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洵期上回去侯府拜访就已看出来了师兄的冷性子,他倒是不怕的,“老师同我说过,师兄人是极好的。”
姜云岁也说不清楚裴闻到底算不算好人。
她望着他的眼睛,隐隐有些担忧,“总之你小心一些。”
阮洵期听着她关心自己的话,心里都泛着甜,他用力点头:“好。”
姜云岁想想可能是自己多虑,裴闻既然放下就不会回头,她偷偷告诉阮洵期:“我在他面前说过你的许多好话,他以后一定会帮我们说话的。”
阮洵期看着她耳朵根发烫,神色认真,吐字也认真:“岁岁。”
“怎么了?”
“我一定会考取功名。”
“我信你。”她小声地说。
—
隔天阮洵期去了侯府。
侯夫人亲自招待了他,远远就见眉清目秀、身形高瘦的少年,好似天生一双笑眼,长得颇为讨人喜欢。
阮洵期备了薄礼,几乎用光了他攒下来的积蓄。
只留了平日给郡主买零嘴吃的银两。
他还在暗暗盘算着,这些日子课业宽松,他倒多出了不少的时间可以用来抄书,花了的银子又能赚回来。
侯夫人见到这位小郎君,第一眼就觉得亲切。
难怪岁岁会喜欢,不仅是好看,一看就有个好脾气。
知冷暖,懂体恤。
侯夫人这些年见过的人数都数不清,是好是坏,只需两眼就能看透。
她客客气气招待了这位小公子,没过多久便开始盘问他家中几口人,住在哪儿,明年的科考有几分把握。
事无巨细,有些都算冒昧。
阮洵期好声好气的回了她的问,不急不躁。
如此侯夫人便更加满意,等到傍晚才将让人送客。
姜云岁躲在屏风后,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早就被侯夫人发现了身影,只不过没有拆穿她。
送走了阮洵期,裴闻刚好也从宫里回来。
他这两日心情不虞,底下人也很有眼色不敢在世子面前寻晦气,个个都夹着尾巴做人。
侯夫人还没开口,裴闻就先问起:“母亲见过人,觉得如何?”
侯夫人扫了眼不知冷暖的儿子,头回觉得他委实不争气,从小放在眼皮底下长大的人儿也能让旁人拐了去,她说:“是个良配。”
稍稍迟疑,她又说了几个字:“不过就是家世差了些,他若有心,这份体面往后也能挣回来。”
裴闻垂眸听着,看不清他的脸色。
男人眉眼的喜怒更是难辨。
侯夫人接着说:“这几日私下去王妃面前探口风的人可不少。”
岁岁果真是极讨人喜欢的。
明里暗里想要上门提亲的人家已经数不过来了。
“如今不止宋夫人找了媒婆帮宋砚璟去郡王府提前,听说纪家的嫡次子也动了心思,难怪岁岁的弟弟伤了人,分毫都不打算计较。”侯夫人提起这几个人,心情复杂,“你们先前都在太学念书,保不准他们那时候就对岁岁动了心思,只有你这么多年还像个木头。”
死不承认。
裴闻皱了皱眉,心底有些烦躁。
“总归都有得选,让岁岁自己慢慢选便是了。”侯夫人现在也懒得管她儿子是怎么想的,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既然答应了退婚断没有反悔的道理。
不过她这个儿子,做事从来就没后悔过。
“我看最迟等到明年开春,岁岁的婚事就要定下来了。”侯夫人抬了抬眼,“你可想好了到时送什么礼?”
裴闻答非所问:“宋砚璟城府深,娶她未必是真心。至于纪南,我从未听他说过他喜欢岁岁,这两人都不值得嫁。”
侯夫人笑了声,他怎么还真挑了起来。
她问:“依你所言,你觉着她该嫁谁?你的师弟?”
她该嫁我。
这四个字已经到了裴闻的喉咙里,又被他悄声无息咽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小裴哥哥,都吐血了就认命吧。
你就是快被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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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徐徐图之【一更】◎
裴闻就似锯了嘴的闷葫芦, 一声都不吭。
侯夫人也懒得再问他的意见,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做主,只是他与其他几家的小公子平日走得近, 既是相熟的好友, 总是会多了解几分脾性。
谁知道在他口中,就没一个好人。
裴闻这挑剔的眼光,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选。
侯夫人有时也猜不透她儿子的心思, 这个孩子从小便是如此, 什么事情都喜欢闷在心里,就连生气也是,往往等她发现的时候,他的气都已经消了。
侯夫人也怕他犯起又轴又倔的性子:“裴闻,你别做些棒打鸳鸯的恶事来。”
不是她信不过他,实在是他这些日子就不对劲。
裴闻又聋又哑, 当做没听见,也没有作声。
侯夫人眼神变了变, 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神色倒是如往常平静,“你听见没有?”
裴闻依然装聋作哑的, 唇角绷得很直,不言不语不吭声。
这显然就是不答应了。
片刻, 裴闻淡道:“母亲, 我先回书房了。”
侯夫人一时拿不定他是什么主意, 皱着眉盯着他看了许久, 没好气摆了摆手, 让他赶紧走。
眼不见为净。
裴闻在廊下吹了会儿冷风, 浇灭了心头的烦闷躁意。
他方才委实应不下来, 隐隐约约有所预感,他确实做不到。
到底还是不甘心罢。
天色渐晚,廊庑依次点了宫灯。
橙黄的火光映着整间院子。
晚些时候落了些雨,和风细雨在夏日倒是不常见。
降下来的雨水扑灭了初夏傍晚的燥热。
裴闻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每每闭上眼睛就要梦见她,有时是她满心欢喜出嫁时的画面,有时又是她娇娇弱弱被困在他的怀中,身上的衣衫又薄又透,若隐若现,更叫她羞耻的抬不起脸。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只摸到她的眼泪。
偏偏梦中的自己还无耻的很,瞧见了她眼角带泪的可怜样子,心底隐匿的破坏欲顷刻翻了倍,装模作样的安慰她,齿尖轻轻舔舐她又软又红的耳垂,“往我身上坐,会好的快点。”
裴闻被这些个背德的梦,折磨的快要疯了。
他也不知自己还能在她面前装模作样多久。
他如今连想也不能想,梦里的事情发生在她和别的男人身上。
恨得咬牙切齿,喉咙腥甜。
周述回府复命,男人站在窗前赏雨,听着雨打枝头的声音,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今早寺里的小师傅让人来侯府送还了丢失了东西。”
“是什么?”
“您的佛珠。”
裴闻听见后竟然没觉得多意外,他随手拨弄石磻里的香灰,眉眼都不曾抬起,漫不经心开了腔:“怎么发现的?”
“先前连日的雨水冲走了泥,小僧无意间在树下瞧见了佛珠,交由主持。”周述接着说:“主持还记得是夫人曾经给您求来的珠子,便叫人送回了侯府。”
佛珠被埋在了树下,若非山里下了几场大雨。
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
裴闻忆起姜云岁作出歉疚又可怜的样子,眼睛都不眨的在他面前说不小心弄丢了佛珠。
从他送给她那日起,就没有见她戴过那串佛珠。
难怪。
裴闻忽的笑了笑,神色不明。
他随手放下拨片,语气淡淡吩咐周述:“去给郡主送过去吧,让她这回可不要弄丢了。”
周述领命,还未走出书房。
男人又改变了主意,“算了,改日我亲自给她送过去。”
“是。”
—
眨眼就过了伏夏。
姜云岁和阮洵期在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从前该是如何,他们还是如何。
养在阮洵期院子里的那只小奶狗,逐渐长大,小的时候叫起来都没什么力气,现在已经能围着满院子追人了。
每回见了姜云岁就疯狂的摇尾巴,特别喜欢粘着她。
姜云岁和阮洵期都很惯着他们捡来的这只小狗狗,吃什么都要给他分一半,得亏小狗天性活泼,满院子乱跑才没养得那么肥美。
尽管侯夫人在闺中密友面前说了几句夸赞阮洵期的话。
不过王妃对这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小郎君还是没什么好感,架不住女儿喜欢她,只能先睁只眼闭只眼先当看不见。
若是那个小郎君敢做出诱骗的事情。
她是绝对饶不了他的。
王妃这边还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发愁,宋家先找了媒人,带上聘礼单子就来王府求亲了。
宋家自是不差的,宋砚璟的父亲和几位叔叔在朝中也都有不小的官职,他又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最重要的是他长得也不差。
便是和京城其他世家子弟比起来,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媒婆将宋家的小公子夸的天花乱坠、绝无仅有。
到最后口干舌燥,喝了两杯茶才缓了缓。
王妃既没有回绝,也没点头,只说还要时间想想。
王府的门槛这几日简直要被媒人踏破,宋府的媒人刚走,将军府的又上了门,
接二连三,见惯了大场面的王妃都有些惊诧。
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转念想想,她的岁岁本就自幼招人喜欢,谁不喜欢耀眼的明珠呢。
王妃没有回绝自是存了心思的。
原本可以接女儿回府住上两天,上次岁岁昏迷不醒还吐了血,她实在不敢再把人接回来,哪怕半日都不敢。
连一向对此不满的姜叙白都没再说什么。
闭嘴不言。
真的想姐姐了。
便也只能去侯府看看人。
王妃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去了侯府。
女儿的气色比起上回好了不少,脸庞圆润许多,气色亦是红润,娇娇柔柔,看来这段日子过得不错。
王妃拉着女儿的手坐了下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和她说。
总觉得她的女儿还是没长大的小女孩。
犹豫了片刻,她缓缓开了口:“我今日来,是有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姜云岁很黏她亲近的人,这是她从小养成的性子,一时片刻改也改不了,黏糊糊贴着她母亲,这么大的人还会撒娇呢。
王妃觉得无奈,又不忍心改了她粘人的性子。
姜云岁上辈子过早失去了父母,这辈子自然是会变得粘人起来。
“什么事啊?”
“宋夫人前些天让媒人来咱们家正式提亲了,还有将军府上的小将军,这两位你可有中意的?”
其他家世轮不上的,王妃都不在她面前提。
姜云岁显然很吃惊,眼睛睁的圆圆,她万万想不到这两家会来提亲。
她慢慢蹙起眉,这辈子她还没落水,也没被宋砚璟从湖里抱起来,他无缘无故为何要上门提亲?还有赵景淮,这两年她和他总共也没见几次面。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娶她?
姜云岁满眼疑惑:“母亲,我与他们都不熟的。”
王妃早就觉得她女儿压根就没开情窍,男人的心思是一点儿都不懂,她叹了叹气:“从前你们一起读书那两年呢?关系如何?可是走的很近?”
姜云岁认真回忆半晌,摇了摇头,“没有的。”
那时候裴闻管她也管得很严,好像真将她当成了妹妹,天天臭着脸,冷着脸像轰苍蝇似的把她身边的人都轰走。
姜云岁说:“我和他们,上学也不怎么搭话。他们不爱搭理我,也不会主动来招我。”
她还是想不通这些人怎么忽然要来向她提亲,难不成她身上有她都不知道的宝物?
王妃瞧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指望从她这里能问出什么,“那你在他们之中…可有喜欢的?”
姜云岁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喜欢他们。”
她对宋砚璟,有种莫名的尊敬和敬畏。
可能还是受了裴闻上辈子在她耳边念经似的说的那些话,宋砚璟的心眼可能比她的手指头还要多,和这样的人,多待一会儿都觉着有压力。
莫名其妙都会觉得自己很笨。
至于赵景淮,她就更想躲得远远。
成日抱着剑的小将军,戾气深深,日后她若是惹了他不高兴,她都担心小将军要拿剑来劈她。
姜云岁生怕母亲被权势身份迷晕了眼睛,她抓着母亲的胳膊,“我不要嫁给他们。”
她垂着眼,委屈巴巴:“我有喜欢的人了。”
王妃知道她说的是谁,无奈叹了叹气:“其实我私心是希望你能选宋家的那位,心思多些也无妨,不然在朝堂也站不稳脚跟,他与你表哥又是好友,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我也能放心。”
姜云岁一肚子的牢骚不敢说。
连裴闻,她们都看不清。
裴闻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这句话她却不能说。
“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勉强你。明年他若是考不中功名,你叫他也不用去王府求亲,我不会答应。”
她乖乖的点头:“好。”
王妃摸了摸她的脑袋:“明儿我就去回了这几门亲。”
姜云岁更开心的点了点头:“嗯!”
王妃前脚离开。
裴闻紧跟着就知道王府回绝了几门婚事。
他挑了挑眉,心情看起来着实不错。
裴闻叫来了周述,“让你安排的人如何了?”
“那位姑娘已经在阮公子的住处旁安顿了下来。”
“嗯。”裴闻望向窗外枝头那对喜鹊,语气淡淡:“让她小心些,不用太着急,免得露出马脚。”
“属下知道。”
作者有话说:
吃完晚饭再写一章
小裴我说你别太心黑了!
感谢在2023-03-03 01:12:50~2023-03-04 20: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