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岁应了嗯字,“我知道。”
她又说:“我已经让母亲回绝了,善善,我有心上人的。”
纪善觉得好生可惜,眉眼都耷拉了下来:“先前听她们说我还不信,不过换成是我,也要嫁一个我自己喜欢的男儿。”
姜云岁十分认同的点点头。
两人亲昵说着悄悄话。
这边有个小丫鬟不知怎么的,毛手毛脚将茶水溅到了姜云岁的衣裙上,裙摆一片湿濡,如此肯定是不好看的。
岑澜冷着脸训斥了小丫鬟,又叫人来带着郡主去客房换衣裳。
姜云岁回忆了半晌,上辈子是一个小丫鬟说裴闻在找她,她傻乎乎跟着过去,被小丫鬟推到了湖里面。
她心中还是警惕,“善善,你陪我一同过去吧。”
岑澜脸色未变,偏偏不巧,纪善的兄长已经在前头等着她。
姜云岁不好强人所难,带上了宜春,跟着小丫鬟去了后院的客房。
丫鬟在外边守着门。
姜云岁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她看着宜春在身边,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慌张。
小丫鬟带着姜云岁走了另外一条路,不是来时那条路。
姜云岁僵硬停下脚步,脸色冷冷的,她平时极少冷脸,如此这般看着也没什么威慑力,她问:“这是去哪儿?”
小丫鬟只是奉命行事,“郡主息怒,走这边要近一些。”
姜云岁不大信,她忽然听见了不远处的声音,几道爽朗的男声,好像正要朝她们这边走来。
“要我说还是不要高娶,免得日后在老丈人家里都抬不起头。”
“难不成要娶不如自己的?”
“我都不管,我就要娶漂亮的小仙女。”
“你可真是!你去问问现在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之后就是一阵笑声。
姜云岁本想避开他们,避无可避,迎面撞上。
人群中有一名男子对上她的脸好像愣住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盯着她。
姜云岁被这人的目光看得不舒服,拉着宜春匆匆走过,便是连声招呼都不打。
镇南王家的这位看得眼睛都呆了,直到身旁的好友出声他才醒过神。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可是郡主,你从前在南边干的混账事够多了,她不是你能随便掳掠的人。”
说起来镇南王府这位小混账是声名远扬。
就是在南方欺辱了太多黄花闺女,凡是被他瞧上的就抢过来,玩个几天就腻了。
他倒也没亏待,给了许多银子让人离开。
可这依然是混账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强抢民女,眼看着兜不住才把人送到京城来管教。
少年摸了摸鼻头,讪讪道:“我能对她怎么样?”
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郡主这样的天资绝色属实少见,若是没把人弄到手,他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了!
而且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贞洁。
等被他破了身子,还能不嫁给他吗?
他这样想着,心情好上许多,被强行压到京城的不快跟着烟消云散。
姜云岁离远了那几个人,心头才舒服了些。
她入了座,没瞧见岑澜。
小丫鬟办完了事情已经去复命。
“瞧见了的,镇南王府那位眼睛都看直了,九成是看上了。”
“嗯。”
岑澜园子里的春色,漫不经心。
镇南王府的嫡次子,最出名便是好色,他会看上姜云岁确实在意料之中。
也不枉她设计这一遭。
姜云岁不嫁人,她不安心。
岑澜可没有姜云岁那般天真,姜云岁喜欢的小郎君身份过于悬殊,顺顺当当的成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镇南王府这位虽然好色,身份倒也不差。
配她绰绰有余。
剩下的事情,已经不需要她操心了。
她不过是顺手推舟做了点小事情,岑澜整理好神色,“走吧,去前头。”
姜云岁埋头吃糕,对这种场合,连敷衍都不太想敷衍。
她平时甚少露面,与其他世家贵女都不熟悉,一时片刻,也没人主动来找她说话,怕被人说闲话,攀龙附凤的名声传出去总是难听。
姜云岁难得清净,岑老夫人瞧她们拘谨的样子,便笑了笑,“园子里的西府海棠还开着,你们去看看吧。”
一行人又到了后花园。
日光灼灼,太阳正好。
不知是从哪边忽然传出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叫。
“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快来人啊!”
巧也不巧,裴闻他们正好也在后花园。
湖水咚的一声,看起来万分惊心动魄。
姜云岁听见有人落水,不自觉攥紧了拇指,她上辈子便是这样失去了清白。
她当时被宋砚璟抱上来的时候,都来不及去看她们的脸色,大抵都是等着看她笑话的。
姜云岁不敢走在最前,也不敢走在最后。
不紧不慢跟在岑老太太身后,到了湖边才敢探出脑袋看一看。
落水的是岑澜的庶妹。
已经让人救了上来,急哄哄送回了屋子里。
姜云岁在湖边瞧见了裴闻,她心一紧,赶忙收回目光不再乱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有人盯着她,如芒在背,难以忽略。
裴闻懒洋洋收回目光,见她安然无恙悄然松了口气,他冷冷站在原处,嘴角噙着冷笑,冷眼旁观了这场好戏。
岑家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女,分明就是会水的。
“既然人没事,就都回去歇着吧。”
岑老太太发了话,谁也没有去多问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失足掉进水里。
裴闻对姜云岁招了招手,她脸色发白,看起来被吓坏了。
姜云岁想装没看见裴闻都不成,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表哥。”
裴闻自然而然牵着她的手,“我们一起回去。”
裴闻身边的宋砚璟瞧见了她,对她笑了笑,客客气气:“郡主。”
自从宋砚璟让人来提亲,她对宋砚璟的感觉就很奇怪,想到裴闻曾经说过的,阮洵期当年的伤全都是宋砚璟亲自下的手,她就有些怕了。
自觉往裴闻这边靠了靠。
宋砚璟瞧见她躲闪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迟早……
迟早有一日,让她不敢再躲。
裴闻对她靠近自己的这份亲昵,很是受用。
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他偏过脸,看向了她:“吓到了?”
姜云岁胡乱点点头:“有一点。”
裴闻知晓她素来不懂后宅那些肮脏事,更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宽慰了她几句。
姜云岁脸色好了些,“我不怕了。”
裴闻还握着她的手没放,姜云岁已经有些不习惯和他这样亲近,至少…不能再牵着手了。
她抬头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就像平静的水,什么都没有。
她小声开了口:“手…手。”
裴闻垂眸看了看她,耐着性子:“手怎么了?”
姜云岁深吸一口气,“表哥,我都快谈婚论嫁,不能…不能…”
裴闻面无表情嗯了声,还是没有松手,他好像听不出来她后半句还没说出口的话。
裴闻见她小心翼翼想挣开自己掌心的模样,莫名其妙想到了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师弟。
两张白纸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不过他那个师弟,品性倒是比裴闻想象中的好了一些,这么多天,他派去那名女子也没什么进展,话都没说搭上几句。
裴闻想到这里,手上多使了几分力道。
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牢牢掌控在手心。
要成全她吗?
这个问题裴闻已经不止问了自己一遍。
他第一次从邺城回来之前,他真的以为她是喜欢自己的。
那么黏他的人,说不喜欢他就不喜欢了。
裴闻真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就弄死了阮洵期,对他来说,阮洵期比蝼蚁还容易踩死。
她会恨他吧。
“岁岁。”裴闻缓了缓内心的暴躁,接着问道:“你我之间很生疏吗?”
姜云岁有些惶惶的,不确定是不是她和岑澜的对话被他听了过去,过了会儿,她问:“表哥,你听见了吗?”
“嗯。”
姜云岁现在多是顺着裴闻的话,“那是我敷衍岑姑娘说的话,我只是不想帮她打听。”
裴闻已经不敢信她的话了,她在他面前总是如此,说的好听而已。
当面一套,背面一套。
收下了他给她的佛珠,转头就埋进了土里。
甜甜的叫他表哥,又能面不改色同旁人说与他不熟。
裴闻停下来,两人站在马车前。
他的眼睛就像黑沉沉的漆,整个人就如绷紧的弦,好像不经意就要断了。
他深深望着她,“不要再骗我了。”
姜云岁硬着头皮点头:“好。”
他抬起她的手,低垂眼眸,神色安静柔和,一圈圈将被她舍弃的那串佛珠套在她雪白的细腕,黑白的对比,极致的强烈。
姜云岁身体微微僵硬,感觉自己像被圈住了猎物。
裴闻什么都没说,抱着她上了马车。
姜云岁被他不经意间碰过的那片皮肤,沁着透骨的凉意。
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安,但就是不安。
作者有话说:
就…求点营养液?
反正小裴是不太正常的(仅对岁岁
后期小裴发大疯
请bb们不要害怕哟
火葬场会随着小裴的作死程度成正比的烧得噼里啪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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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嫁衣◎
岑澜被母亲叫了过去, 一进里屋,丫鬟便递上暖茶。
她接过茶杯,抿了两口, 润了润嗓子, 刚刚坐下便冷笑了声,忍不住说:“岑蕙还真是个蠢货。”
岑蕙就是方才岑澜落水了的庶妹。
早没掉进去晚没掉进去, 偏偏在裴闻他们经过的时候掉了下去, 特意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 仿佛笃定了他们之中会有于心不忍的人。
可这些个人中龙凤,哪里是她那么轻易就能算计得到的。
偏偏就都能狠下心,装聋作哑。
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岑蕙若不是最后憋不住自己从湖里爬了起来,恐怕是要活活被淹死在湖里。
这种事情,做成了也会被人耻笑。
当然她若是得逞了倒也不会怕被耻笑。
岑夫人对后院这几个庶女, 多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会特意管教, 左不过是面上过得去。若是她们有本事为了谋个更好的去处,她倒也不会阻拦。
岑夫人见女儿气得不轻,觉得有些好笑, “你平白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她挡不到你的路。”
岑澜心里还是有火,皱了皱眉:“她做了如此丢脸的事情, 被裴闻瞧见了个清清楚楚, 她那点伎俩在他们面前都不够看的, 即便是庶出, 在外人眼中她也还是我的妹妹, 裴闻指不定要怎么想我, 会不会觉着我和岑蕙是一样的人?”
岑夫人叹了叹气, 她这女儿是聪明又懂事的。
从小就不需要她操心,可是每次在裴闻的事情上就失了分寸。
裴闻确实极好,龙章凤姿。
脾性亦是出了名的温和,也有几分体贴。
如今整个朝堂说是把控在几大世家朝臣手里也不为过。
“你妹妹犯蠢,他怎么会责怪到你的头上?先前我托你姑母打听过,侯夫人这段时日正忙着给裴闻相看,世子妃的人选还未定下,你不用着急。”
岑夫人不慌不忙的,“他既然瞧不上郡主,想必更重内里,你倒也不用忧心。”
岑澜不好告诉母亲,裴闻才不是瞧不上姜云岁,看今天姜云岁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许是姜云岁不愿意。
“改日我去见一见侯夫人,探探口风。”岑夫人对女儿自是疼爱万分,当今这个世道,她能做的也只有多多筹谋,为女儿谋划一个靠得住的婚事。
嫁给裴闻,是最好不过了。
淮安侯府不能倒,也倒不了。
侯府倒了。
姜家的江山也快到了头。
这世道日子虽然好过,皇家的人却太过奢靡享乐。
皇家上上下下,从根上就烂了。
怨只怨先帝迷上了道士给的所谓“长生不老丹”,丹药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却有着□□之效。
从那之后,他们便迷上了这些丹药。
当今圣上,虽不曾滥用过这些丹药,但却对朝政毫不关心,每日只想着他那些丹青墨画。
皇嗣单薄,日渐式微。
岑澜垂着眼皮,心思已经想到了别处。
她忽然觉得岑蕙也没那么蠢了,落水确实是毁掉清白的、最简单最有用的办法。
众目睽睽,想抵赖都没法抵赖。
其实岑澜之前也动过歪心思,她并不讨厌姜云岁,对她的嫉妒,不过是因为裴闻喜欢她。
她这人一向知道什么事要做,什么事不用做。
她若是想嫁给裴闻,就必须要先毁了姜云岁。
姜云岁不会水,无端害她落水,四下若是无人,就会害了她的性命。
岑澜不想害她性命,她只需要将姜云岁推出去。
喜爱姜云岁的人,京城里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郡王府倒算不得什么,姜云岁的父亲是闲散王爷,手无实权,真出了什么事,王府未必能硬气的同对方叫板,甚至要不回公道。
宫里为了息事宁人,甚至于会顺水推舟给其赐婚。
要找能压得过王府的、甚至让宫里的皇帝都得退让几分的世家,便没有那么多了。
镇南王府的嫡次子是一个,宋砚璟又是另外一个。
岑澜早就发觉宋砚璟对姜云岁也有那么点说不清楚的心思,姜云岁有点蠢,对这种事情总没那么敏感,十分的愚钝。
去年夏日的宫宴。
姜云岁嫌殿中闷热,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跑去御花园后的亭子里吹风。
恰好碰见在湖边醒酒的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