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没了她们就去苏杭,苏杭没了她们就去蜀中,反正天下之大,总有她们一家四口的立足之地。
但最终,她只是说:“爹爹,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可以吗?”
唐云伯听到这话,虽然打心底里觉得开心,但依旧为她的懂事而心疼。
他叹息一声,拍拍女儿稚嫩的肩膀,心里有些发酸:“茵儿长大啦,爹爹答应茵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听到他的话,唐文茵露出一抹笑来,她擦擦眼泪,认真的说道:“爹爹,你同我说说前线的具体情况,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唐云伯闻言有些犹豫,他倒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战场上打打杀杀的事情,同一个小姑娘说不太好。
不过看着女儿倔强的眼神,他还是开口,把他知道的说了出来。
“其实若只是珈蓝国的进攻,问题并不大,毕竟有我和周将军在,别说一个珈蓝国,就算西源和珈蓝联合起来,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说着,他神色不由有些骄傲,还有几分对周梓庸的敬佩之情,但很快就落寞下来。
“但问题在于,我们粮草补给不足,前线战场能坚持这么久,多亏了周将军要有准备,前几年一直带兵屯田。”
“不然早就因为没吃的,被珈蓝冲了进来,但那些粮食撑不了多久,如今已经没剩多少了。”
“我这段时间总是回来,就是奉将军的命,想办法弄些军粮。”
唐文茵闻言皱起眉,有些不解:“朝廷呢?朝廷怎么没派人送补给过来?”
只听唐云伯冷哼一声,神色中露出浓重的厌恶之情:“朝廷别说补给了,送过去的奏折全都石沉大海,连个音信都没有。”
唐云伯没说的是,他怀疑北地早就已经被朝廷抛弃了,所以才迟迟等不来补给。
“不说这糟心的事了。”他突然笑起来:“说到前线,茵儿你还记得之前神仙给过的几颗丹药吗?”
唐文茵被他的话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
“记得,怎么了爹爹。”
她爹爹的神情变得有些拘束,还有几分难为情,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出来。
“就是,可以的话,爹爹希望你能问神仙爷爷再要一些。”
他很快又急促的补充道:“当然,如果茵儿你感到为难的话,或者这件事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不要也可以。”
没想到是这个事,唐文茵颇有些啼笑皆非,但斟酌后,还是问他:“爹爹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她忽然眼前一亮:“是那些消炎药起了作用吗?”
唐云伯听到消炎药的名字,觉得挺合适,就跟着她也这么叫。
“没错,那消炎药可真是个好东西,之前营里有位先锋受重伤,伤口腐烂扩散。”
“原本营里的大夫都说没救了,我忽然想起你给的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偷偷喂了他一颗。”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效果,当天晚上他就退了烧。”
唐云伯面上带着惊叹:“军医都说这是奇迹,不过因为药太少了,我就没说出去,只分给你哥哥们和周将军留作保命。”
唐文茵听到这话,心中也忍不住感到惊讶,其实她也不清楚消炎药究竟有多大的用处。
她上辈子只是个普通学生,只知道消炎药在受伤的时候非常管用,却不想误打成招。
不过她的确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珍贵,药品这类东西她抽到的一直都不是很多,至今也不过攒了十几颗。
唐文茵把那十几颗药拿出来:“爹爹,神仙爷爷后来还给了我一些药,不过不多,一共只有十九颗。”
“大部分是消炎药,还有五颗是退烧药。”
唐云伯听到女儿手里还有一些药,眼睛一亮着急道:“可否给爹爹看看?”
唐文茵点点头,找了两个瓷瓶,把药分别装了进去,还仔细地贴上不同的标签,然后才递给她爹爹。
“爹爹,这是退烧药,只是伤寒发热才吃,平常可不能乱吃,这一瓶就是你要的消炎药,我干脆都给你,你看着用。”
“这些药虽然不多,但是用来救急应该是可以的,我后面再想想办法,多弄些消炎药来。”
唐云伯看见那些药丸就走不动道,此时听罢,恨不得抱起女儿亲一口:“茵儿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
唐文茵摇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爹爹决定要守在前线。那女儿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和唐云伯说开后,明显感到爹爹放松不少,但由于心里始终压着事,拿过药后,很快就离开家里。
唐文茵知道他是去收集粮草,就没再拦着他。
等唐云伯走后,她神色一肃,叫住刚从作坊回来的松沐:“松沐姐姐,我们家如今能动用的银子约莫有多少?”
自从松沐学会算账后,唐文茵手下几个作坊都是她在管理,每个月的收入也又她整理好交给沈氏,所以这个问题问她是最合适不过的。
松沐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姐神色这么凝重,她担心自己算错,还拿出账本对了一遍。
“如果只算流动资金的话,我们现在大约有近九千多两银子。”
唐文茵闻言皱起眉,她不知道这些够不够,只能先用着试试,不够的话,后面再想办法。
她让松沐出去想办法打探一下如今市场上的粮价是多少,还有多少储备。
自己则来到鹿鼎商行,商行的门房对唐文茵的到来见怪不怪,问都没问,就放她进去,还说明了大当家在哪里。
唐文茵来到堂屋时,商行的二当家碰巧也在,之前她来的时候,杜覃都会让刻意让他们错开。
但这次她来得突然,他没来得及把人支开,只能让两人碰上面。
杜覃朝二弟递出一个眼神,让他少说话别捣乱,这才乐呵呵地朝唐文茵拱了拱手。
“小友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唐文茵没功夫和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杜伯伯,你可知如今粮价几何?”
杜覃闻言有些不解,但看她神色凝重,担心有什么大事,还是认真回道:“略知一二。”
“可否能同我说说看?”
他这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小友问这个做什么?”
唐文茵原本想说,忽然看见一旁二当家的眼神,不由皱起眉,同杜覃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杜覃闻言,不动声色地叹口气,他这小友虽然聪慧,但待人处事方面有些过于直白。
不喜欢的人,便是什么话都不愿意同他说,殊不知这般更容易得罪人。
而且做商人最主要的是圆滑,他之前也同她提起过,却怎么都劝不动她。
另一边,二当家哪里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是在防着他呢,冷哼一声,不等他大哥说话,一挥袖子就转身离开。
杜覃猜的没错,他二弟回去的路上越想越生气,只觉得有一股恶气凝在心底。
他想到刚刚唐文茵提到的粮价,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
而唐文茵毫不知情,她此时正同杜覃说她要大量购入粮食的事情。
但由于担心他走漏风声,就没说出前线局势不妙的事情。
但杜覃作为一名商人,对各种消息最为敏感,他联想到唐文茵从军的父亲。
还有这段时间听说有人在秘密收购粮食,哪里猜不到是战场上缺粮。
幸而他不是那般鬼迷心窍,发战争财的人,猜到原因后,很快就答应帮她四处收购粮食。
唐文茵见状松口气,她不是不怕杜覃猜到这些粮食的用处,只是这偌大的北地,只有鹿鼎商行有这个能力快去收购到足够的粮食。
第三十五章
很快唐文茵就和杜覃商量好关于购买粮食的一应事宜。
她特意强调, 关于购买粮食的事情尽量不要外传,而且速度一定要快,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这时她不由庆幸杜覃是个聪明人, 就算猜到这批粮食的用途, 也不会到处说。
等唐文茵回到家不久,松沐也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她一回来就找到小姐, 把一本册子递过去。
“小姐, 这是现在市面上的粮价,同之前差不多,变化不大。”
唐文茵听到这话忍不住松口气,翻了翻手里的册子,片刻后, 还给松沐。
“接下来你注意一下粮价,如果出现什么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松沐认真地点头答应下来。
却不想, 才仅仅两天过去,市面上的粮价突然开始暴涨,松沐这下哪里做得住, 赶紧通知小姐。
唐文茵得知消息后, 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恶意哄抬粮价,但又不确定。
她匆匆赶到鹿鼎商行,而杜覃此时也在家里着急地来回踱步,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看见唐文茵后,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唐小友是为了粮价而来吧?”
唐文茵点点头, 随后皱眉问道:“粮价怎么突然暴涨这么多?可有派人查过?”
杜覃神色焦急:“刚发现不对, 我就派人查过, 没查出来。”
他说着愤恨地一拍桌子:“肯定是哪个丧良心的玩意儿,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刻意在这里抬高粮价。”
唐文茵眼睛一眯:“杜伯伯也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杜覃点头,语气肯定:“就凭我这么多年经商的直觉,绝对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
“要是让我捉到是谁,我非得拔了他的皮!”
唐文茵听到这话,转身缓缓走到桌边,这时她差不多已经冷静下来,能好好思考这件事。
她仔细一想,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哄抬粮价,那这个人是为了什么?
唐文茵抬头忽然问道:“杜伯伯,可有其他人知道你大量收购粮食?”
杜覃闻言摇头:“因为你的要求,这事我做得十分小心,除了几个亲信外,再没人知道我大量收购粮食。”
“就算是我二弟,我也没和他说过,而那些亲信,我第一时间就查过了,不是他们干的。”
听到这话,唐文茵微微皱起眉,既然杜覃没有走漏风声,那到底是谁在作怪。
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上次来时撞见的二当家,她猛地抬头。
“杜伯伯,你有没有查过你二弟?鹿鼎二当家?”
杜覃瞪圆眼睛:“不可能!我从未同他说过这件事,而且收购粮食时还特意避开了他。”
“他不可能知道我们要购买粮食。”他眉头一皱:“唐小友是觉得我在骗你?”
“当然不是。”唐文茵微微摇头:“我自然是相信杜伯伯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件事交给你。”
杜覃听到这话,面色稍霁:“那你为何要质疑我?”
唐文茵面色冷肃:“杜伯伯,我可没有质疑你,我只是不相信小人罢了。”
她直直地看向杜覃,心中对鹿鼎二当家的怀疑已有七八分:“杜伯伯你可还记得,我上次找你说买粮的事情时,二当家正在一边。”
“这,他当时的确是在,但后来不是避开他了么。”杜覃还是有些疑惑。
唐文茵摇摇头:“我们的确是避开他了,但我刚开始由于情急,当着他的面说了一句关于粮价的事。”
杜覃面色一僵,终于意识到,这件事里,他二弟嫌疑的确不小。
唐文茵继续道:“他本就极其厌恶我,因为那一句‘粮价几何’,就做出这种事情来,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而且若想知道是不是他做的,杜伯伯一查便知,若不是他,小女也愿意给杜伯伯赔罪。”
听到这话,杜覃又想到他二弟的性子,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他犹豫片刻,招来一位心腹让他去查查自己二弟。
一旁的唐文茵见他有所行动,如今粮价又涨了这么多,一时半会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干脆坐下来,准备同杜覃好好聊一聊。
“杜伯伯,有个问题,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杜覃叹息一声,也跟着找了张椅子坐下:“你说吧。”
“不知杜伯伯为何如此容忍你们二当家,他这般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不像是杜伯伯会结交的人。”
“若杜伯伯是因为相处时间久了,感情太深……但我看那二当家了不一定真把杜伯伯放在心里。”
“况且杜伯伯应该不会不知道,如果继续放任他这样下去,吃早会给鹿鼎带来灾祸吧?”
唐文茵边说着,边在杜覃面前摆上一杯茶,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杜伯伯是个商人,不该不清楚这买卖着实不划算。”
杜覃拿过她倒的茶,一饮而尽:“我何尝不明白,但小友不知,对这个二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唐文茵做倾听状:“可否详细说说?”
“罢了罢了。”
杜覃拿过茶壶,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我二弟名叫周文乐,跟在我身边已有二十多年了。”
“我们不仅仅是感情深,甚至可以说是情同手足。”
“而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其实不是现在这样,那时的他,也是一位有原则有抱负的人。”
“我们俩志趣相投,无话不谈,最终一起建立了鹿鼎商行。”
杜覃话语间不由露出几分怀念,但很快那怀念就转为恼恨。
“我们鹿鼎好不容易逐渐站稳脚跟,一点点发展到如今,他其实也废了不少心血。”
“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忽然就变了,他变得自私,卑劣,变成了我最不喜欢的那一类商人。”
听到这里,唐文茵忍不住叹口气,在心里想到,人都是会变的,或许那二当家是被金钱迷了眼,慢慢才变成如今这般。
但她没有多说,只是默默听着杜覃的话。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他派出去的心腹很快就回来,表示已经查清楚,的确是二当家做的。
杜覃闻言,垂下眼睛,轻轻地叹口气:“唉,小友,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这批粮食就算我的赔礼,送给你吧。”
唐文茵听到结果后,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随后听到杜覃的话,赶紧摇头拒绝。
杜覃却道:“不用推脱,我若是猜的没错,这批粮食是用作军粮的吧。”
“就当是我为镇守边疆做一份贡献,你就好好收着吧。二弟那边,我会教训他的。”
话说到这份上,唐文茵只好同意下来。
等唐文茵走后,杜覃呆坐在堂屋里,许久过后,才深深地叹口气,叫人把他二弟叫来。
周文乐得知他大哥找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不对,下意识转身就想走,却被早就守在门外的下人拦住。
周文乐这下哪里不知自己做的事情败露,他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哥就查到他身上来。
心里忍不住发怵,但面上却露出不服输的模样来:“大哥,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