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奇怪的氛围一直持续到家里。
赵君琢把她送回去后,就离开了,只余唐文茵满脸空茫地走进家里。
沈氏迎上来,牵过女儿的手,顺便不动声色地给跟在后面的松沐使了个眼色。
松沐点点头,又摇摇头。
沈氏见状心里有些纳闷,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眼明显在走神的女儿,这是有了进展又停下来了?
仔细想了想后,沈氏貌似不经意间开口:“茵儿,今天出去玩的怎么样了?”
“我这几天瞧见好几个媒婆去赵家,赵家小子模样好,家里也还算富裕,之前虽然是罪臣,但周将军也帮忙洗清了罪名。”
沈氏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女儿的神色,见她慢慢回过神,心中一喜。
有戏!
“他如今可抢手了呢,茵儿你要珍惜现在,等他以后成了家,可就不能天天陪你瞎胡闹了。”
唐文茵还没理清自己心中的思绪,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吐出一句话。
“不行!”
沈氏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颇有些不怀好意:“什么不行?是成家不行?还是不能陪你瞎胡闹不行啊?”
唐文茵僵着脸,她也不明白,脑子里空空荡荡,只觉得比她拿到的最麻烦的制作图还要复杂。
她到底不行什么呢?
庙会里,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语突兀地出现在脑海里。
“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啊!”
唐文茵的脸突然红了起来,像一只烧红的虾子。
沈氏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女儿脸色通红,心里有了些底,也不在逼她,反而是招了招手让人送女儿去洗漱歇息。
唐文茵木着脑子,像一樽木偶般,任人操纵。
留在原地的沈氏乐呵呵地跟身边的松沐道:“看来两人差不多要成了。”
“这最后一层窗户纸得靠她们俩自己捅,可不能让我这个外人来。”
她抬脚准备回去歇息,松沐恭敬地候在一旁。
“我这一把年纪了,居然做了一次红娘,还有几分新奇。”
当天晚上,唐文茵经历了一个不眠夜,她浑浑噩噩地想了一个晚上。
之前她从来没想过成亲这件事,也没想过会有一个人可以陪她一辈子。
或许是因为她上辈子父母失败的婚姻,让她打从心底就难以相信爱情,甚至从未想过这一个可能。
可没想过不代表她不会动心,沈氏说的那句话的确让她感到不安,她无法想象赵君琢用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别人的样子。
但她真的做好了,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的准备吗?
甚至在很久以前,她心底一直把赵君琢当做一个乖巧的弟弟,只是后来长大了,她这幅身子的确年纪小,这才没一直这么想。
这样的她,真的可以相信赵君琢会永远对她好吗?
唐文茵不知道,也不清楚。
这份迷茫困扰着她,让她仔仔细细地思考了一整晚,导致第二天早上,在她白皙地脸上出现了两个浅淡的黑眼圈。
但一整晚过去,她没有像昨晚那般迷茫,稍稍冷静下来,依旧恢复到平日里的打扮。
她准备先做正事,去工厂看看,那些机器的进度如何。
这些机器只有唐文茵有,也算是垄断下来了,光卖机器,就让唐文茵赚的盆满钵溢。
当然这些机器也不可能全靠那几个铁匠制作,现在贩卖出去的机器,都是铁匠的徒弟们制作的。
唐文茵也不怕这些人把机器泄露出去。
且不说在没有她提供工具的情况下,制作机器有多么困难,就算有人把机器泄露出去,她手上可还有更多更有用的东西。
比如后来抽到的风力发电厂,摄像机等等的制作图纸,这些可比一个简单的纺纱机有用多了。
在有更好东西的前提下,纺纱机就显得没有那么稀罕。
既然有了图纸,唐文茵自然都交给了张贾他们。
随着这么长时间过去,唐文茵手下可用的人才早就不止张贾这些铁匠。
还有听到风声的木匠,和一些擅长机关巧术的其他匠人。
浅浅算下来,她的工厂里竟然已经有约莫三四十个人,越是厉害,手艺好的,年纪越大。
所以唐文茵也在工厂里安排了许多下人,负责照顾他们一日三餐和作息起居。
让他们能够无后顾之忧,放心做研究。
靠着他们研究出来的枪支弹药,镇北军的装备早就更新了一遍,虽说比不上盲盒里抽到的,但如今战力依旧翻了一倍。
有了这些武器,无人胆敢随意进犯镇北军。
周伯伯更是一天三封信,变着花样夸她,这让唐文茵更加认为自己组建工厂是个非常好的主意。
工厂里,张贾他们正围着一个桌子,上面摆着许多乱七八糟零件。
还有更多的零件则四散在地上,这些老头子们不在乎形象,许多人甚至直接席地而坐,怎么方便怎么来。
由于非常专注,他们都没发现唐文茵的到来。
她也不在乎,轻手轻脚地走到这些人身边,观察他们的进度,她虽然上辈子没学过这些。
但毕竟看过也抄过那么多制作图纸,也大概了解这些机械分别是什么。
于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分别都在干什么。
看出来后可不得了。
这些老头子们,居然在试图拼装车辆零件。
是的,如果唐文茵没看错的话,这些散乱的零件,应该是汽车的零件。
至少她明确看出黑色的方向盘,和摆在墙角的轮胎。
这让唐文茵十分惊讶,三年下来,汽车一直没什么进度,让唐文茵一度以为这东西制作不出来。
没想到不过几天没来,张贾他们竟然已经在试图拼装汽车,这怎么能不让唐文茵感到惊讶。
她见这些人神色认真,不想打扰他们,便收起惊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准备退出去。
谁知她出去时,不小心踢到一个散落一地的零件,打出清脆的叮当声。
张贾下意识抬头,就看见鬼鬼祟祟的唐文茵,没管她在干什么,伸手招了招。
“唐丫头,快过来!你来帮我们看看,这个东西是这么放的吗?”
唐文茵见其他人也抬起头,看见自己,知道她没法儿离开了,叹口气走上前。
“哪里,给我看看。”
由于只有她见过真正的汽车,所以她每次过来都会被这些人拉住问东问西,不问到饭点的时候决不罢休。
只是这次还没等唐文茵在这里待多久,就听见一道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
唐文茵生意做到现在,几乎富可敌国,再加上有周伯伯保驾护航,还真没碰到什么可以称之为大事的事。
略一挑眉,闻询地看向那个匆忙跑来的灰衣仆役。
那人面容普通,大喘了几口气,这才开口道:“小姐,松沐小姐被抓了。”
唐文茵面容一肃:“怎么回事?”
那仆役赶紧将前因后果说明。
原来松沐今天照常去盘点手下的各个铺子,却不想有人摸清了她的动向。
在她出门的路上将她劫持了,是其他铺子的掌柜发现松沐半天没来,派人去打听过后,才发现不对。
立刻叫人去查,顺便通知唐文茵。
唐文茵皱着眉,下意识想到她前些日子和周伯伯说的精炼盐的事情。
一个国家的盐商是个巨大的牟利行业,一般人碰不得,所以唐文茵也不准备靠这个赚钱。
她只是想到现在的人多数都是使用粗盐,而提纯精盐也不难,就想着和周伯伯说一说,这件事交给他。
想来,说这个时间周伯伯现在应该已经着手开始做这件事了。
但这提炼精盐的事情一出,必然会动到一些人的蛋糕,他们肯定会作出行动。
也正好可以给周伯伯一个机会,把大靖最后一些蛀虫都清理掉。
只是没想到会牵连到松沐。
第六十七章
唐文茵经过初时的惊慌后, 很快冷静下来,抓走松沐的人既然做的如此光明正大,定然就是想让她知道, 以此做要挟。
只是, 如果真的是那些盐商做的,那他们怎么会知道提炼精盐这事, 是她提出的?
她当初明明和周伯伯说过, 自己不参与这事, 所以也不要和别人说是她给出的方法。
周伯伯既然答应了,那肯定不是他泄露出去的,除非,她们两人身边有人背叛。
想到这里,唐文茵同张贾他们打了声招呼, 离开了工厂。
走出去没多久迎面看见赵君琢,他之前就总是过来找她,所以在工厂碰见也并不意外。
只是唐文茵经过昨晚, 再看见他时,心底总会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又不好刻意避开他,毕竟他也没做错什么。
唐文茵深吸一口气, 鼓起勇气走上前同他打了声招呼。
赵君琢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袍, 腰间紧扣着一条黑色的皮带,称得他宽肩窄腰,身长玉立。
唐文茵从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十多年前,那个沉默冷淡的小男孩, 如今已经二十多岁, 是个成年人了。
她羽睫微垂, 片刻后又直直地看向赵君琢,如往常一般,把松沐的事情告诉他,仿佛昨晚整夜不眠,都不存在似的。
赵君琢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听到她说松沐被抓后,有些惊讶,他看着唐文茵,语气认真道。
“文茵,你需要我做什么?”
唐文茵见他认真,仔细想了想:“我身边最厉害的拾一被我派出去查事情了,可能需要麻烦君琢哥哥保护我啦。”
她略带笑意,尽量用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除了想让赵君琢不用担心。
也是真的想让他保护自己,不只是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有就是她认为自己身边有叛徒。
这种情况下,她除了亲近的人,谁都不相信,所以把安全交给赵君琢,反而保险一些。
但赵君琢听到这话,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免有些激动,他呆立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连多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只是极其认真的重复:“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唐文茵只觉得他的眼神格外炽热,下意识避开眼睛,露出有些发红的耳根。
“我现在想快点回去,待在娘身边,我怕捉了松木姐姐的人会对我娘不利。”
赵君琢终于勉强收回自己过于热切的目光,轻轻嗯一声,随后走到她的身侧。
言语虽然不多,却给唐文茵一种莫大的安全感。
如果未来是他的话,好像也还不错?
唐文茵不自觉的想到这里,忽然一怔,只觉得一股热意漫上脸颊。
她不敢多想,赶紧跨上马车,准备启程回家。
沈氏还不知道松沐失踪的事情,唐文茵为了防止她伤心,也没和她说,只解释说松沐被她派出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沈氏自然不会怀疑,她一向相信自己的女儿。
只是她看着女儿身后紧跟着的赵君琢,眼里漫上一抹笑意。
“君琢啊,快坐,正好该用午膳了,厨房做的也多,不如一起吃点?”
赵君琢看向唐文茵,见她点头,这才跟着点点头,答应留下来吃饭。
沈氏把两人间的互动尽收眼底,嘴角的笑容越发欢快。
虽然她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她女婿应当是有着落了。
饭后,唐文茵随便找了借口,把沈氏哄走,自己则拉着赵君琢进了书房。
之前在外面她有些事情不好说,如今进了书房,在她自己的地盘,自然不用担心什么。
她进去后,将待命的下人们遣走,转过头,将盐商的事情说出来。
“我怀疑松沐姐姐被抓,可能和这件事有关。”
赵君琢听罢,微微皱起眉。
“你方才说过这件事周伯伯不会外传,可此时又怀疑是盐商做的。”
他很快反应过来,瞳孔微缩:“难道你觉得身边有叛徒?”
唐文茵点点头,之前小女儿的情态消失的一干二净。
“没错,我派拾一出去查的,就是这件事。”
既然猜到这件事有身边人参与,赵君琢哪里放心得下:“那你如今身边岂不是没什么信任的人?”
他眼里含着一抹担忧:“要不我给你多留几个护卫?”
赵君琢之前听说过福迁刺杀的事情,因此十分担忧,他担心唐文茵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遇到危险。
唐文茵反而不怎么担心,她甚至反过来安慰赵君琢:“安啦,那些人没有直接杀了松沐姐姐,说明他们肯定是有要求。”
“这样的话,我就只需要等着他们上门就好,在此之前,松沐姐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到最后,唐文茵虽然神色轻松,但话语里却透出一抹危险来。
赵君琢自然听出了那几分危险,却不以为然,他从不觉得唐文茵是一个单纯的人。
不过他并不介意,相反他甚至有几分欣慰,毕竟太过单纯善良的人容易被人欺负,而他不想唐文茵受到欺负。
唐文茵料的没错,很快就有人递过消息来,而递消息的人,就是拾一查到的叛徒。
叛徒是唐文茵府上的下人,她对下人很好,赏赐多,且不爱责罚人,所以很多人都喜欢来伺候她。
而这个下人在唐家也待了四五年了,因此平日里也能来她的书房端茶倒水什么的。
估计是上次唐文茵在书房和周伯伯谈事的时候被他听到了,后来被人买通,这才叛主。
那盐商让这人来送信,估计是想借此给她卖个好——表示只要唐文茵不帮周梓庸削弱盐商,两方就此一笔勾销。
唐文茵看着手里的信,顿时被那些狂妄的盐商气笑了,什么叫一笔勾销。
且不说她和周伯伯的关系,光他们随意抓走松沐这件事,就不可能一笔勾销。
她早就发现这个是这个下人叛主,自然不可能半点不设防。
很快拾一就捉着一个人回到唐府。
“小姐,在下跟着送信的人一路,最后抓到了这个人。”
被拾一抓到的人穿着一身褐色的短发,面容普通,瞧着是那种落入人群就看不见的那种人。
唐文茵走到那人年前,那人眼睛滴溜溜地转,瞧着胆子大的很。
但她敏感地发现这人不敢看拾一腰间配的长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拾一,把你的剑给我。”
拾一想都没想就把剑递过来,唐文茵拿着剑,仿佛玩闹似的抽出长剑,在他面前胡乱挥舞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