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萧景兮立刻应下，看着眼前人目光柔和。
夏离失笑，伸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道：“错误示范，遇到厉害的妖魂可记得不要答啊。”
萧景兮亦笑，刚要回话，大营外突然出现一阵骚乱声，接着有人在外边请示上报重要军情。
两人皆是一愣，夏离随即让人进来。
那士兵并非是德胜门兵营的，风尘仆仆赶过来，一进门就赶紧跪下汇报道：“阁主，西直门外有大批叛军压境，守卫恐有不足，林将军请阁主前去助战御敌。”
夏离眉头紧锁，道：“叛军现在就要攻城？”
“对，”士兵笃定道：“行动速度极快，直冲而来，而且他们周围皆是黑烟，看着十分异常。”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林飞会特地派人来请夏离，一般人没见过那种奇异的场景，为求稳妥自然要来求问。
但妖魂其实并不适合白天作战，夜晚于他们更有优势，再加上明明昨晚才遭重创，今天却立刻行动且还搞这么大阵仗，怕是想鱼死网破。
夏离面色微沉，接着让人点兵一百，随她一同前往西直门。
其余人留在德胜门警防叛军声东击西，军营作战指令则由萧景兮全权接手。
“万事小心。”萧景兮告别前道。
夏离笑了笑，道：“没事，这番举动也说明他们真的是强弩之末了，找死而已，我帮他们。”
———
待夏离走后萧景兮即刻命令城门关闭，全军备战戒严。
按理说叛军主力已在西直门，德胜门没必要太过戒备，不过自从上次的事后没人敢对这位萧大人有半分异议，下达的命令全部立刻执行。
城楼上的士兵一直警惕地观察城外景象，不敢怠慢。
本来尚风平浪静，只是大概过了一柱香后，城门外的郊野上忽然出现一个人影，正慢慢往这边走来。
这人影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发现的士兵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后才肯定那就是个人。
如今全城戒严，按道理是不可能有人独自前往京城才对。
首先发现的士兵愣了愣，询问同伴要不要上报给萧大人。
一旁的两个同伴经他指点也看见了那个奇怪的人，距离太远不怎么能看清，似乎是个穿纱衣的女子。
一人不以为意道：“萧大人让我们防备叛军，来了一个人汇报什么啊？等人走近了赶跑就行。”
这话倒也没错，那士兵点点头表示认同。
可就在两人以为此事作罢时，另一个士兵看着人影，犹豫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人身边飘着的纱，像昨晚咱们看见的黑烟啊？”
昨晚激烈险恶的战况还历历在目，另外两人皆是一顿，然后立刻仔细观察起来——
郊野的风很大，吹得那人的头发乱舞，身上像是裹着一层黑色纱衣，但细细看来那“纱衣”的边缘忽隐忽现，就如同烟雾一般……
几人心中一颤，随即跑下去通报此事。
萧景兮到城楼上之时，那人离城门已经很近，看身形确实是一个女子，浑身都萦绕着黑色的烟雾，面容模糊。
丁云旗看见这一幕愣了愣，提议道：“萧大人，我们要不要派人前去看看？”
萧景兮面色沉静，直接道：“命令弓箭手放箭。”
弓箭手得令，立即拉弦搭箭，朝着那不速之客射去。
数支箭矢齐发，顷刻命中！
那人身上连中数箭，身体摇晃了两下，直接倒下。
眼看那人就这么没了动静，丁云旗不可置信道：“这么弱的？我们别是杀错人了吧？”
萧景兮远远望着那人，并不言语。
那人的箭伤处慢慢开始流出黑色的血，周围的黑烟似乎也开始消失，唯有那血越发浓稠漆黑……
“萧大人，我们要不……”
丁云旗本打算毛遂自荐前去看看，谁知萧景兮突然抓着他后退一步，然后抬眼便看见磅礴的黑烟自下而上冲来！
刹那间白日遮蔽，天光暗淡！
萧景兮即刻下令：“城楼上的人，全部回去！”
———
夏离赶到西直门的时候，是林飞亲自过来迎她的，前边战事已起，士兵来往十分井然有序但却不算紧急。
“林将军不去指挥吗？”夏离询问道。
林飞道：“阁主莫怪，战事已经基本快结束了。”
夏离眉头紧锁，立刻追问：“不是说叛军大部分都在这边吗？难道情报有误？”
“不不不，”林飞赶紧道：“大概不到三万人，应该是叛军的主力了。”
昨晚夏离与他们对战，叛军人数减损不少，如今这个人数确实没错。
看出夏离的疑惑，林飞接着解释道：“抱歉让阁主白跑一趟，这群人看着来势汹汹，再加上听说有什么妖邪术法，这才请阁主前来。”
“谁知一碰上简直算是弱不禁风，放了几回箭就死得差不多了。”
夏离眉头紧锁，追问道：“弱不禁风？”
林飞点头，猜测道：“大概是阁主你昨日伤了这群妖邪的根基？”
夏离面色凝重，刚好这边士兵已经到了清理战场的步骤，有人陆陆续续压进来俘兵，她立刻驾马跑近查看情况。
那俘虏算是半死不活，目光呆滞，浑身黑烟几乎都要消失。
不知发现了什么，夏离眼神一变，立即指挥让所有士兵不要再管西直门的叛军，即刻返回德胜门！
这些士兵都是幌子，他们身上根本没有妖魂，而是单纯的妖气，那个统领者真的疯了，他吃了其他所有妖魂！
第50章 迷雾未消
妖魂互相吞噬确实可以快速提供力量, 不过同样副作用也很明显，轻则失控重伤，重则魂飞魄散！
而且妖魂本身就是让妖族续命之法, 这次叛军数量如此巨大, 多半是整个家族亲友，那统领者竟然全部吞噬了……
这无异于一个人生生吃了所有亲朋好友！
它是真的疯了。
———
黑烟如蝗虫扑过来，遮天蔽日，无孔不入。
四周仿佛在一瞬间步入黑夜, 城楼上所有士兵暂时退下，迅速躲开黑烟的第一轮袭击。
“把火油全部拿过来, 弓箭手准备！灯火全部点亮, 有多少点多少！”萧景兮高声命令道。
“派出人去通知阁主，其他人守住城内, 绝不能让那东西进来！”
士兵们也基本回过神来, 立即按照指令部署，所有灯笼、火把全部点燃，在这黑暗之中带来一丝光明。
黑烟的突袭扑了个空, 迅速返回蓄力，准备下一次大面积进攻。
然而此刻第一批弓箭手已经就位，在其扑来的前一瞬, 箭矢燃火，万箭齐发！
火光一碰到黑烟就炸开，虽然威力并不大，但胜在数量多, 密密麻麻地一片火花让黑烟不得前进。
现在它的目标太大, 很容易被击中, 本来是想一举攻入城内屠杀, 可现在反而被磨得进退两难。
黑烟大概意识到此举不行，铺天盖地的烟雾开始迅速凝聚，逐渐凝聚成几股烟团，而后飞速朝城楼袭来！
烟团的攻击范围虽然大大降低，可移动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一个俯冲接连击飞几名士兵，拽着一人甩至城门下，当场毙命！
那黑团仔细看来似乎还有鼻有眼，一双眼睛如同血洞，猩红恐怖，不知道是什么怪物，一通乱闯，见人就杀。
士兵们没见过这东西，一时间连连后退，队形全乱，不知如何应对。
眼看着一个烟团飞速扑来，朝着一名慌神的士兵的直冲而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吞掉那人的脑袋！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剑光闪过，长剑突然劈下，剑锋璀璨，眨眼间击散烟团！
那烟团发出一声尖叫，似野兽嘶吼，接着消失不见。
萧景兮提剑挥散还残余的烟雾，下令道：“站稳队形，前排士兵只拿盾牌全力防卫，中排执长矛长枪突击，后排弓箭手射箭扰乱，保持距离！”
丁云旗看见这一幕亦喊道：“这东西不是杀不死，就当一群畜牲罢了，别怕。”
人总是会对未知存有极大的恐惧，不过一旦知道对方会死会伤，那似乎便也没那么吓人了。
这一次击杀很好的重振士气，全部士兵在指挥下迅速列好队。
几股烟团再度冲击而来，但在半路上便被弓箭射中几次，速度大减。
待冲到队伍前面时又被盾牌阻挡，狠狠地撞到上面，紧接着无数长矛长枪瞬间从盾后刺来，一道道嘶吼声响起，几个烟团化为灰烬。
烟团愈发狂躁，不断攻击想冲破阻拦进入内城，但一次次被撞开，数量也在不断减少。
此处并不算开阔，烟团根本无法避开城门守卫入侵，士兵队列整齐，训练有素，只求防守，拖延时间，并不主动进攻……
它耗不下去了。
烟团停止了攻击，仅剩的黑烟全部凝聚成一体。
在众人的眼中那黑烟竟然凝聚成了一个人的模样，一个身形婀娜黑衣女子。
那女子长发披散，单看面容倒是妩媚动人，可那双眼睛就像刚刚的烟团一样是两个血洞，鲜血缓缓流出，像是被人挖了眼睛。
守城的士兵毫不犹豫，弓箭先发，一齐射向女子！
然而那女子猛然抬手挥下，无数箭矢立刻被击飞，巨大的余威把几个前排士兵掀翻倒地。
女子身形诡异，闪身到了队伍前面，十指化作利爪捅去，立刻要了眼前人的性命！
入眼一片混战，其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无人可拦！
萧景兮即刻命令所有人散开。
女子虽厉害，可惜只有一人，且萧景兮看出她余力不足，让所有人不要靠近，只尝试与其周旋。
奈何女子速度极快又凶残，士兵一个不留神就会被残杀。
丁云旗本想帮同伴脱困，可被女子盯上，利爪直冲而去，他只来得及偏头看去，下意识闭上眼睛！
“铮”的一声，丁云旗再睁眼时只见一柄长剑横在自己身侧，死死挡下女子的攻击。
“去让人往围门渠道里灌火油，直接点燃！”
萧景兮一脚踢开还在发愣的丁云旗，高声命令道。
围门渠道是为了应对战事专门挖的，里面准备了不少干草，为的就是如果遭到强攻入侵，点燃后还可以再拖一段时间。
丁云旗知道事态紧急，赶紧跑去准备事宜。
女子大概还有神识，下意识要去追丁云旗，但被萧景兮强行拖住。
眼看着火光已起，女子要进入城内更是困难，她双眼涌出鲜血，突然怒吼一声，全力冲着眼前这个碍事的人扑去！
萧景兮立刻横剑于胸前，但巨大的力量让他被拉扯一路，最后狠狠撞到远处的墙上。
撞击的力道伤及内脏，长剑受不住冲击直接碎裂，萧景兮瞬间吐出一口鲜血！
女子的利爪死死把萧景兮按在墙上，脸上那两个血洞像是已经流尽了血液，漆黑无底。
城门前已经是火光冲天，士兵尚有余力，依旧在奋力守卫。
而女子的脚开始化作黑烟，力量也逐渐变弱，否则刚刚那一击足够杀死萧景兮。
她要失败了，她孤注一掷地害死了所有的亲友都没能成功……
她苟活至今，所有人努力这么多年，就是这么个结果……
女子的手开始发抖，眼中流出黑色的血液，接着突然伸出另一只利爪，全力挥下——
就算是死她也要再带上一人！！都是他们，都是这些该死的人族害的！！
“萧大人！”
丁云旗大喊一声要跑过去救人，然而根本赶不上。
萧景兮也没力气躲开，那利爪上黑气滚滚，下一刻就要成手底亡魂！
可最后那阴森森的血爪突然停在了萧景兮的眼前，没有再前进半分。
萧景兮一愣，下意识朝女子看去——
那双血洞依旧深不见底，但萧景兮却能明显感觉到她正死死盯着自己，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满脸的震惊与害怕。
紧接着这恶鬼一样的女子竟然开了口，声音暗哑如鬼语，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喊出一个名字：“司空漠？”
语气极其厌恶又极其恐惧，又恨又怕，又怒又畏……
司空漠？那是谁？
萧景兮尚未反应过来，一支闪着微光的箭矢忽然破空而来，一击正中女子的头部！
箭矢贯穿她的前额，接着银色锁链紧随其后，一击劈下，女子直接飞出几丈！
身前的压制消失，萧景兮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但立即被一只手稳稳扶住——
夏离看清他的情况，面色一变，随即扶着人坐到地上想检查伤口。
“没事。”
萧景兮安慰道，声音有些虚弱，好在呼吸已经平稳下来。
丁云旗也已经赶到，紧张地询问萧景兮的状况。
夏离扫了一眼不远处女子，她因为头上的箭矢完全没办法爬起来，目前只能尽全力抵抗箭矢上的灵力，不至于让自己的脑袋炸开。
夏离让丁云旗照看萧景兮，随后起身慢慢走到女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地上痛苦挣扎，眼神冰冷。
“你可真有本事啊，吃了那么多都还没被撑死。”
这女子吞了所有妖魂，这会儿竟然还能勉强维持一些理智，属实难得。
女子发现来人后挣扎地更加剧烈，嘶吼阵阵，皮肤出现一道道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撕碎。
夏离丝毫不惧怕这恶鬼模样，缓缓蹲下身，然后猛地出手，一支箭矢瞬间贯穿女子的手臂，钉死在地上！
痛苦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听着就瘆人。
夏离面色不改，再次举起一支箭矢，其上微光点点，悠悠道：“我今天心情不好，劳烦你别死得太快，也别活得太好。”
说完又一支箭矢刺入女子的腹部。
女子大概痛极了，不要命地挣扎，偏偏那两支箭矢仿佛是钉死了，愣是让她动弹不得。
而且随着箭矢上的光芒愈亮，她的身体不再继续消散，似乎是被这光芒抑制住了。
“你们应该是来接应这城里的某个人吧？是谁？”
女子不答，口中只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夏离神色不变，又一支箭矢刺入，道：“快说。”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嘶吼声。
说实话这女子愿意不管不顾地来找那人，那八成是不可能出卖他的，再加上也不知道现在女子是不是已经神志不清，逼问基本不可能有结果。
但夏离似乎完全不关心这些，只是一遍遍慢条斯理地问，手上动作不停，狠戾果断。
惨叫一次次响起，周围士兵皆不敢上前，愣在原地无人敢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