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凝固,操场上夜跑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偌大的操场只剩下他们两人。
卫寒扭头望着她,就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段仅靠金钱维系的随时就能结束的关系。表面上他拥有着掌控权,其实他知道输的人只有他。
“你喜欢他什么?”他问。
想起在境县的那段日子,简宜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好一阵才开口。
“他帮助过我很多。”
“别人帮助你,你就喜欢了?”卫寒心里酸得冒泡。
简宜随后一一细数:“他成熟稳重,做事妥帖,他出身很好但从来不会看轻别人,他常常分享他生活里的有趣见闻让我能看到外面的世界,他会记得所有重要的日子——”
“可以了,够了。”
卫寒打断了她,伸出手。
“什么?”简宜不解。
“照片。”
他倒要看看简宜是不是瞎了。他天天在她面前晃,她竟然还能记住别人身上那么多的优点。
“没有,”简宜顿了顿,“没有照片。”
“喜欢他六年,怎么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卫寒开始挖苦,“看来也不过如此。”
简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完了吗,我想回去休息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卫寒目光灼灼。
夜风吹皱了少年的衣衫,她听见卫寒问:
“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第16章 [VIP]
卫寒已经有一周的时间没有联系她了。
简宜是在去食堂打饭的路上看见了邵逢, 才突然想起这件事的。
还隔着一段距离,邵逢就和她招呼,他主动走过来和她寒暄, 说最近有个聚会,怎么没见她去。
“是不是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没时间?”邵逢和她开起了玩笑, “那天唱K你不在,大家都挺失望的。”
简宜一愣:“什么聚会?”
邵逢挑眉:“卫寒没喊你?”
简宜摇头。
邵逢的表情一下变得很精彩。
因为他记起那天喻婕好像也在,至于是卫寒叫她来的,还是喻婕自己过来的, 这他就不得而知了。
临走前, 邵逢看了眼简宜, 颇有些意味深长。
看来这是快散了。他想。
期末通选课考试那天,简宜见了卫寒一面。
他的座位就在她旁边, 两人只隔了一个空座。
从进门到落座,卫寒都没看她, 像是当她不存在。
简宜拧开水杯喝水, 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卫寒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 视线望向窗外, 正值深冬,外面大雪纷纷, 有人正在扫雪,少年的目光没有焦距,仿若冬天的湖面平静又森寒。
莫名地, 简宜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夜晚, 卫寒问她的那个问题。
他站在风口处,操场路灯微弱的光洒在他身上, 金色的头发半透着光,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
少年的眉头皱着,问:“那我呢,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简宜怔愣在原地,只是停顿了几秒,卫寒却已经转身离开。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简宜回过神,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就要开考了。
她把椅子挪近了点,伸手戳了戳卫寒的肩膀,小声喊他。
“卫寒。”
他转过头,眼神很冷,没有温度。
“有笔吗,借我一支。”
其实她的圆珠笔就放在笔袋里,她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卫寒说话,顺便探探口风。
下周就要放寒假了,二月份的出勤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还有就是,按最近卫寒这态度,她觉得估计他们这关系也维持不到二月,她得提前为自己做打算。
她和他套近乎,可卫寒依旧没和她搭话,不过倒是把桌面上的钢笔放到了他们中间。
“谢谢哦。”
简宜把钢笔拿了过去。
正想着再找点什么话题聊一聊,简宜望过去才留意到卫寒的桌面空了,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他把这支钢笔给了她之后,他就没办法考试了。
他一共就只有一支笔,是哪来的勇气借给她的。
简宜正要把笔还他,卫寒回头从身后男同学的笔袋里随手拿了一支。
“借我。”
男同学应得很快:“好的好的。”
简宜:“……”
一个半小时的考试,卫寒不到一个小时就提前交卷离场。
旁边的座位一下空了,简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走了一会神。
她发现人有时候是挺奇怪的,卫寒之前联系她的时候她觉得厌烦,现在一下彻底不联系了,她反倒不适应了。
那天的事,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有太多疑惑闷在心里搅得她这几天心神不宁,可联系不上卫寒,很多猜想也无从证实。
考完试,简宜第一时间给卫寒打了电话。
过了好一阵,他才接通。
“有事?”
“你还在学校吗,我把钢笔还给你吧。”简宜一边说着一边在教学楼前张望。
“不用了,你扔了吧。”
简宜看了眼笔身上的标志:“我朋友说这个钢笔好像挺贵的,我还是当面还给你吧,你要是不方便,我放到你公寓那里也行。”
反正公寓的密码她也知道。
“哪个朋友?”
“什么?”
“哪个朋友告诉你的,”卫寒的语气很不好,“你喜欢的那个老东西说的?”
老东西?
什么老东西?
简宜还没反应过来,卫寒已经把电话挂了。
——
期末考试周结束的那天,简宜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着考了好几天的试,每天大脑都在超荷运转,试卷交上去的那一刻,她觉得从灵魂到肉/体都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为了庆祝考试结束,阿楚她们都去了外面唱K,简宜实在唱不动,也没有那个精力,十点就上床休息。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了,刷牙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
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多,卫寒竟然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不过他发了,又好像没完全发。
因为简宜点进去看到的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真是奇怪的人。
简宜一边刷牙,一边用左手打字。
简宜:【??你发什么了】
下一秒,聊天框顶部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卫寒回了过来:【家里的猫按的。】
简宜:【哦。】
像是怕她不信,卫寒还发了一张照片,他把罪魁祸首的大头照发了过来——一只长相高贵的孟加拉豹猫,正前方还放着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他们聊天的对话框,猫的前爪正按在键盘上。
……
太过离谱,以至于简宜不想拆穿。
简宜:【刚养的?】
卫寒:【嗯。】
简宜:【挺可爱的,它性格好吗】
卫寒:【不好,容易发脾气。】
简宜:【那和你挺像。】
卫寒:【?】
在卫寒生气前,简宜已经把这条消息撤回了。
她说:【不好意思,宿舍的猫按的。】
光是想象卫寒现在的表情,简宜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洗漱完,她看了眼手机,卫寒没再回复。
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朱婷雪和孟雅琳收拾行李回了老家,宿舍里只剩下她和阿楚。阿楚要留在江城实习,估计要到月底才回去,她也差不多。
傍晚,她还在阳台晾衣服,阿楚在楼下朝她招手,喊她一起下来堆雪人。
阿楚和隔壁宿舍的人比赛堆雪人,想让她过来帮忙。
只是忙活了一个小时,他们俩笨手笨脚的,最后只搓了几个又大又圆的雪球。
隔壁宿舍的同学嘲笑她们:“你们这一点不像雪人,反倒像是搓了几个大汤圆。”
这个形容倒是可爱。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简宜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写着:
【提前祝大家元宵快乐,请大家吃汤圆啦[花花][花花]】
卫寒是在车上忽然刷到这条朋友圈的。
彼时他刚参加完剪彩活动回来,司机在前面开着车。
车内很安静,没放任何音乐,他最近单是听见那些情情爱爱的歌,都觉得厌烦。
他百无聊赖地点开朋友圈,没想到第一条就是简宜发的。
手指在屏幕停顿上了几秒,卫寒移开眼,手指继续往下滑,滑了好几页,直到看不到简宜的状态为止,就这样几乎快翻到了昨天的朋友圈,忽然又觉得没劲,把手机扔到一旁。
砰地一声闷响,司机肩膀一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不敢出声。
卫寒闭上眼睛休息,只是不到两分钟,他又把手机拿了起来,重新点开微信,找到简宜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底下已经有十几个人点了赞。
他一个个沿着头像看,好些都是男的,看备注,应该大部分都是通选课上的同学。
莫名其妙。
这些男的为什么要给别人的女朋友点赞。
现在还只是点赞,等互动多了,过两天就会开始私聊,再过阵子是不是就要约出去吃饭了?按简宜这不会拒绝人的性格,说不定真的就答应了。
卫寒本来还在气头上,但现在他觉得他应该说些什么。
他在键盘上打字,在评论区回复:【不吃。】
手机刚放下,司机就提醒他到了。
轿车停在傅屿岸公寓楼下,卫寒从车上下来。
今晚傅屿岸约他吃晚餐,说是有份礼物要送给他。
走进门,餐桌已经布置完毕,傅屿岸今天难得下了厨,准备得丰盛,那些菜式全都是按他的口味准备的,唯独有一道菜,让卫寒皱了皱眉。
“这是什么?”
卫寒指着正中间那道腊味饭。
今晚主要的菜式都是西餐,这道腊味饭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傅屿岸正在倒酒的手略微停顿。
“最近有位朋友教我做的,你尝尝?”
卫寒打量了两眼,出于礼貌,点头应了声,但并未动筷。
傅屿岸像是并不意外,没有勉强他,只给自己盛了一碗。
“我听说期末考试已经结束了?”
“嗯。”
“考得怎么样?”
“还行。”
寒暄几句,傅屿岸拿出餐巾擦拭嘴角:“考完试有没有什么打算,还是和往年一样出国度假?”
“不了,”卫寒语气淡淡,“我想去一趟境县。”
“境县?”傅屿岸意外,金丝眼镜下他的眼神锐利了许多,“你去那做什么?”
“简宜家在那里,”说起简宜,卫寒情绪有了波动,“我想过去看看。”
放寒假一个多月,他不可能和她分开那么久的。
他这几天想了很多,其实他明白,从头到尾简宜都没做错什么。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不喜欢他。
但他好像是有点喜欢她的。
又听见傅屿岸说:“那里环境不好,你适应不了的,而且那里没有星级酒店,你住不习惯。”
卫寒按着刀叉的手停下:“你去过?”
“以前在那待过一段时间。”
卫寒没多想:“那里的环境真的很不好?”
他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旅馆的天花板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推开门都是沉闷发霉的气味,打扫干净的地板还黏着好几层污垢,浴室的水龙头锈迹斑斑,拧开全是污水流出。
想到这,卫寒有些掉胃口。
但过了一会,他觉得也不是不能忍受,大不了他提前让人装修一遍。
似乎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卫寒打算今晚就让人去安排。
见卫寒放下了刀叉,傅屿岸提议:“要不先去书房看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好。”
傅屿岸要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幅画。
意大利小众画家的新作,虽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画风诡谲,色彩厚重,极具辨识度,不少人都认为这位画家会是未来画坛的新星,以后会有巨大的收藏价值。
“你喜欢吗?”
卫寒兴致缺缺,粗略看了看,敷衍点头。
转过身,他看到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副袖扣,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只是他看见那丝绒盒子底下放着一张卡片,写着一句话——“I like to feel his eyes on me when I look away.”
莫名地,他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
他不过是好奇看了眼,傅屿岸竟然讲起了它的由来。
“这是去年跨年夜,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傅屿岸极其珍视地拿起了那对袖扣,眼神变得温柔,“我一直都舍不得佩戴,因为她说这是她花了一个月兼职的工资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