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文茵出完主意的当天, 杜覃就派人在白石镇的商铺门口洗头。
洗发露的味道辛香扑鼻，几乎整条街的人都下意识去寻找香味来源。
看到在商铺门口洗头的人后，自发围了过去, 她们没见过这种宣传方式, 眼里都是好奇。
杜覃做事妥当，找来的人头发十分漂亮柔顺, 洗完一擦干, 肉眼可见的油光水亮。
好几个手里头有点闲钱的妇人见状, 都是眼带艳羡，迫不及待的问她用的什么洗的头。
杜覃找来的那个人突然被这么多人围着，一时有些局促，当听到有人问起洗发露，顾不得披头散发的羞窘。
她赶紧按照当家的给的台词说到：“我用的东西叫做洗发露, 是专门用来洗头发的。”
“持久留香，你们瞧，我洗了这半天, 头发上还是香喷喷的，最久能保持一整天呢。”
“而且店里头一天不限量，早买早得, 晚了就没了, 买到就是赚到！”
“明儿个开始，店里每天就只有二十瓶，卖完就没啦。”
她说的这一连串台词，是唐文茵写给杜覃的，杜覃又让这人背下来, 此时嘴皮子一动, 说的无比流畅, 极具煽动性。
这不，一转眼就有好几个妇人忍不住进店看看。
店里的伙计们也各有各的介绍词，新奇又有趣，直说到别人心坎里。
唐文茵出完主意，想知道效果如何，所以让沈氏带着她过来看看。
见许多人都还有些犹豫不决，想了想，让沈氏去做第一个买的人，还要买全套。
那伙计也是机灵的，赶紧给她装好，然后大声说道：“这位夫人，您的洗护套装，由于洗发露和沐浴露一起买的，这里给你便宜五文钱。”
其他人听到有优惠，那些两个都想买，但心疼钱的，这下也不犹豫了，赶紧说要把两个都包起来。
而那种手里比较有钱的，洗发露沐浴露护发素等等，见有人买了，也跟着全套带走。
唐文茵见计谋奏效，知道不用再担心，便没多留，拉着沈氏回到家里。
第二天杜覃亲自来到唐家。
唐文茵见他一脸喜气，便知道昨天卖出去的不少。
果然，那杜覃见到她后，一把将她举起来，满脸喜气洋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里出了什么大喜事。
不过对他来说，也差不了多少，也算是一个大喜事。
“小友，你可知昨天一天卖出去多少。”
刚问完，他就忍不住自己揭开谜底，伸出三根手指：“整整这个数！”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伸手就想把唐文茵抱在怀里。
唐文茵好不容易让他把自己放下来，岂能如他意，赶紧一个扭身躲过去。
杜覃也不在意：“整整三百瓶啊！”
“一瓶二十五文的价格，在北地算是奢侈品了，原本一天能卖三十瓶，我就很满足了。”
“谁知道居然能有三百瓶！这还只是一天！”
唐文茵却没他那么高兴，淡定的捧着娘给她倒好的茶，一直到杜覃离开，都没什么表情。
松沐这段时间和她相处久了，大致能看出她的情绪，这次也不例外。
她犹豫一瞬，来到唐文茵身边蹲下：“商铺不是赚了那么多钱么，小姐怎么还这么担心呢？”
唐文茵叹口气，伸出小胳膊抱住面前的松沐：“我愁啊，一共也就几千的储备，一天卖了三百，一个月都撑不下去。”
松沐这才想起来，她们一共就那么多货，卖完就没了。
但她才刚开始接触生意，很多都不懂，便直接道：“没了不卖不可以么？”
唐文茵见她一脸单纯，不由笑道：“当然不行，如果是一次性的东西就没事，但这些都是长期使用的生活用品。”
“如果只卖短短的一段时间，就没办法立住招牌，以后再想卖类似的东西，客人可就没那么容易买账了。”
松沐听完后，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天真，但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顿时感到气恼。
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没法儿帮小姐的忙。
唐文茵看出她的想法，笑着道：“没事啦，我肯定能相处办法的，你今日跟着我娘学的怎么样？有没有进步？”
松沐被她转移注意力，认真说起今天的学习进度。
而唐文茵的思绪却不由跑偏，她这几天发现一件神奇的事情，随着她把多宝阁里大部分的东西拿出来。
她抽到的东西也在逐渐改变，现在已经很少抽到那些洗漱用品，而且就在昨天。
她抽到了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制作秘方，里面的材料大部分都可以买到，仿佛盲盒升级了一样。
现在剩下的，就是加工需要的机器。
巧的是，机器她之前抽到过，正是她觉得有些稀奇的东西之一，由于占地有些大，她至今没有拿出来过。
她当时之所以觉得稀奇，是发现这个机器，她上辈子根本没见过，跟搅拌机有些相似，却多了几个奇怪的部位。
如今看到秘方，这才知道那些是做什么用。
随这个机器一起的，还有一套蒸馏萃取的用具，是最基础的那种。
而让机器运作起来的太阳能发电机，她前几天也抽到了，几乎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下只要她想，找到放置机器的地方后，收集好材料，就可以直接开工。
但是这是一套现代化机器，她真的能直接拿出来用么？她真的不会被当做妖怪么？
唐文茵看着面前乖巧的女孩，忽然开口：“松沐姐姐，如果我凭空拿出来你不理解的东西，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妖怪？”
松沐听到她的话，眨眨眼，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说：“小姐不是妖怪！”
“如果我不理解，那就是我太笨了。”
闻言唐文茵被她逗笑：“不是松沐姐姐笨，所有人都理解不了，无法理解的东西，不都说是妖术么？”
松沐摇摇头，她不明白小姐在笑什么，她神色认真：“为什么一定是妖术，为什么不可以是仙术？”
“小姐这么好，就算使出非常神奇的手段，那只能说明小姐是仙女，不是什么妖怪。”
唐文茵一怔，忽然扬起笑脸，笑容灿烂：“松沐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松沐闻言慌张的摆手：“不是的，小姐没错，松沐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说你对就对，说你厉害就厉害，害怕什么？”
唐文茵想开后，又恢复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语气俏皮的说完，推着松沐去休息。
转天，唐文茵就又来到鹿鼎商行，还是杜覃接待的她。
“不知小友突然到访，可有何要事？”
“我要量产沐浴露洗发露，需要杜伯伯的帮助。”
杜覃闻言精神一振，赶忙说到：“这哪里需要小友亲自上门，让人唤我一声便可。”
自从上次商铺的事情，他对唐文茵便是这个态度，几乎把她当做小财神爷一般。
唐文茵摇摇头，目光扫一眼四周的下人：“还请杜伯伯借一步说话。”
杜覃闻言，知道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重要，转头就让其他人都下去。
“杜伯伯，我愿意出方子和工具，同样以抽成的方式，和你做一个长期合作。”
杜覃听后，面露疑惑：“何解？”
唐文茵张张嘴，懒得咬文嚼字，直接用大白话说到：“就是我出秘方和工具，杜伯伯你出地方和材料，一起制作那些洗漱用品。”
“制作出来的成品，交给你来卖，卖出去的净利润，我们四六分成，我四，你六。”
杜覃这下听懂了，缺皱起眉头：“这…小友只出秘方和工具，就想占四成？”
唐文茵扬起脸，毫不退步：“可是秘方和工具只有我有，而且杜伯伯见过就知道，这工具有多难得。”
杜覃这下被她带出几分好奇：“哦？是个什么工具？”
唐文茵摇摇头：“我没办法说出来，但到时候可以让你看看。”
杜覃听罢，犹豫片刻道：“不知都有哪些材料？”
唐文茵知道他要问，索性她早就抄好了，直接拿出来就行。
杜覃接过她手里的纸，扫过两眼后，略松口气：“这些都是些常见的药材，倒是不难得。”
话音落下，他略一挑眉：“小友直接把材料给我看了，不怕我偷学？”
唐文茵闻言不由白他一眼：“你知道了又如何，会用否？”
杜覃不由摸了摸鼻子，也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却意外的发现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
听到他的的话，唐文茵不由撇撇嘴：“怎么？杜伯伯是不是觉得我没那么乖巧了？”
这话惹得杜覃哈哈大笑。
“哪里哪里，只是觉得同印象中有些许出入罢了。”
唐文茵觉得同他熟悉后，他老是这么笑，不由有些莫名。
“那只是你的印象，人都是会变的，更何况之前我们顶多算客户关系。”
“现在勉勉强强深入一点，算个合作伙伴。”
杜覃听到这话，眉头一挑，故作伤心道：“原来在下在小友面前，只是这般关系。”
“亏得在下已然将小友视作好友，原是在下自作多情了。”
第三十二章
唐文茵被他肉麻的话, 整的一个激灵：“杜伯伯你别这么肉麻，到底同不同意这桩买卖？”
杜覃这才收起那分不正经，正色道：“虽然这些材料并不贵重, 但需要的数量庞大, 六成是不够的。”
他说着，伸出一根手指：“至少要再让利一成。”
唐文茵闻言皱起眉, 再让利一成, 她就只有三成, 虽然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但生意嘛，还是得有来有往的才行，她摇摇头。
“让一成是不行的，我那工具十分难得，但看在杜伯伯同我合作这么多次, 至多只能让半成。”
杜覃作为商人的直觉，感觉这价格还能再砍砍，下意识拿出那套商人的手段来。
可唐文茵又不是正经行商之人, 见他露出为难的神色，只当他不同意。
“既然杜伯伯如此为难，那我也不强求了, 这个买卖就此作罢。”
杜覃一愣, 见她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有些慌了，急忙上前阻拦：“小友留步，六成半就六成半。”
唐文茵眼中露出一抹狡黠，转过身来时, 又消失不见。
“杜伯伯可想好了？”
杜覃无奈, 叹口气道：“就六成半, 我们这就签书契？”
唐文茵见他同意，又换上一副乖巧懂事的神情，惹得杜覃笑骂道：“你这丫头，变脸倒是快得很。”
“不敢当，这是高兴我们俩成了生意伙伴呢。”
一边说，她一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契，一式两份，她已经签好名，就差杜覃的。
杜覃看着她手里的书契，又瞅了瞅她乖巧的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被坑了一回。
他摇摇头，还是接过书契，仔细查看起来。
片刻后，杜覃皱起眉头：“你这里，作坊所在之地，不可告知其他人是何意？”
唐文茵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茶，语带深意：“杜伯伯，你们鹿鼎商行里，我暂且只相信你。”
“而我也只同杜伯伯做生意，其他人可不关我的事。”
杜覃知道，她这是在说他二弟，他二弟什么副德行他知道，此时也明白唐文茵为何不想让他知道。
不由叹息一声：“罢了罢了。”
说完，他签过书契，按上手印。
由于刚刚那事，他忽然失了些许兴致：“等东西和作坊准备好了，在下会遣人告知小友。”
说完，他摆摆手道：“在下有些累了，若无其他事，小友请回吧。”
唐文茵知道自己戳到他的心事了，便起身告辞，心里却没什么负罪感。
这心事反正都是要戳一戳的，什么时候都一样，早点说出来，他说不定能早点想开。
她离开鹿鼎商行，直奔家门，解决一桩大事，她心下轻快不少，走路都忍不住蹦跶两下。
刚走到家门口，她敏锐的发现家里似乎有客人，赶紧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进去后，她还没来得及问沈氏是谁来了，就被人一把抱起来。
下一秒，她就感觉自己嫩嫩的小脸蛋被人狠狠的蹭了蹭。
“茵儿！想爹爹没有。”
唐文茵被惊喜冲昏头脑，一时也没反抗，任由她爹爹蹭了好几下，小脸都被蹭得红润不少。
一旁沈氏的声音响起：“你个老不羞，还不快把茵儿放下来，脸都给你蹭红了！”
一个少年爽朗的声音跟着响起：“就是，你瞧妹妹都不高兴了。”
唐文茵看过去，短短几个月没见，唐文骐变化极大。
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晒的发黑，手上也有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浑身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点也瞧不出曾经那个金贵的公子模样。
在他旁边，赵君琢也站在那里，两人身高不相上下，赵君琢倒是没黑，但整个人内敛许多。
他原本就比较早熟，如今倒更看不出几分少年气息。
只是不知为何，唐文茵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赵君琢此时内心颇为复杂，几个月过去，梦里的事情他已经想起来大半。
原来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世了，上辈子，他娘早早过世，唐家也不像现在这般和乐，由于妻子女儿接连过世。
唐云伯性格大变，到达北地后就杳无音讯，剩他唯一一个儿子在这边疆摸爬打滚。
不知经历了什么，等他再次知道唐文骐的消息时，得知他投靠越国，成了越国太子手下一把最残忍的刀。
而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上辈子他为了查明身世，在军营里待了很长时间。
谁知后来大靖天灾不断，越国又趁机攻打北地，周伯伯带着将士们苦苦奋战半年有余，把越国死死挡在关外。
可惜…
赵君琢眼里露出一抹寒意，眼眸深处的那一抹嘲讽仿若一把刀子，撕开他少年的表象。
可惜朝廷里那群酒囊饭袋，居然到这个时候克扣军粮。
没有补给，没有援兵，周伯伯在战场上守了整整四个月，最后还是没守住，以身殉国。
赵君琢看着眼前唐家四口的其乐融融，脑海里却是那年残阳如血下，周伯伯拖着重伤的身体，带着仅剩的千余将士，为他留出最后一条退路。
他一闭上眼，就是满眼的鲜红，和上辈子战场上的弟兄们的模样。
那边，唐文茵注意到赵君琢的不对劲，她让爹爹带哥哥回屋休息，她自己走到赵君琢面前。
“君琢哥哥。”
赵君琢突然听到唐文茵的声音，失焦的眼神缓缓恢复，片刻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