的技能，她也就不献丑了。
所以她一勒缰绳，待马停稳之后便利索地翻身下马，像做贼一样慢慢往前走。
她手上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根胡萝卜。
苏韵撑着下巴看好戏的手差点没撑住：？
怎么，还真当来郊游呢？
草丛中的兔子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亮了亮：！
懂我！
洛鸢背过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麻袋（？），悄咪咪地朝兔子走过去。
兔子看见胡萝卜就走不动道，警惕地盯着她，红眼睛闪着渴望与戒备交织成的复杂神色，好像还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跑。
洛鸢缓缓低下头，一手拿着胡萝卜，另一只手悄悄撑起了麻袋，露出了恶魔一样的笑。
嘿嘿，兔子要到手了……
在小兔子挡不住胡萝卜的诱惑正打算咬上去的时候，它突然受惊弹了一下，一个晃神便消失在草丛中。
洛鸢：……？
兔子！我的兔子跑了！
她黑着一张脸扬起头，于是迎面对上明晃晃的箭尖。
利箭飞驰的破空声震得人耳朵轰鸣。
洛鸢瞳孔紧缩，手脚冰凉。
不，是，吧。
这妥妥要凉的节奏啊。
作者有话说：
洛鸢（尔康手，声嘶力竭）：兔子！我的兔子！没了呜啊啊啊
苏韵（急得跺脚）：快别兔子了，保命要紧啊啊啊！
第72章 啊我的眼睛
洛鸢发誓, 她从来没有过一次像现在这样离死神这么近。
近到她都觉得自己的头发丝擦到了那索命的镰刀。
有个理论说，一般人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之前她还觉得这简直是在放屁。
刀就要砍到你身上了, 难道你不会躲吗？
但是现在她要为她的无知而滑轨道歉。
之前的确是她浅薄了。
她面前一支箭飞驰而来，而她现在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珠子，其他地方真的动都动不了。
就跟被定住了一样,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朝她射来，然后刺穿她的皮肉，结束她的性命。
这就很哇塞了。
洛鸢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等待疼痛的来临。
——生活就是要有点仪式感。
即便是下一刻赴死，也要在这世上留下最美的样子。
总不能死后龇牙咧嘴遗臭万年吧？
有些事情，就不能细想, 一旦往深了想, 便收不住。
就比如现在，她想着死后不能龇牙咧嘴，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就开始勾勒她龇牙咧嘴的样子。
……然后她就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跟个神经病一样。
就离谱。
洛鸢短短几秒内把自己身上悲伤的事全部都拉出来回忆了个遍。
终于有惊无险地忍住了笑。
然后箭也来了。
洛鸢轻轻吐了口气, 闭着眼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发纷扬着胡乱飞着，不用看也知道，发型肯定是乱了。
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去纠结这些问题了。
她睫毛颤了颤, 紧紧闭着的眼皮动了动。
听说人死之前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回溯，她从未死过没有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死的姿势不太对, 这时候竟然什么都没有想。
就像一潭死水。
洛鸢不知道别人死之前是不是会想些什么，但是她属实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啥也没想。
她怀揣着死水一样的心奔赴死亡。
……然后她被一阵巨力推开了。
伴随着这阵巨力, 耳边就像惊雷一样炸出了一道声音：“危险！”
被推开前, 洛鸢一脸安详：……
被推开后, 洛鸢一脸懵逼：？
谁，这么大无畏，竟然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推开了？
洛鸢在簌簌的风声中勉力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有一个人牢牢挡在她身前。
不是苏韵。
苏韵现在还是年羹尧的样子，而在她面前的是个女子。
瞧着还是个宫女。
……等等，宫女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洛鸢眸子紧缩，心里有了些不太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宫女肩头奔涌出一线血液之后达到了顶峰——这宫女中箭了。
为她挡的箭。
“呃啊——！”
宫女扬着雪白的脖颈，痛苦地倒在了她的怀里，疼得抽搐了几下，像濒死的鱼。
她大口喘息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生理性地抖着，然后像是疼到失去了意识，头一歪不再动了。
不，洛鸢的手有些慌乱地下意识托住了宫女，抖着手，胸腔里那颗不受控制的心跳个不停，宛如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
洛鸢咽了口唾沫，心里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令她毛骨悚然。
她颤着手，慢慢地轻轻将这宫女翻过来，看到她的脸的那一刹那，洛鸢呼吸一滞。
有一种宿命轮回的奇妙感。
倒不是被她的样貌惊艳住了。
毕竟这张脸看了那么长时间，再好看也腻了。
……是的没错，这宫女长得跟她一样。
说实话，乍一看到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眼前，她内心是抗拒的，甚至还有些瘆得慌。
想想看，对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可动作神态总会有不同的习惯。
你看着她就像是在照镜子，但是这“镜子”有自己的想法，人家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事，除了一张脸，你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没听说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你还会做出不一样的动作。
这都可以称得上是灵异事件了。
洛鸢叹了口气。
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这事是不可抗力在作祟。
想来应当是主系统那个狗东西安排的弱智情节吧——美人救英雄，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狗血又俗套的桥段。
洛鸢想着，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有些好奇地点了点这张脸，很软。
若是她没分析错，这应当就是白月光宫女鸢鸢了。
印象里好像没有这一段，难不成是主系统特意加的？
不过，洛鸢戳着戳着，脸上慢慢显出咬牙切齿的神色，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种美人救英雄的桥段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她为什么是那个被救了的英雄？
这主系统是不是疯了？
男主和女配的事，跟她一个无辜的小系统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她不过就是变了个装，这个情节就安排在了她身上？
造孽。
洛鸢表示不能理解，并且对主系统的种种骚操作累觉不爱，深深地怀疑起了主系统的智能程度。
这怕不是个智障系统。
洛鸢面无表情地想。
*
在远处的苏韵离得远，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了一步，就看见洛鸢背着她，身上沾了些血迹，苏韵心下一凛，睚眦欲裂，连忙往前玩了命地跑，一边跑一边喊破了音：
“鸢姐姐——！”
洛鸢此时愁眉苦脸，正头疼这姑娘该怎么救，便好巧不巧地听见苏韵的声嘶力竭的呼喊。
……跟叫魂似的。
洛鸢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头，瞧见了丝丝缕缕的血迹，皱起眉头的同时心下了然：原来是误会了。
她回过头，朝急速奔跑的苏韵招了招手，扬声道：“没死！”
风很大，离得又远，导致苏韵就听见了一个“死”字，眸子瞬间瞪大了，两行清泪唰得落下，悲痛万分地绝望哭喊：
“鸢姐姐！我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她非要拉着洛鸢来猎场跑马，洛鸢根本就不会死！
这一刹那的悔恨令她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
远处的洛鸢望着她眉头一皱：？
咋回事？
怎么听着比刚才更悲痛了些。
现在不仅是招魂的程度了，应该已经快进到了扬骨灰的程度了。
……等等。
就算是扬了骨灰，也不至于面目狰狞到仿佛要吃人的地步吧？
洛鸢看着苏韵顶着年羹尧那个糙汉子的身体，奔着她就飞过来了，莫名有些害怕。
她往后挪了挪。
然后就看见苏韵跑得更快了。
洛鸢：……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洛鸢瞪大了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韵跑着跑着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滑跪在地，保持着悲痛的表情——脸上两行泪不停地往下淌，就跟水龙头坏了一样。
但悲痛中又多了一丝懵懂与惊恐。
像是不知道洛鸢的身高为什么突然变低了。
洛鸢并不想关心苏韵到底有没有反应过来，她关心的另有其事。
为什么，她滑跪的方向是她啊啊啊！
造！孽！啊！
她为什么要朝她这边滑过来？
一个人摔还不够吗？硬是要拉上一个人做垫背吗？
……不对，是拉两个人做垫背。
洛鸢在那样危急的时候还十分严谨地自我否定，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怀中昏厥不醒的小宫女。
小宫女在昏厥中也皱紧了秀气的眉头，像是被疼痛折磨，即便晕了也还是有细密的疼痛搅得她不得安宁。
洛鸢眼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怜悯：可怜的姑娘，很快你就会感受到双倍的疼痛了。
可怜的姑娘毫无所觉，并且还疼得无助地哼唧了一声。
然后哼唧到了一半陡然转为高亢：“哼啊——”
洛鸢也“啊”了一声。
果不其然，她被刹不住车的苏韵撞上了，两个人面带着同样的惊恐神情，一起往前扑。
她更惨一点，前面还有一个昏迷到神志不清的小可怜宫女，还好巧不巧肩膀压在了箭羽之上。
她疼得一皱眉，没忍住直接喊了出来。
但比她声音更大的是中箭的无辜路人鸢鸢，她肩头的血往外流得更欢了，箭尖因为刚刚的一撞肯定又深了几许。
……有多深呢？
深到本来晕着的小宫女一下子被疼醒了，满头冷汗地抬起了眼帘。
于是就看见同样冒着冷汗的洛鸢慌乱低头，两人对视一眼。
宫女脸上一红。
洛鸢面上一白。
完，了。
洛鸢痛心疾首：真真风评不保。
看看这糟糕的姿势，妥妥一个经典地咚。
要是在偶像剧中，这剧情可以直接来一个甜甜主题曲，再眼神拉个丝。
完美的初见桥段。
就在洛鸢绞尽脑汁，思考这种尴尬场景该如何化解的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四哥，你没事吧？”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的声音，有一道声音急切地响起。
洛鸢抬头一看：呦，这不是八阿哥么？
怎么现在想起假惺惺地来问候了。
不，不对，不是问候，应该是看看她死没死。
之前的那支箭直奔“四阿哥”而来，他应当是把她认成了真真，想着要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干掉四阿哥。
洛鸢冷笑一声，不惧不畏地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
……诶，他的表情怎么这么一言难尽？
洛鸢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瞟了一眼。
哦，她上面压着苏韵。
确切地说，是变装成年羹尧的苏韵。
洛鸢的神情突然一僵。
不，是，吧？
这个姿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奇怪。
洛鸢僵着脖子，慢慢扭过头看向八阿哥，缓缓抬起手想要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八阿哥突然大喊一声：“啊我的眼睛！”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远处奔逃了。
洛鸢抬起的手就这么不上不下地僵在了半空。
“那个，”苏韵强撑着若无其事地哈哈一笑，“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第73章 好刺激呐
洛鸢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重重吐出。
“你觉得呢？”洛鸢有气无力地回应了苏韵问的问题，与此同时感受到了身上的重量，总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了位, 她试图保持冷静努力稳住呼吸，“我说，亲爱的, 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