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忆里,姜云岁还是挺喜欢粘着他的,总是眼巴巴跟在他身后,像甩不开的小尾巴。
“姜云岁。”裴闻低声沙哑叫了她的名字。
紧接着他缓缓开口问:“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
作者有话说:
过年真的让人忙成陀螺
陀螺!就是欠抽!哼哼哼哼叽叽叽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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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她魂魄不稳◎
男人的鼻尖近得几乎快要蹭到了她的脸,吐息温热,缓缓撩过她的颈侧,他的眼神极深,看也看不透。
姜云岁听见他问出口的这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她连躲都躲不开他的气息,微微撇过脸:“你在胡说什么?”
下蛊?她只在书里见过。
裴闻掰过她的下巴,强迫她将脸转了过来,少女皮肤娇嫩,面色薄红,唇色抿着些许涟漪,他对她的闪躲略有不满,男人皱了皱眉,冷下了声:“别躲我。”
以前没见她躲过。
这几回,倒是避之不及。
马车宽敞,里面点了檀香。
她的小脸好似被香薰得有些热,避着他的眼神小声地说:“我没躲你。”
裴闻压根不信她的话,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少女肤白胜雪,衣襟宽松,锁骨若隐若现,纤细的腰肢被拢在轻薄的软绸里,她紧紧攥着手,神色紧张。
“那你坐过来些。”
裴闻好像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好似是从衣领透出来的甜香。
姜云岁不情不愿,慢吞吞往他身边挪了挪,她心里存着事情,忐忑不安的,倒没心思管裴闻的心情。
听闻香山寺的主持如慧大师是佛缘极深的高僧,她一向不擅撒谎,若是叫如慧大师看出端倪,可就不好了。
姜云岁心不在焉的想着届时如何避一避,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香山寺外。
寺庙香火极旺,佛寺门外的樟树枝头挂满了红绸。
姜云岁跟在裴闻身后下了马车,一阵冷风吹得她鼻尖通红,初春天气还是冷,她今天穿了身素色衫裙,腰间的缂丝玉带将少女的腰肢收拢的纤细柔软,长发如泼开的墨汁,慵懒散开。
春日灿烂的阳光里,少女身姿娉婷。
裴闻往她的掌心里塞了个暖手的小圆壶,挡住身后的冷风,“走吧。”
姜云岁还是不太敢,她这人很是惜命。
既然有幸,有重活一世的机会。
只想稳稳当当再活一世。
可她现在感觉自己三魂七魄都不太稳定,每天夜里做的梦似真似假,好像自己的魂魄飘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后来发生的事情。
等醒过来,又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
“表哥,好冷。”姜云岁接着假装咳嗽了几声,作出病还没好全的模样:“不然我在马车里等你,我就先不进去了吧,带着病不好见佛祖的。”
裴闻叫人送来马车里他的斗篷,他的个子比她高出不少,将斗篷拢在她的肩头,低垂眉眼,认认真真帮她系好斗篷:“还冷吗?”
姜云岁沉默住了。
裴闻自然而然牵住了她的小手,男人低声同她说:“佛祖也不会怪罪你。”
都到了香山寺。
姜云岁感觉自己不进去也不成了。
她试着偷摸挣开小手,裴闻却越抓越紧、
姜云岁怕了他的力道,渐渐地也就不再挣扎,她被他牵着手,越过佛门前高高的门槛,里面的香箸倒是比外面还要旺盛。
星星火火,明明灭灭。
檀香味浓,一派肃宁。
姜云岁被裴闻牵着进了正殿,她仰着脸看向面前肃穆的佛像,心里又敬又怕,总感觉被佛祖那双眼看透了所有。
她跪在蒲团上,掌心合十,神色虔诚。
裴闻跪在她身旁,他并不信佛,不过手腕上戴着一串沉檀佛珠,他侧过眸望着身侧的少女,皎洁如月,眉眼安宁。
向来不信神佛的男人,竟也对着佛祖默默许了个愿。
“表哥,我好了。”
“嗯。”裴闻扶着她站起来,望着她的有些柔软的小脸,心绪微动,摩挲了几下指尖,忍住了想捏捏她的冲动,表面淡然,开口问道:“你饿不饿?我带你过去吃斋饭。”
姜云岁方才在马车里吃了糕,其实不怎么饿。
“吃完饭我们就回去了吗?”
“如慧大师这两日都要礼佛,我们明日再回。”
“要在这里住一晚?”
“嗯。”男人嗓音低沉,随即他抬眸看了看她,接着问:“你怕?”
裴闻说完也想起来姜云岁的胆子确实很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敢落单,小时候躲在她母亲身后的那张小脸也是怯生生的。
性格太柔,也不是好事。
姜云岁摇摇头:“我不怕。”
裴闻倒也没有相信她的话,还攥着她的手:“我住在你隔壁的厢房,有事你就叫我。”
姜云岁低头,心不在焉望着自己的倒影:“哦。”
她不想在庙里住,万一被佛祖当成妖魔鬼怪收走了怎么办?
她在心里叹了叹气,上辈子她怎么不记得裴闻如此关心过她。
姜云岁承认,年纪尚小的时候,她与裴闻走得是还算近,她喜欢粘着这个长得好看的表哥,下意识喜欢亲近他。
但是男大女防,及笄之后她与裴闻也不怎么见面,私底下更是没说过几句话。
上辈子,姜云岁也在侯府里住过小半年。
亦是因为那个道士说的话,侯府的宅子几百年前是一古寺,风水养人,说她体弱多病,乃是魂魄不稳,在侯府住上两年,借着古时灵气才能勉强定魂。
她的母亲这才将她送到侯府借住。
可是那一年,她和裴闻哪怕是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极少碰上面。不像如今,好似去哪儿都能碰见了他。
“走了。”裴闻见她站在廊下发呆,低声提醒。
姜云岁悄声无息挣开他的手掌,默默跟上他的步子。
裴闻已经故意放缓了脚步,走得很慢,但是她还是落了一大截,裴闻停下来等了等她,对她抬起掌心来:“我牵着你。”
姜云岁抬眼,恰好瞥见了他腕上的那串沉檀佛珠,她的心尖好似在这个片刻瞬间绷了起来,努力撇开脑子里那些不好的回忆。
裴闻见她脸色不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还是被风吹得冷了?”
姜云岁咽了咽喉,心不在焉下便伸手搭在他的掌心,敷衍了过去:“不是。”
裴闻抬了下眉,她不愿说,他也没有多问。
两人去用了斋饭。
姜云岁胃口不大好,倒是喝了两碗素面汤。
屋外不一会儿就斜风细雨,檐沟落下的水珠落在砖面上,缝隙偶见青苔。春带雨的时节,天气总是多变。
烟雨渐息,阴云密布。
裴闻还记着母亲的叮嘱,带着姜云岁去见如慧大师。
姜云岁见不是朝着后厢房的方向,放缓了步子:“表哥,我们去哪儿?”
裴闻说:“去听经。”
姜云岁并不想去,她找了个借口:“我累了。”
裴闻也知她无比娇气的身体,常年都是病恹恹的模样,吹了风都要比旁人多咳嗽两声,身娇体贵,就似极其珍贵的玻璃宝瓶,稍微不留神,就碰碎了她。
裴闻依然紧紧牵着她的手,触感柔软,她身上那缕软香不断往他的鼻尖里钻,他平静咽了咽喉咙,嗓音微微沙哑,他说:“很快,半柱香的时辰就够了。”
姜云岁不情不愿被他领到了如慧大师面前。
对上如慧大师的双眸,心里尤其紧张。
如慧大师道了声阿弥陀佛。
姜云岁懵里懵懂被安置在侧殿,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敲钟声,心里竟然异常的平静。
等了不到半柱香的时辰,裴闻便从正殿回了侧殿,倒也没有说别的,看了眼她:“我送你去客房歇息。”
姜云岁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庙里供香客歇息的偏房在后院,院子后是一片葱郁的竹林。
四下无人,难得僻静。
屋子提前就有小僧收拾的干干净净,好像特意有人吩咐过,四角都点了暖盆,被褥也是全都刚刚换过了的。
姜云岁刚进屋,裴闻也跟了过来。
她正要送他出去,男人忽然抓过她的手腕,不知何时他已经把手上那串沉香檀木的佛珠摘了下来:“如慧大师说你魂魄不稳,身子骨弱,倒是可以用佛珠镇一镇魂。”
姜云岁心都被提紧了,小脸素白,唇瓣被她无意识咬出了潋滟的颜色,她瞧见这串佛珠,亦是像看见了什么烫手山芋。
根本就不想要。
“不用的,表哥,我身体这两年已经养好了许多。”
裴闻很固执,执意将这串傍身已久的佛珠套在她细腻雪白的手腕上,“好好戴着。”
姜云岁强忍着才没有当着他的面和他翻脸,她垂着脸,遮住了脸上复杂的神色,“表哥,我要歇息了。”
裴闻看着竟有些舍不得离开,默了下来盯了她许久,“嗯。”
他也不是看不出姜云岁忽然对他的躲避。
只是裴闻一时还没想通是为什么。
不过这也没那么重要。
可能是小姑娘学来的什么新的手段。
裴闻前脚离开,姜云岁关上门立刻就将他硬塞过来的东西摘了下来,气呼呼扔到了一旁。
上辈子她就被他用这个…折腾的想要羞愤自尽!
她脾气也不小,埋在他怀里呜呜咽咽的时候不小心扯断了他手腕上这串佛珠。
裴闻嘴上说着不生气,反倒还笑吟吟看着她。
最后竟然……
姜云岁当时什么都不太懂,眼泪珠子都委屈的直掉,这和逼她吞金自尽有什么区别?
裴闻攥着她的下巴,指腹冰凉,他亲了亲她的唇。
后来裴闻望着她泪潸潸的脸,叹息了声:“好了算了。”
…
回忆不堪入目。
姜云岁想起来就烦躁,等日后裴闻问起,她就说不小心弄丢了他的东西。
他应当也不会把她怎么样,难不成还要杀了她吗?
作者有话说:
被拉着走了两天亲戚都快要累死了,不喜欢过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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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看得心头发闷◎
裴闻送给姜云岁的这串沉香檀木佛珠,随了他许多年。
当初侯夫人强行拉着儿子来香山寺烧香拜佛,是觉得他跟他舅舅从战场回来后,杀戾太足,想压一下压他骨子里的暴戾。
为此特意在庙里求来了开过光的佛珠。
姜云岁觉着扔在床上也很碍眼,她没脱鞋子,双膝跪在被褥上,她趴在身躯,将被扔到角落里的佛珠找了出来。
她的目光在这间厢房里转了两圈,半晌过后,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来扔。
若是故意落在这间客房,之后被打扫的小僧发现怕是还会原封不动送回侯府。
姜云岁想了想,打开窗户,往外边的院子扫了两眼。
院落僻静安宁,只有落在枝头的几只喜鹊,仰颈而啼。
姜云岁趁着没人在院子里,推门而出,她在墙角找到了把铲子,少女蹲在树干前,将裴闻硬塞给她的东西埋在了树下。
做完这件事,姜云岁终于能松一口气。
—
山上风大,寒气重雾气重。
尤其是夜里,冷得让人都不愿意出门。
姜云岁这间屋子里烧了暖盆,却也还是不那么管用。
她觉得冷,蜷着四肢躲在被子里,半点儿都不想下床。
她果真两辈子都讨厌上山,夜里的寒气严寒刺骨,像冰碴刮在了骨肉里,疼的要命。
姜云岁这夜睡也睡不好,半夜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爬起来,抱着取暖的碳盆,放在靠近床边的位置,如此才觉得暖和了些。
裴闻亦是夜不能寐,他倒不是怕冷。
而是做了很奇怪的梦。
裴闻几乎不怎么做梦,这天晚上就像是被魇住了似的,他的意识被骤然拽入熟悉而又陌生的画面。
听澜院内,扑面而来的浓郁药味,苦得叫人舌尖都觉得发涩。
里屋一阵阵惊心动魄的咳嗽声。
裴闻=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心脏就像攥在旁人的掌心里,被牢牢捏紧了。
又痛又麻,难以喘息。
他循声往里走了几步,刚跨过门槛,屏风后竟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那道声音冰冷且无情,极力克制着情绪,忍着怒火没有发作,但也确实是个结结实实的下马威:“谁放郡主出门去玩雪的?自己下去领罚。”
裴闻听得出来这个自己,十分生气,压着颤抖的声线,还有些劫后余生之感。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又听见了姜云岁的声音。
裴闻抬眸望去,少女虚弱靠坐在床榻的枕头上,羸弱苍白的面色,盈盈动人的水眸,贴身的绸衣勾勒着曼妙的身躯,衣领微松,颈间斑驳的青红色,叫人浮想联翩,心生怜惜。
她边说话边捂着胸口咳嗽:“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要执意出去,她们拦不住我,你若是要发火就对着我发,不要拿旁人出气。”
裴闻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奇怪。
床榻上的少女,沉疴已久,透着虚弱的病色,咳得唇角带血,手帕上亦是触目惊心的鲜红。
他看得心头发闷,只想快些摆脱这个奇怪的梦。
裴闻深夜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眉头微皱,方才那个梦实在奇怪,她怎么会病得那样严重?
姜云岁这一夜睡得也不好,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冷,门窗仿佛透着风,烧了暖盆也不顶用。
天刚微微亮,姜云岁就没有再睡,等到门外渐渐升了太阳,正对着日头的厢房被晒得暖和了些,她才慢吞吞穿好衣裳起了床。
姜云岁推开房门,没想到裴闻就站在门外的长廊。
他今天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和前两日又不太一样,直勾勾盯着她,叫她心里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