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岁发现裴闻现在很喜欢摸她的脑袋, 不带任何□□, 只是纯粹的兄长对妹妹的爱护。
上辈子裴闻记恨她, 报复她, 都是因为她先退了婚。
这辈子没了退婚那桩孽缘, 果真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姜云岁抬起小脸,紧张戒备的身体缓缓放松,她笑得很好看,一束明媚的光恰好落在少女的眉眼,她说:“表哥,我没有怕你。”
她捡了几句他可能会喜欢听的话来说:“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
裴闻蜷起指尖,忍住了碰一碰她的脸的冲动。
牵牵手,摸摸头,也没过界。
“你若是喜欢这里,过几日我休沐,再带你来。”裴闻如今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他一方面想远离她,又舍不得撇开她。
既然舍不得,那就算了。
不必为难自己。
迟早有一天,他会弄清楚为何见着她,心尖就会有密密麻麻的刺痛。
姜云岁除了说好,也回绝不了。
裴闻又忍不住多叮嘱了两句:“平日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总是贪玩。想去哪里就同我说,我会带你去的。”
那些古怪的梦,虽然只是梦,但也够让裴闻觉得不舒服。
这段时日,裴闻不仅总梦见她缠绵病榻的画面。
淮安侯府上下满目的白色,看得他心惊。
正堂里停着她的棺椁,烛火映着黑漆牌位上醒目的字,是她的姓氏。
她怎么可能会那么早早就亡故了呢?
裴闻不愿再回忆起那些叫他透不过气的梦,耳边是小姑娘轻声说疼的声音,他方才失神,捏疼了她的手。
男人回过神,对上小郡主水汪汪黑漆漆的漂亮眼眸,心底有几分愧疚,他的力道一向都很重,她又很娇气,他松了松力道,轻声同她道了歉。
姜云岁想悄声无息把手抽出来,好像被他看出了意图,被他攥在掌心,不能挣脱。
她小声说:“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姜云岁确实是个不太喜欢动弹的人,只有天气好的时候,或者是有人陪她一块出门,去做一些她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她才会有一些兴趣。
说完这句话,她急急忙忙改了口:“表哥,我能照顾好自己,我没你想的那么笨,我想去哪儿自己也能去,不好总是麻烦你。”
裴闻听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不怕麻烦。”
“噢。”
姜云岁觉得和他待在马车里,有些难捱。
裴闻好像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但她怕应付多了就露馅。
她很吃力的敷衍他,其实根本没认真听他说什么。
姜云岁还在咬牙切齿的遗憾没有吃上阮洵期给她的馒头,一定会非常的非常的好吃。
她舔了舔唇,渐渐回过神来。
听见裴闻好像在说赵景淮,当然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低眸一看她心不在焉,好似浑然不在听的模样。
男人在心里叹息了两声,她没兴趣听也好,说明他对赵景淮没什么心思。
裴闻的声音停了下来。
姜云岁轻轻开了口:“表哥,我觉得赵姑娘长得好漂亮。”
她有意无意在裴闻面前提起这些,当然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裴闻发觉自己都有点吃醋,不喜欢听她夸奖别人长得好看,哪怕是女子也不行。
“你比她漂亮。”
“……”
姜云岁要听的真不是这句。
她小心翼翼,不敢说的太明显,怕引起他怀疑,“听说赵姑娘不仅文采好,武艺也很高强,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赵姑娘。”
裴闻沉默几瞬:“岁岁,你关心她做什么?”
姜云岁否认:“我只是好奇。”
马车到了淮安侯府门前,姜云岁逃了似的下了马车,她提着裙摆,跳下马车的样子,很是活泼。
裴闻都怕她摔了,她这会儿倒是活蹦乱跳。
他稍不留神,就看不见她人了。
裴闻心情不错,不过他刚进府里,就被母亲叫了过去。
侯夫人临了才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和他说,知道他从外面回来,就急匆匆把人叫到跟前。
“先前让你写了婚书,你写的如何了?”
“快写完了。”
“现在也用不上婚书了。你将写好的婚书烧了吧,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裴闻原本还不错的心情,像是被浇了头凉水。
他反应淡淡:“我知道了。”
侯夫人有些不悦,但他应当在这些事情上不会那么糊涂,“你记着就好,这也是没办法,岁岁对你无意,便不能强求。”
裴闻抿了抿唇,“嗯。”
侯夫人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若是他舍不得烧毁。
留在屋子里,不被外人瞧见,也传不出去。
裴闻去了书房,那封已经写完的婚书就压在他的案桌,他捡起来又看了两遍,上面的每个字都是他再三斟酌后亲笔写上去的。
男人的拇指紧紧捏着婚书,再三思量,还是收了起来。
听归听,做归做。
婚书是他写的。
用不上了也得留在他手里。
作者有话说:
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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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撞见◎
既然和郡王府的婚事作罢, 侯夫人就重新为裴闻相看妻子的人选。
裴闻还有两个弟弟,年纪与他相仿,只是月份比他小, 都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
当家主母, 少不得要为这些事情操心。
裴闻却好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对这件事半点兴趣都无, 提起便用孝期来压她。
侯夫人被气了几次, 就有些坐不住:“你祖父和你感情一向好, 你自愿多守两年,无可厚非。但若他在九泉之下知道自己的好孙子拿他来当借口,怕是也要气得不轻。”
裴闻依然气定神闲:“母亲放心,祖父在时便再三告诫儿子,不得沉溺女色,想来他知道了只会觉得欣慰。”
侯夫人说也说不过他, 盯着他冷冷淡淡的脸看了半晌:“这儿没别人,你如实告诉我,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你的表妹?”
裴闻听见母亲说的这句话,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手指悄无声息攥紧了一些, 指骨关节隐隐泛白,他面无表情道:“我从未觊觎表妹。”
他好像很不喜欢母亲提起的这件事。
尽管不喜, 裴闻还是会认认真真同母亲解释。
侯夫人说:“你快些定下亲事, 我就信你。”
裴闻很能沉得住气, “母亲若是不信我, 就算了。”
侯夫人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 劝他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上点心, 他既然不肯听, 那她只能换件事提醒他:“既然你和岁岁往后只能是表兄妹,你们这个年纪,不应该再私下走动,叫外人看了也不好,不知道还以为两家的婚事照旧。”
侯夫人想事情比较周到,她看了眼儿子的脸色,还真得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你自觉的离她远些,莫要再去接近她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了,你从小就懂事,不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她母亲下个月回来,怕也是要开始为她相看良婿。”
“我和她母亲是多年的好友,你害了她,就等于是毁了我与她母亲这么多年的情谊。”
侯夫人怕裴闻不声不响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少不得要耳提面命多说几句。
裴闻掀起眼皮,黑眸定定对上母亲的双眼,不躲不闪,毫不心虚:“我能对她做什么?我是她表哥,又怎么可能会害她。是母亲多虑了。”
“但愿如此。”
—
不过这日过后,裴闻的确没再去见过姜云岁。
倒不是因为他母亲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这两日有些忙。
皇上新封了位贵妃,这位贵妃的出身并不好,从前在画坊里的卖艺。
皇贵妃入宫已有身孕,怀胎十月,生了个男孩儿。
皇后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绝不容许任何人成为太子的威胁,小皇子刚出生没多久便病死了。
皇帝勃然大怒,发了狠心下令彻查,眼看就要兜不住。
国公府推出了个替死鬼,却也舍不得这个儿子来顶锅,皇后求到了裴闻面前,望他在陛下面前美言两句,等皇上消了气,也会饶人一命。
裴闻不需要皇后娘娘的人情,自然也没有帮她的忙。
皇后就又将主意打到了姜云岁的身上,她的手伸得没那么长,也不敢往淮安侯府里安插眼线,但是她也听说了裴闻和姜云岁的婚事,好像已经作罢了。
侯夫人私底下在打探世家贵女的消息,为了两个庶子,不必大动干戈做到这个份上。
皇后很快就有了打算,她揉了揉酸胀的脑仁,“你派几个人盯着郡主,找着了几回就把人弄晕送到裴闻的床上。”
嬷嬷还有顾虑:“世子爷怕是会恼吧?您动了他喜欢的人,他便是得手了也会同您秋后算账。”
皇后一想好像也是,是她救人心急,一时糊涂了。
她着实心烦,头疼又头晕,真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那你让人去问问母亲,让她找的人怎么样了?”
皇后无宠。
如今也不得不找人来固宠。
家中的姊妹众多,挑上一个模样姣好、又稍微有点脑子的庶妹,并非难事。
“夫人已经在找了,想必过不了几日就能把人送到宫里好。”
“让母亲尽快。”
“是。”嬷嬷边替皇后按摩边先翼翼地问:“那郡主的事情?”
“暂且不动她。”
—
姜云岁还不知道皇后又把算盘打到她的头上来,她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个合适的机会。
她这回并不是光明正大去的灵山书院,而是扮成少年模样偷偷摸摸去了书院外面打转。
阮洵期傍晚下学,他在城郊租了间小院子。
每日天不亮就要步行到书院,天黑之后再回到自己的住处。
书院里也有供学生食宿的地方,但是阮洵期正在长身体,肚子总容易饿了,书院过了饭点,就没得吃的。
他住在外边,饿了就爬起来给自己煮碗面,反而自在。
阮洵期这几日上学都有些心不在焉,写完老师布置的课业就待在位置上发呆,一同修习的同窗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阮兄,你这几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
“撒谎,你的心都不在书本上。得亏你读书聪明,今儿老师点你,你还都能答得出来。”
同窗一直觉得阮洵期像在扮猪吃老虎。
策论写的极好,脑袋也特别聪明,就是不爱说话,不擅长与人交际。
阮洵期皱着眉头,莫名其妙说了句同窗听不懂的话:“她那天还饿着肚子呢。”
“谁?”
阮洵期又不吱声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今早做好的糕点,用油纸包着,虽然凉了还能闻得到香味,他有些惆怅的想,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
她是郡主。
身份太尊贵了。
阮洵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这套洗得发白的衣裳,忍不住叹了叹气,他站起来提早下了学。
同窗好友不可置信:“今日你怎走得这么早?”
阮洵期也不瞒他:“要去给人抄书。”
赚银子。
为什么要赚银子?他也不知道。
多赚一些,下次见面就有钱买东西送给她了。
阮洵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见了小郡主,尽管她这次出现是作男子打扮,她好像还记得他,羞涩又大胆的对他招了招手,走到她面前,磕磕绊绊地问:“你…你还记得我吗?”
阮洵期点头:“记得。”
他总是不敢看她,对上她的眼睛又连忙低头,懊悔自己方才把糕点送给了同窗好友。
姜云岁亦是很紧张的同他说话:“你要去哪儿?”
阮洵期如实相告:“我要去帮掌柜抄书。”
姜云岁点点头,她知道他家境贫寒,没有什么钱。
他来京城的路费,都是他自己给人抄书写诗赚来的。
姜云岁舍不得这么快就走,她还想多和他聊聊天,说什么都行。
她和他哪怕坐在一起说一整天的话,都是很高兴的。
“我也想去。”小郡主自告奋勇,“我还能帮你抄。”
阮洵期摇摇头:“手会很疼的。”
抄的多,手腕又酸又痛。
阮洵期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多出动不动就脸红的怪毛病,“你怎么来这儿了?迷路了吗?”
姜云岁不好和他说实话,也不想对他撒谎:“不是的。”
幸亏阮洵期没有继续多问。
姜云岁眼巴巴望着他,“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阮洵期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是又舍不得回绝了她,不忍心她失望,犹豫片刻就点了点头带上了她。
阮洵期已经同掌柜的很熟悉,他几天抄书也抄的心神不宁。
时不时就要看两眼靠坐在书架旁的少女,担心这个,操心那个,最怕的还是怕她被人看穿身份。
过了会儿,阮洵期从纸笔中抬起头来,怕她饿了就厚着脸皮劳烦掌柜的去买了几个包子来。
姜云岁闻到了肉香,从灵精古怪的故事本里抬起了脸。
阮洵期偏过视线,“包子,你吃吗?”
姜云岁接过他递来的包子,又分给了他一个:“一起吃吧。”
两人低着头一口一口咬着手里的包子。
阳光正好,斜斜透过门窗落在两人的肩头,少女皮肤细腻,束起的乌发衬得她这张脸精致小巧,五官漂亮稠艳,眼角眉梢似是被点缀过的柔和。
忽然间。
掌柜的声音打破了难得的静谧。
“裴世子、宋大人。”
“前些日子,我儿子又从江南淘来了些上品孤本,两位大人可要看看?”
姜云岁听见熟悉的名字,下意识偏过脸朝门边的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