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说是……
“是。”胤禛轻叹一声,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地看着眼前人,那双眼中似乎在酝酿着风暴,可惜对面的人眼睫颤了颤,并没有注意到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胤禛一瞬不眨地看着洛鸢,喉结滚了滚,用低沉悦耳的声音纠缠着她的耳朵,“我是要迎娶一位皇后,只可惜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说着,胤禛意有所指地看着洛鸢。
洛鸢却并没有接收到他的讯息,神情从紧张到愤怒。
好家伙,居然还是个暗恋戏码!
他,洛鸢亲自培养的皇帝,居然被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给嫌弃了!
洛鸢一时间忘记了之前的不开心,又陷入了另一种愤愤不平的不甘心之中。
这无关男女地位之类的敏感话题,只是洛鸢自己的护犊子心理在作祟。
毕竟人总是有亲疏远近之分,而比起素未谋面的那个据说是皇帝的“心上人”,她自然更偏心自己养大的小崽子。
洛鸢柳眉一竖,面上显现出一点不虞:“你什么时候还有了自己喜欢却求而不得的心上人?是谁?”
毕竟懂的都懂,暗恋的人最卑微且苦涩。
而她,私心里,并不希望真真变成这样的苦情人。
万一不小心活成了别人人生剧本里的男二……啧,想想就收不住拳头了。
胤禛看着洛鸢的神色,心里猜到了她约莫是误会了,而这样的反应也令他心里多了些底,他面上神色稍缓,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洛鸢,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近些年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于是便想向她求婚,但是又担心她对我并不是这种感情,故而心中忐忑,一直不敢挑明……只是我可以保证一点,皇后之位我会永远为她留着,不会给别人。”
这么痴情的么?
洛鸢心中一紧,就像是被谁的手攥了一把。
“那她若是不喜欢你呢?”洛鸢没忍住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是皇帝,就算你想空悬皇后之位,那么其他的大臣呢?若是以后他们逼迫你……”
“皇帝之心岂可为臣子摇摆!”胤禛傲然道,他看着洛鸢,唇角漾出了浅淡的微笑,“阿鸢,你以为世人为何苦苦争夺皇位?自然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天下,想要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更多的人是想要夺权——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皇权很难不让人心动,对么?”
洛鸢沉吟着,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缓缓点头。
“所以,”胤禛笑了一声,眉眼间是一个少年皇帝的意气风发,“皇帝就是皇帝,不是臣子的傀儡,我才不会对臣子言听计从,我永远不会娶一个我不爱的人,主系统的话我不会听,自然那些大臣们的话我更不会听了。”
是啊,他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洛鸢看着胤禛,一时间心头有些复杂。
既欣慰于他很快摆好了当皇帝的心态,又感慨他似乎对那不知名的女子很是上心。
或者更直白一点,她不是感慨,而是有点嫉妒。
这时候她竟然意外能共情那些她曾经一向戒备的婆婆们——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如今对另一个女子表现出了超脱于对自己的爱……这确实很难不让人心生不平。
“你能这样想,我还挺欣慰的,”洛鸢扯了个笑,拿捏着一个长辈的腔调,慢声道,“对于臣子们的话,你得有自己的想法,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需要靠自己分辨出那一种话是逆耳忠言,哪一些人是佛口蛇心。”
胤禛皱了皱眉,她又开始把自己摆在了一个长辈的位子上。
虽然这话说得没错,可他现在并不愿意以“儿子”或者“晚辈”的身份去跟她对话。
他并不是一个听不得说教的人,但是此情此景,他并不想听她说这些无关风月的正经话。
所以胤禛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
那桌案离他并不远,他很快便得以迫近到她面前,双手撑着桌子,凭借身高优势,像一只雄鹰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然后缓缓俯身,往前探,有意识地收缩包围圈,压低了身子,以几乎贴脸的亲密度任由自己的呼吸喷薄于她白皙的面容之上,注视着洛鸢有些慌乱的神情,他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轻声说:“你躲什么?”
废话,都快贴脸上了,她能不躲么?!
真是明知故问。
洛鸢咬牙切齿,终于撕碎了方才好不容易筑起的冷静假面,忿忿瞪了他一眼,眼中生气勃勃,看得胤禛挑眉,胸膛接着往下压低了些,迫得洛鸢不得不腰身绷紧,两手往外打开了些,屏息凝神地往后仰。
“你……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洛鸢瞪了他一眼,企图用眼神吓退他,但可惜颤抖的声线扯了她后腿,再加上腰身发力用去了她全身大部分力气,她的话软绵绵的,非但没有构成杀伤力,反倒听起来软绵绵的,就像是在撒娇。
胤禛的眸色倏然暗了几许。
他不知为何哑了嗓音,轻笑着反倒更往前迫了几分,看着面前这姑娘快被他逼得腰身塌到桌案,他反倒是笑得更欢了,两只胳膊撑在她脸畔,眸子紧紧黏在她脸上,不想错过她每一瞬变化的表情,尔后亲昵道:“阿鸢,告诉我,刚才为什么不高兴?”
洛鸢极力躲闪的动作一滞,随后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他……竟然看出来了?
洛鸢的心忽地跳得急了些,她慌乱地下意识否定:“没……”
“你不用骗我,”胤禛的眼里泛起狡黠的光,他挑了挑眉,“我都看见了,刚才你说‘皇后’的时候,眉心一皱,气息不稳,甚至还在这里断了一下,这说明你不太喜欢听到这个词。”
说着,胤禛观察着洛鸢的神色,见对方的眼里一阵慌乱,他心里有些许怜意,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之后你又问我那人是谁,这代表你以为我喜欢上了别的人……”
洛鸢只顾着为自己的隐秘心思即将被发现而震悚,心跳如雷鼓,在这样混乱的时候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用的字眼是“别的人”。
胤禛注意着洛鸢的神色,心里为她的不开窍暗暗叹了口气,于是伸出一只手,食指半屈着抬起她闪躲的下巴,注视着她,轻声问道:“所以,阿鸢,你是不是心悦我?”
“!”洛鸢呼吸一滞,瞪大了眼看着他,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呆呆地望着他的眼,跌入一滚温柔的春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面朝旁边偏头躲过他的手指,另一面左手抬起一根食指慌乱间正好抵住了他的心口,用力往外推他,“你胡说,我才不……”
“好,你不心悦我,”胤禛纵容地笑了笑,低头,吻上了她抵在他心口的指尖,虔诚又郑重,“可我心悦你。”
洛鸢一僵,浑身顿住。
被他吻过的地方,似有火舌攀逐而上。
野火燎原。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不好意思,写告白章需要一点情绪,然而碰巧我是个晚上灵感喷涌的夜猫子……
第140章 御驾亲征
洛鸢浑身僵直, 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简直是认为自己幻听了。
“我心悦你”这四个字那么美好,可今时今日, 此情此景,出现在他们中间,很难不让人有一种怪异而违和的感觉。
洛鸢愣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只低着头,垂眸注视着胤禛,就像是被惊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她几乎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而胤禛显得就比她从容多了,他唇瓣还贴在那根抵在他心口的食指之上,而他慢条斯理地掀起眼睫, 自下而上看着她, 用眼神勾缠着她,莫名多了些缱绻暧昧的感觉。
“你……”洛鸢嗫嚅着半天只憋出了一个字节,便不负众望地卡了壳。
她脑子有些乱, 半是因为被这人突如其来的告白给弄得不知所措,她平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毫无经验可为她解惑一二, 再加上在此之前她对两人的定义是师生或“养母子”关系,无论如何也跨越不到这样的亲密地步,她一时半会儿确实反应不过来。
另一半则是因为这样的姿势着实有些危险, 暧昧中夹杂了一点惹人心颤的滚烫,根本超越了一个可以好好谈事的安全距离,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却发现自己无知无觉间竟然无处可逃。
这纷乱的思绪似梅子黄时雨般缠绵不绝, 又像滚滚东流水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以至于这样的冲击之下,洛鸢一下子丧失了思考和语言这两种至关重要的能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胤禛就静静地等着她,善解人意地不出声,给她时间自己消化。
“你在说笑,对吧?”洛鸢往旁边费力地侧了侧,手指也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用了点力气嗖的一下收回去,她干笑了一声,用手肘抵着他侧身就想跳下桌子,“我们这关系……谈这个似乎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胤禛眉心一皱,抬手轻轻松松地扯下她抵住他胸膛的手肘。
她手腕很细,他一只手松松握住还有很大的空隙,他余光瞥见她又抬起了另一只手企图推他,于是胤禛不厌其烦地又擒了她另一只刚抬起来的手,两只细细的雪腕子被一只大手拢在一处,瞧着很有种视觉上的冲击感。
他抬高了手,将洛鸢的两只腕子牢牢扣在掌心,推到她头顶箍住,与此同时上半身缓缓下沉,迫得洛鸢不得不腰身下塌,颤抖着被他虚虚压在桌案上,以一个门户大开的姿态迎着他,她皱紧了眉,试着挣扎了几下,却发现身上宛如压了一块巨石,死沉死沉,她没有办法脱离开,便只怒瞪着他,却猝不及防撞进了酝酿着风暴的一双眼,一个不小心便跌了进去,似有风刃肆意割她的血肉。
洛鸢被这双眼中翻涌着的狂暴情绪给摄住了,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
回过神来,又有些恼怒,几乎下意识启唇,想要像以往一样破口大骂。
可是一根食指抵住了她的唇,似乎惊艳于这唇瓣的柔软触感,那根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用了些力,将海棠色的饱满唇瓣压得瘪了些,然后旖旎地缓缓揉了两圈。
“我们什么关系?”胤禛眸子深沉,看着她却不允许她再次逃避,他贴得近了些,两人的鼻息纠缠成一缕,他不厌其烦地呢喃似的重复了一句,“阿鸢,你说,我们什么关系,嗯?”
最后的尾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就像是星垂平野,夜幕高悬,幽幽竹林间一缕凉风送来的残音。
洛鸢感觉不太妙,既手指着火之后,她的耳朵也要沦陷。
而胤禛似乎并不指望她会回答,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就像是特意为她解惑一样:“系统与宿主?合作伙伴?反正总归不会是你所想的养母子关系,我从来没把你当过长辈这样的角色……”
洛鸢闻言怔愣了一瞬,然后面色陡然一沉,显现出几分不虞。
可恶,这臭小子竟然从来没把她当成长辈尊敬过!
真是错付了!
说到这儿,胤禛微妙地顿了顿,然后扬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当然,若是非要说别的更亲密些的关系……若是让我叫你一声‘姐姐’或是‘阿姊’,也不是不可以……”
洛鸢被他这称呼烫得耳朵烧红,心里乱糟糟的,就像一团乱麻缠在一处,除了惊愕与羞愤,或许还掺杂了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于是她将那些纷乱庞杂的情绪暂且压下来,恼怒地抬起头,怒瞪着他,批驳他轻佻的话:
“你住口!这么多年我白教你了是么?什么时候你竟然学得这样……这样油嘴滑舌!”
洛鸢气得口不择言,怒气冲冲地只想离他远点。
胤禛看着洛鸢这么接受不了的样子,有些理解她,但也不太理解她——主要是他有些挫败,这么多年了,他真的长得像个小孩么?怎么会有人这么真情实感地代入养父母的角色啊!
还这么多年始终如一。
胤禛也算是服气了,看着洛鸢气得牙痒。
“油嘴滑舌?”胤禛扯了一个笑,“什么叫油嘴滑舌?阿鸢,我跟你说的是心里话啊……怎么,难道我连心悦你都不可以么?我倒想问问你,我们之间既无血缘,又无禁忌,我还不能追求你了么?还是说……”
胤禛有点不想说出来,他不可忍受地闭了闭眼,复又下定决心似的睁开眼,注视着洛鸢,自嘲似的笑了笑,轻声道:“还是说,你厌恶我,以至于就连被我心悦都觉得是一件恶心到极点不可忍受……”
“没有!”洛鸢听不下去了,她急急忙忙地打断了胤禛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开了口,感受到胤禛双眼霎时间亮起的光点,她抿了抿唇,艰难道,“真真,我没有厌恶你,可是……嗐,我现在心里特别乱,你总得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吧……”
胤禛很轻易就被她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哄好了。
他眼中流露出犬类被主人顺毛轻抚过后的满足感。
能考虑就行!就怕什么也不考虑,直接拒绝他。
这样至少还给他留了一点余地。
也许他还能幻想一下,她也许也不是完全对他无意,也许她也是心悦他的,只是她需要一点时间去想清楚。
胤禛很清楚不能将人迫得太紧了,否则容易适得其反,更何况洛鸢肯说出那句话便已经是一个好的开始了,所以他心平气和地同意了洛鸢的话。
“好,我给你时间去想,”胤禛痛快地点头,然后抵在人家唇瓣上的食指又不安分地揉了揉,蹭掉了浅浅的口脂,他有些不安地想求一个保证,“但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等待其实是最煎熬的事,就像高悬在颅顶的达摩克斯之剑,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落下,会朝哪边落。
洛鸢闻言眨了眨眼,看着胤禛强作镇定其实满是不安的神情,忽地笑了一声,冲他挑了挑眉:“那就得看你了。”
“我……”胤禛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睛骤然一亮,就像是被肯定的狗子一样,看着洛鸢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近乎语无伦次道,“我……我会的!你等我!你不会失望的!”
洛鸢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一向口齿伶俐的胤禛激动成这样,也是罕事,她没忍住,笑得浑身颤颤,脸盘晕红,宛如枝头迎风招展的海棠花,明艳不可方物。
胤禛本来还因为刚才的表现而暗自懊丧,可看了洛鸢的笑便霎时间忘了之前丢脸的样子了,满眼满心都是她。
胤禛忽地感觉自己鼻子热热的,一股暖流默不作声地往外淌。
“啊呀,你……你流鼻血了!”洛鸢讶异地抬眼看过去,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乐不可支,调侃他,“我倒是没想到,我竟然有这般威力!”
胤禛怕血滴到她身上,手忙脚乱地捂着鼻子从她身上退下去,被自己丢脸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洛鸢也终于得以解脱,她手肘支着桌案,一发力绷紧了腰,便起了身,她坐在桌案上,活动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以至于有些酸麻的手腕,一边晃晃悠悠肆意荡着腿,另一边笑吟吟地看着狼狈不堪捂着鼻子的胤禛,幸灾乐祸地嘲笑他:“原来堂堂皇帝也有看呆了人流鼻血的窘样啊!啧,可真是威严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