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满园的梅花香。
小郡主记错了上学的日子,以为自己迟到了鞋子都没穿好匆匆忙忙跑到来上课。
不敢走国子监的正门,便胆大妄为爬上墙头,却不敢从墙头跳下来。
她那天穿了身石榴红衫裙,系着雪白的斗篷,严严实实戴着兜帽,帽子上还有一圈白皙柔软的兔子毛。
她想忽然出现的小仙子。
无比漂亮,却又无比脆弱。
那天只有赵景淮看见了被困在红墙上的小郡主。
他原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却鬼使神差朝她走了过去,“你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赵景淮大难不死,也隐隐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回神,目光毫不避讳望着姜云岁,他想她和几年前真的没有什么变化。
她还是那样,乖巧的惹人疼。
赵景淮在姜云岁面前刻意收敛了平时在军营里的匪气,他没回答裴闻的话,而是看着姜云岁说:“我这次去雍城还给郡主带了点有意思的东西,改日送过来。”
裴闻冷眼朝他望了过去:“她胆子小,经不住吓。”
赵景淮啧了声:“世子,这事儿你说了可不算。”
裴闻很了解赵景淮,喜欢舞刀弄枪,送人的礼物从来没有哪一样是正常的。
不是野兽的腿骨。
就是金骷颅。
姜云岁也知道这件事,她连忙摇头:“小将军,不必了。”
赵景淮往前两步,他望着她:“你真不要吗?”
姜云岁还是摇头:“不用不用。”
赵景淮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不过小将军性格豁达,“这回就算了,下回我再送你。”
裴闻已经非常不耐烦,叫来周述送客。
赵景淮离开之后,裴闻依然有点心浮气躁。
男人平静望向姜云岁,默了稍许,他意味不明提醒道:“赵景淮没什么好算盘。”
姜云岁虽不明白裴闻为何要对她说这个,但她习惯性点点头:“哦。”
上辈子,裴闻也经常抱着她说起旁人的坏话。
说宋砚璟的心肝脾肺全是黑的。
还说每个死在赵景淮手里的人都是被他折磨死的,杀人从不给痛快。
“你记住了就好。”
“我知道的。”姜云岁敷衍他:“表哥,我都听你的。”
裴闻脸上的冰冷逐渐融化,他很满意,很愉悦。
只要她一直都这么粘着他。
—
第二天就能去看阮洵期,姜云岁竟有些失眠。
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那年阮洵期不知被用什么罪名被裴闻丢进大理寺的牢狱里,姜云岁为了去见他一面,求了裴闻很久很久。
膝盖跪的时间太久,即便锦被已经很是柔软,青红的痕迹还是很久没消。
尽管如此,裴闻也只给了她半柱香的时辰。
她去到地牢里,看见阮洵期的脸就掉了泪。
阮洵期好像都不太会说话了,还反过来想要安慰她,叫她不要哭了,眼睛会肿。
他越劝,她哭得就越厉害。
裴闻为此还生了很大的气,姜云岁也不在乎他生不生气,她埋在裴闻的肩膀上掉眼泪,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生平第一次觉得难以活下去:“裴闻,你杀了我吧。”
她不想要有人为她受到伤害。
裴闻捏住她的下巴,好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身上的刑不是我动的,是宋砚璟下了死手。”
裴闻碰了碰她的脸:“宋砚璟恨毒了他。”
她脸上的泪像流不完。
姜云岁想着这些事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早,天光微微露白。
姜云岁就起了床,梳洗打扮,又用了早膳。随后就乖乖等裴闻来接她。
快到午间,裴闻才领她出了门。
姜云岁今早特意画了妆,涂了口脂,又换上了新做的裙子。
她出门前照了好几回镜子,越看自己越觉得好看。
裴闻一见她,就看出来了她特意打扮过。
娇滴滴的小女郎。
很快就到了书院的门前。
裴闻先下了马车,姜云岁跟在他身后,他朝她伸出手,她没有接,“表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裴闻主动握着她的小手,贴近的那个瞬间,他的目光不小心掠过少女白皙的颈窝,再往下就是不该看的地方。
他面不改色扶着她下马车,说:“前些天你才绊了门槛。”
姜云岁很快就把手抽出他的掌心,她认真解释道:“那是我不小心,我没看路。”
裴闻心不在焉嗯了嗯,心里还在想刚才的触感,她的手很小,骨头捏起来好像都是软的。
书院里都是男子。
她若这样进去,不大合适。
裴闻替她戴上帷帽,藏起了她漂亮的小脸。
姜云岁不情不愿,她擅自摘下了帷帽:“我不去他们上课的地方,不用如此谨慎,而且他们都是读书人,明仪懂礼,也不会来冒犯我。”
裴闻抬了抬眉,对她这番说辞显然不买账:“戴好。”
如今民风开放,但书院里都是年轻男子。
说不准就有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穷酸书生觊觎金枝玉叶。
裴闻不愿意。
姜云岁咬咬牙,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她得微微仰着脸才能对上他的眼睛:“表哥,你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她若是戴着帷帽,姑且不说丑,这样都不好找阮洵期说话了。
她带着点委屈,轻声说:“我不喜欢这样。”
裴闻沉默良久,抬起指腹轻轻蹭了蹭她漂亮的眉眼,她真的很擅长讨他的欢心。
他当然不知道,姜云岁对他说这么好听的话,是为了另一个少年。
作者有话说:
白天睡醒了继续写两章
更新这么乱七八糟的时间是鹿鹿只有下了班才能写
祝周末愉快兄弟们
小裴小裴小裴,你喜欢绿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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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她和他看起来就像是天作之合【一更】◎
钟灵毓秀, 风清气正。
书院门前簇拥着几株稠密的竹叶,金色柔光下的竹影斑斑。
比起寒冬烈烈时的冷风,春日里的风不仅柔和, 还夹着雨后的清泠, 沁着淡淡的花香。
裴闻盯着她的脸默了半晌,难得松了口:“那就算了。”
姜云岁觉得裴闻现在这样通情达理, 真的很好, 果然只要不与他结仇, 就不会招来他的报复,她很庆幸早早将事情说了清楚。
裴闻下意识要去牵她的手,姜云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不着痕迹将手藏在身后,她躲闪的动作,让裴闻的脚步顿了顿。
姜云岁的解释其实很苍白, 站不住脚,她说:“牵着手叫人看见了不好。”
裴闻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凝重:“我们是兄妹,有什么不好?男大女防, 防的又不是兄妹。你既然把我当成哥哥,就不用担心。”
姜云岁没听说过哪家的兄妹是这样的。
便是亲兄妹也不会十几岁了还要牵手, 何况他们只是表兄妹。
但是姜云岁不好把话说的很直白难听, 她怕裴闻听了不高兴, 他不高兴就又要来找麻烦。
不是找她的, 就是找别人的。
他这个人难哄的很。
裴闻垂眸, 见她纠结的咬着唇瓣, 软白的小脸满是犹豫, 似乎很不情愿。
他低声接着说:“而且虽说不去他们念书的主堂,若是碰见了其他人,我也能替你挡一挡。”
“你叫我一声表哥,出了门表哥自然要护着你。”
裴闻平静同她说着这些话,嗓音温和,好像句句在理。
姜云岁还是不太愿意,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她也不愿意,她倒不是将这视作清白,她都不知道被裴闻牵着走路多少回了。
裴闻仿佛还像小时候那般,把她当成了小孩子,喜欢牵着她。
她不怕别人看见,就怕阮洵期看见了会误会。
阮洵期是很单纯的人。
若是误会了她与裴闻的关系,是绝不会再同她往来的。
一定会规规矩矩守着那些礼数。
裴闻耐心等了半晌,迟迟没等到她开口说话,他沉默着,紧紧攥住了她的小手,十指紧扣,抓得牢牢。
姜云岁试着挣了挣,他却越抓越牢。
裴闻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忤逆,越和他对着干,他就越霸道。
男女力气悬殊大,她挣脱不开,索性就放弃了。
她轻声同裴闻商量:“那一会儿,表哥记得松开手。”
裴闻本不想搭理她这句话,奈何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实在是太乖巧了,叫他忍不住心软,他忍不住又要怀疑,她真的不喜欢他吗?哪有人会在不喜欢的人面前这么乖呢?
“好。”
“嗯。”
越过门槛,走进院门。
姜云岁忽然想起一件事,她偏过脸,仰着头望向裴闻,她问:“我们不用等等小将军吗?”
她还记得赵景淮说今天也要过来看他弟弟。
裴闻从她口中听见旁人,总是不虞,她竟然还记得赵景淮昨天说的话,平时她才不关心他们说了什么,要做什么。
裴闻垂了垂眼睫,他的睫毛浓长细密,遮住了大半的神色,表面冷冷淡淡,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不用等他。”裴闻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指,软软的很好捏,他压下心头杂七杂八的念头,接着解释了句:“他来看他的弟弟,本也和我们没关系。”
姜云岁不过随口一问,如果裴闻能和赵景淮一起,那就更好。
她就能有机会,多与阮洵期待一会儿。
姜云岁很紧张,她其实不擅长掩饰情绪,想的什么都在眼睛里。
裴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她满眼只有自己,他心头已经软成了一滩柔软的水,很喜欢这种被她看在眼里的感觉。
姜云岁磕磕绊绊地开了口:“表哥,你是不是有个师弟在这里念书?”
她总算说出这句话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姜云岁怕自己做的太明显,好像她就是冲着阮洵期来的,她抿了抿唇,继而补充:“就是上次在你院子里等你的那个少年,他看起来就和姜叙白一样大。”
听她提起姜叙白,裴闻的脸色缓了缓,不然他确实也会奇怪她怎么会忽然主意到一个不重要的师弟。
裴闻敷衍道:“他是在这里念书。”
一个少年。
没有根基。
被他的老师教得太纯良无害了。
一眼就能看得到心底,将来就算考出功名,也很容易在官场上被人生吞活剥。
姜云岁心脏咚咚的跳,她特别小心翼翼,开口之前再三斟酌,“那你要去看看他吗?”
她问得很小声,生怕裴闻听出异样。
裴闻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看他做什么?”
姜云岁脑子转的也快,随便编了个理由:“我看他那日特意上门拜访,以为你们是关系很好的师兄弟,既然师出同门,表哥今日又恰好在书院里,见一见也没什么,日后你们的老师知晓了,也会觉得慰藉。”
不知为何,裴闻听她的话,感觉她好像处处为他着想。
裴闻原本就很愉悦的心情就更加的满足,他眼底温柔更甚,一潭幽深的眼眸在望向她的时候,偏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蜜意。
他说:“无妨,老师不会怪我。”
只不过是师出同门的一个师弟,从前都没见过面,待他冷些也没关系。
姜云岁心里都快要着急死了。
裴闻这样她怎么才能见到阮洵期呢?她还是很担忧的。
可是再与裴闻因为这件事而说下去,他定要起疑了。
姜云岁只得把满肚子的话都忍了下去。
往正堂走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提醒裴闻:“表哥,手。”
裴闻脚步微顿,依然我行我素牵着她的手,“什么?”
姜云岁有些无语,但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她感觉裴闻实在太用劲捏着她的手了,好像怕她当成了犯人,紧紧抓在掌心里,时刻都不得放松。
她声如蚊鸣:“该松手了。”
裴闻嗯了嗯,表示听见了,“这儿没人。”
姜云岁有点恼火,没人就可以这样了吗?他不是也将她当成妹妹了吗?怎么能对妹妹这样啊!
好过分。
她快气死了。
还不带她去见阮洵期。
姜云岁在父母面前也是被娇惯着的,她有点想发小脾气了,默不作声用力要抽出小手。
裴闻停下脚步:“这么怕?”
姜云岁低着头,也不看他:“嗯。表哥,你松手。”
裴闻默了几秒,缓缓松开了手指。
他忍下心底那点不快,只当她是胆小害羞,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脸皮薄胆子小,便是喜欢粘着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这种时候,裴闻又忍不住想,嫁给他难道不好吗?
裴闻回过神,男人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完全护在她身边,他说:“那边的后山上有座野庙,听人说很灵验,你要去拜拜吗?”
姜云岁才没什么心思去庙里,她还没说话。
裴闻又自顾自地说:“不过山高路远,你应当爬不了山,我背你去?”
姜云岁更是惶恐,她摇摇头:“不用,我怕累。”
裴闻想想也是,小姑娘金贵着呢。
小时候在哪儿都要抱,养她是很劳神费心的。
裴闻忽然间有点想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她多么的好玩啊,跟在他身后表哥表哥的叫着,谁都不粘,就稚黏他。
现在她依然很乖巧,但是眼里已经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了。
她已经会关心旁人的事情了。
裴闻点点头:“那就不去了。”
话音刚落,走廊那边忽然有个人微微喘着气跑了过来,少年身上还是那套洗得发白的衣衫,他好像没想到他上次见到那个小仙女也在,愣了愣,立刻背过身,脸上腾的红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师…师兄,我听同窗说看见你来了书院,特意来同师兄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