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嗤笑一声，自己还是根基太浅了些，玩不过这些老东西。
*
安全部的办公室中
文瑜眉头紧锁看着面前的公务，她被困在这间办公室中已经的有好几天了，自上任那天起，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琐事，让她不能离开办公室半步。
她合上眼睛用力按压着太阳穴，这座外表光鲜的金丝笼把人拘束在这里，不能出去。
有无数个瞬间她想扔了所有的事情甩手不干。
但一想到老头和安全部那些人，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高强度地处理公务让她心神俱疲，分不出一点心神去寻找线索，终于在今天把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后，她从脑中的记忆扒拉出一个人。
在孤儿院短短几天结识的一个小伙伴 ，私底下两人常有信件来往。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文瑜并不想去麻烦她，把一个无辜的人又卷进这股漩涡中。
文瑜在家中换了套深色的衣服，趁着夜色正浓走出了家门。
霍华德规定了严格的夜晚活动时间，这个时间段正是严禁在外活动的时间，因此街道上空无一人，却正好方便了她的行动。
一路小心避过监控器走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尽头处有一家灯光还亮着，柔和的黄光洒在门前，萦绕着的灯光让屋子看起来有些温馨，大门正上方向前横在半空一个广告牌，用五颜六色的灯泡缠绕的组成几个字：小闪枪-械。
文瑜恰好站在店门前的灯光下，地面上拉出长长的黑色阴影。
店里墙面上陈列着各式各样世面上买不到的枪-支，玻璃柜台中则是各种短-枪和一切配件，店铺的主人像是丝毫不担心这些贵重的东西被偷走，整个人蜷缩在柜台后躺椅上，用一张薄毯严严实实把自己盖着。
毯子里先是伸出两只纤细的胳膊，小猫伸懒腰似的用力伸展着，随后一个毛茸茸的头又冒出来，露出一张稚嫩的脸，圆圆的杏眼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她一圈，又埋进毯子里闷闷道：“你还知道要来吗？”
文瑜走到躺椅边，自觉拉来一个板凳坐下，隔着毯子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久不见，莉玛。”
莉玛发泄似的把毯子掀开，整个身子团成一圈背对着她，变成一个气鼓鼓的小团子。
她轻笑两声，指尖戳了戳拱起的脊背：“莉玛，我并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是知道的，约定好的日子，我被抓了进去。”
莉玛的耳朵动了动，文瑜又低声哄了两句，她才慢吞吞舒展开四肢，转过身子来坐着正对她，眼睛滴溜溜转着，细长的眉头挤在一起：“阿瑜，我从不知道你做的事情这样危险，你应该和我离开，或者安安静静守在这家店里，和我一样。”
文瑜摸着她的脑袋：“文盛带走了我，给我了优渥的生活，他知道我们经常联系，也知道我总是给你寄东西，算是养活了我们两个？该报答他。”
这话勉强说服了莉玛，她的脸色这才变得好一点：“好吧，是不是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了。”
文瑜无奈：“什么都瞒不过你。”
她从角落中拖出一个箱子打开往桌上一倒，“哗啦”一声，零件散落在柜台的桌面上，因为身高不够只能半跪在躺椅上，绷着个小脸，手上的动作速度极快，指尖翻飞叠着重影。
不多会，一个精巧的计算机便出现在她的手下。
短小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敲打打，半空的投屏上流过一道一道的数据，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手指偶尔会配合的敲击着。
文瑜凝神屏气，眼睛也盯在屏幕上。
很快莉玛严肃的小脸缓和下来，屏幕上出现大大小小的方框，方框里面像是播放电影似的，画面里面装满了人和景物。她长舒一口气：“你要看哪里的监控？”
文瑜思考片刻说：“我要看文盛和霍华德见面那天，他到底听见了什么？”
几乎是声音停下的一瞬间，莉玛便调出了画面，她有些不满地咕哝着：“这确实有些难，如果是别的人肯定做不到。”
总是来她店里买东西的客人，经常会附带一些隐秘的消息，试图让她能够降低些价格，有时候说的消息让她高兴了，卖的东西白送也是有的。
熟客们都知道她这条规矩，在介绍别的客人来时也会特意提醒一番，因此，莉玛虽然足不出户，背地里却听说了许多有趣的小道消息。
其中一条便是那些上流alpha胸前习惯带的胸针，既是屏蔽仪也是窃听器。
星际社会没有一样电子产品没有与星网相连的，莉玛轻而易举地找到那天霍华德身上带的胸针上窃听器信号，信心满满地按下播放键。
“刺啦”一声，电流划过的声音穿进耳朵里，声音缓缓响起，文瑜严阵以待，专心听着，不敢漏掉任何一个字。
一开始窃听的内容大多霍华德说的些无关紧要，和别人打机锋的话，莉玛听得皱起眉头直接按了快进，文盛的声音刚放出来时她便松开了摁在键盘上的手指。
屏幕里出现的是文瑜早已反复看过无数次的画面 ，她仍旧不敢松懈，一个字一个字地听着，音频一点一点的往后推进，心口也忍不住慢慢绷紧，连呼吸也放缓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淌着。
文瑜眉心也一点一点的往中心拧着，临要到了揭开秘密的当口，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耳中寂静无声只能听得见窃听器里传来的声音。
视频中霍华德的嘴唇轻启，伴随着一阵剧烈刺耳的电流干扰声，他的声音被掩盖得严严实实。
莉玛不可置信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但不管过了多少次的，重复播放仍旧是这样的结果，文瑜心口提起的气蓦地松懈再也聚不起来的，心神的略有些涣散。
看着她这样一副不服输的样子急忙按住她的手：“霍华德这个人，狡诈非常，这样的手段我们能想到，他一定也想到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没能帮上文瑜的忙，莉玛抱着腿，脸埋进膝头里又缩成了一团，闷不做声。
文瑜知道她这是受到了打击，失笑：“你从前不是说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吗？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挫折就让你泄气了吗？”
莉玛悄悄抬起脸来，从缝隙中偷看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慢慢抬起头，嘟囔道：“还以为我能帮上你的忙，正高兴，没想到白高兴一场。”
她哼哼唧唧的，眼里满是自责。
文瑜用力揉着她的头发，硬是将那头柔顺垂在两颊的短发揉成鸡窝：“说什么傻话，难道你没帮我的忙，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断了不成？别忘了我们可是从一个孤儿院里出来的。”
正轻声哄着，腕间光脑突然亮起，两人头顶上出现安德烈那张嚣张恣意的脸，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道：“文部长，明天记得要去和霍氏签合同，处理抑制剂的事情，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我们安全部正缺抑制剂。”
说完，这则视频短讯便消失了。
文瑜眉眼隐隐染上烦躁，没想到都到了这里还逃不开安全部的公务。
莉玛却看着半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22章
文瑜满脸抱歉：“对不起, 莉玛，我最近太忙了一些，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些事过来找你的。”
莉玛摇头“没关系, 阿瑜，我知道你很忙。刚刚那个男人是谁？”
文瑜有些诧异, 莉玛从来不会主动去问别人的事情，别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即使心里疑惑但她还是告诉了她：“你是在说安德烈吗？他是霍华德的私生子, 一个beta, 现在被他的父亲送到我的手底下工作。”
莉玛低头思索着：“阿瑜，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照片。”
突然她叫了一声，小拳头重重击在掌心, 恍然大悟道：“之前有个客人，曾经给我看过一个照片说是她的雇主和她的儿子, 还得意洋洋地和我炫耀那位雇主有多么的有钱，权利有多么的大, 好像那个人就是你说的什么安德烈。”
她高兴地晃着文瑜的胳膊：“阿瑜, 我们可以接近这个女人。”
文瑜愣怔，莉玛口中的女人应该就是妮可曾经提到的—安德烈的母亲, 霍华德的情妇。
从她身上会有什么突破口吗？
不论如何, 看着一脸兴奋的莉玛，她也不愿意打击这积极性，鼓励地说：“莉玛真的很棒, 提供了非常有用的信息。”
因为激动，莉玛的小脸红扑扑的, 她推着文瑜的身体催促道：“阿瑜快回去吧, 别被发现了, 还是公务要紧, 不过之后要记得来看我哦。”
被一路推到了门口，文瑜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心中有些愧疚：“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莉玛心思极为纯粹，如同她外表稚嫩如十几岁的少女，眼中只看得到三样东西：枪-支，计算机，还有文瑜。
有时候文瑜甚至会自惭形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真挚的友情。但她的心思很快会被莉玛察觉，愤怒地的被指责一番，只能好声好气哄会。
她的身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与此同时，市中心摩天大厦霍氏集团的办公室中，从宅子里回来的霍璟疲惫地的靠在椅背上，他领口微微松开，扣子解开几颗，领带缠绕在手腕上垂落在半空，阖着眸子小憩。
但相互摩挲着的手指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思。
从霍柏庭口中获得的那个秘密，对他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在知晓这个秘密的那一瞬间他没有解开一种好奇的轻松感，反而陷入更深一层的沉重中。
文瑜对他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而他本来还毫无察觉，又或者说不肯重视自己的心思。
此刻霍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对文瑜有些动心，好在他并未像那些坠入爱河的人一样做出一些愚蠢的事情来，但自㥋蒊从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强烈的情感冲击着他的理智，迫使他做出一个冲动的决定。
去见文瑜。
霍璟用力按着眉心，试图把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中赶出去。
“咚咚咚，霍总，文部长在外面等你。”
他唰地睁开眼睛，暴露了眼中的侵略，深沉而又犀利的眼神直直朝门而去，陈彦站在门外静等着他的指示，身形轮廓隐约浮现在玻璃上。
霍璟戴上眼镜，遮掩住他眼底的神色，出声道：“稍等。”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第二天，现在这个时间本来是他私人的休息时间，往常都是拒绝接待外人，但前些日子那些暧昧不清的举动给了旁人以至陈彦一种错觉，他待文瑜十分不同。
所以文瑜的消息才能在这个时间段过来时畅通无阻地的传递到他的办公室来。
也许见过一面，他就可以压下那些杂七杂八，总是困扰他又并不重要的心思，没有腺体的人固然特别，但于他而言并益处，只会带来麻烦。
霍璟一路走一路想着，要如何将这份心思掐死在萌芽之中。
他站在会客厅门前定了定身形，伸手推开大门走了进去。他的脚步很轻，文瑜似乎没有发觉有人到来，身上穿着万年不变的制服，扣子也不随意系好，半敞着外套，垂首慵懒整个人压在椅子上。
分明是同样的动作，在霍柏庭身上他觉得粗鲁不堪 ，在文瑜身上却觉得十分可爱。
心跳快了两拍，他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听见了动静的文瑜抬起头来，因为一段无聊漫长的等待，加上这间屋子里自动调节到最适宜的温度，昏昏欲睡而带着水雾朦胧的眸子略显呆滞。
她眨了两下眼睛，表情冷硬起来。
刚刚柔软的表情像是错觉，一眨眼便消失了。
霍璟突然记起从前上学时书本上学过的一种名叫刺猬的动物，拥有着锋利的刺衣和柔软的肚皮，却只敞开给最信任和亲近的人看。
倒是有些符合她现在的样子。
看他的一瞬间，文瑜立从睡意中即清醒过来，严肃着脸，说：“霍先生，我今天来是为了之前商谈的有关抑制剂的事情，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霍璟点点头，这件事实在令他印象深刻，毕竟他被当成了一个嫌疑犯。心中突然生出些不平来：“不知文小姐是否洗清我的罪名了？”
文瑜点了点头，借坡下驴，顺着他的话茬说：“之前是我误会了霍先生，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昨日借由莉玛的计算机，全盘搜索过文盛的行踪，排除了心中许多觉得可疑的人选，其中就包括曾经被她误会过的霍璟。
这下轮到他被噎住了，想到自己在文瑜身上曾经吃过的瘪，他决定还是暂时绕开这个话题。
两人面对面坐下，文瑜摊开拟好的合约，察觉到他有些心不在焉，她思索了片刻抬起头来说：“霍先生是对我的道歉不满意吗？如果不满的话那么我要怎么样道歉才能令霍先生满意呢？”
霍璟收回思绪看向她，黑曜石一般的双眸满是专注和认真，倒影着他的身影再无别的东西。他心尖颤动了一下，强迫着自己不移开目光，心下诡异地感觉到一丝满足：“我并没有哪里不满意，文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这几天没休息好，精神难免有些不济。”
他很快意识到文瑜问出这样话是因为他刚刚的走神，笑道：“文小姐拟的合约非常好，没什么可以挑剔的。”
文瑜淡淡点头，将合约交给了霍璟，既然两人达成了共识，那么合作也能顺利进行下去。
很快一份崭新的合约便出炉了。
她低下头仔细地的看着光脑，动作间发丝滑露出后颈，霍璟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那修长的脖颈上。
那里他曾经试图咬下去，只是最后却失败了。也许有一刻，文瑜能属于他。
这个想法像野蛮生长的野草一般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让他不能再想些别的东西，脖颈后的腺体隐隐开始发热，一种无形的轻盈气息逐渐扩散在空气中，与之融为一体，像是一种味道，又像是一种力量。
带着雨后空气中一点清新和潮湿，干扰着周围的磁场。
霍璟的脸发红，从白里透出来的红润，体温也逐渐升高，他疑心自己是信息素失控，但身体并没有出现往常那样不受控制的举动。
他并不了解身体此刻发生的变化，自然也不明白这就是“发-情。”
那股无形的气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在空气中转了圈又直直朝文瑜而去，自行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怕惊动了猎物，缓慢而又试探着一点一点地靠近，收紧，直到最后将猎物团团包裹，直到她动弹不得，束手就擒。
房间内的每一个角落都遍布着这股气息，文瑜周身尤甚，而她本人却毫不自知，仍旧专心地在看文件。
信息素拥有味道在s区实在是一件少见的事情，并且先前出现的几个例子中那些人释放出的气味更近似于动物求偶时的骚味儿或者常人难以接受的臭味儿。
所以霍璟第一时间闻到这股略带着泥土的清醒气味儿时，也并没有往那处想，心中涌动着的燥意让他的脸上的面具险些维持不下去，看向文瑜的眼神像是要吞食如腹般可怖。
他平静地低下头，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因为重力往下滑脱，镜片反光遮掩住眸色，也遮掩住他眼中的暗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