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还在第四棒等待的卫寒忽然扭过头看向观众席,他从周遭所有嘈杂的声音里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她的声音,直直地看向她。
视线撞上的那一秒,说实话,简宜被他看得有些发憷,可她明明也没做错什么。
她尴尬地笑了笑,还没等她做什么反应,卫寒已经转过了头,因为第四棒的交接马上就要开始。
如果说刚才他们班还有一点胜算,现在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因为卫寒从起跑开始就把他们班的魏翌远远甩在身后。
卫寒跑得越快,她的心越凉。
很快,卫寒冲到终点线,观众席上一阵欢呼,一群人上去给他递水递毛巾,男的女的都有。
而简宜还在看着他们班的魏翌,最后两秒魏翌被新闻班的反超了,最后只拿了第三名。
虽然有点可惜,不过已经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魏翌看着脸色不太好,唇色发白,她和孟雅琳走下观众席找他。
“魏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孟雅琳说着给他递了瓶矿泉水。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有点低血糖,”魏翌坐在操场旁的座位上,“能帮我把书包拿过来吗,我书包里有巧克力。”
简宜应得很快:“好,你等会,我马上来。”
简宜立刻跑回去观众席第一排去拿书包,她刚才记得魏翌的书包就放在她们座位旁边。
当她抱着魏翌的书包回来,眼角余光瞥见卫寒就坐在身后那一排的座位上,他今天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很显眼,额前的头发半湿,明明是在仰头喝水,可那双好看的眼睛分明一直盯着她,那眼神冷得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们班不是拿了第一名吗,怎么还一副很不满意的表情?
简宜把书包递给魏翌,他让她帮忙打开书包的夹层,她刚把巧克力递给魏翌,旁边好像突然多了个人。
卫寒走过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她旁边,简宜没有发现,反倒是孟雅琳拼命朝她使眼色:“简宜,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啊?”
简宜转过头,看见卫寒时还有点懵。
卫寒开口问她的第一句话就是:“结束了?”
“嗯。”
简宜点头,他们班下午的项目已经全都结束了。
“饿不饿?”
“有点。”
“走吧。”
临走前,视线瞥到她手上拿着的黑色书包,卫寒脸色阴沉,说:“书包不还给别人?”
简宜恍然,这才记起把书包还给魏翌。
走出校门那段路,卫寒一直沉默着,简宜以为他在想事情,也没有打扰他。
只是,卫寒忽然问她:“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这人总喜欢整反问句,有事从来不好好说,总让人猜来猜去。
简宜想了想:“有啊,我正想问你,我们待会吃什么呀?”
下一秒,卫寒停下了脚步,神色不悦:“不是让你问这个。”
简宜点头,哦了声。
“那请你明示,我应该问什么?”
卫寒开始不耐烦:“好,那我问你,你刚才在做什么?”
“我刚才不是在看比赛吗?”简宜疑惑。
“那看比赛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简宜如实回答:“在给我们班的同学加油。”
问题终于来到了重点,卫寒问她:“你是谁的女朋友?”
简宜噎住,停顿了两秒钟,小声说:“你的。”
顺着这个思路,她好像听懂了,大概是她刚才忽略了他没给他加油,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现在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果然,卫寒冷笑了声:“你还记得是我女朋友?”
简宜不敢说,她刚才确实是忘记了。
简宜试图缓解气氛:“你看,我加不加油有什么区别呢,你不都是第一名,我们班才第三。”
卫寒勾唇:“简宜,你的集体荣誉感真的很强。”
这阴阳怪气的,简宜自然不会觉得是赞美。
她不敢说话。
临走前,卫寒对她说:“你好好反省一下。”
简宜懵了。
不是说去吃饭吗?
饭也没吃着,她又走去了食堂。
那天卫寒都没有给她发信息,她想着他大概是还在生气,她想着第二天决赛的时候再给卫寒加油,没想到第二天决赛根本没看见他,金融班的第四棒还换人了。
从那天开始,卫寒几乎有半个月没联系她,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被炒了,所以在孟雅琳问她为什么最近没看见卫寒时,她给出的官方回答是“冷战了两周,可能要分手了”。
虽然半个月没联系,但月底卫寒的工资还是准时发了,而且没扣一分钱。
不拖欠工资的老板就是好老板。
简宜觉得卫寒在这方面做得是很好的。
那天拿到工资,简宜狠狠地挥霍了一把,买了烤红薯、烤鸡翅和奶茶。
回到宿舍,她把这些东西摆在桌面上拍了一张照,发给卫寒。
她说:【谢谢哦,我拿你发的工资买了这么多东西,超好吃。】
卫寒没回。
尝试搭话失败,简宜转入正题,她开始发表她的离职感言。
【本来今天最后一天想请你吃饭的,但想着你应该没有时间,所以这些话就在网上说啦。
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这段时间跟在你旁边吃到了很多好吃的,还见识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比如去看了画展、音乐剧表演,还有人生第一次坐了游艇,出海的时候还见到了鲸鱼!最重要的是谢谢你从来没拖欠过工资,发得特别准时。
好像一不小心话说多了,总之希望你学业顺利、天天开心,以后一直都这么有钱。[烟花][烟花]】
毕竟要离职了,她把所有能想到的好话全都说了出来。
严谨起见,简宜又检查了一遍字句才把信息发出去。
这边消息刚发出去,那边卫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最后一天是什么意思?”他声音有些紧绷。
“你不是要把我炒了吗?”
电话那头卫寒闷声回道:“我没这么说。”
简宜还愣着,又听见他说:“我只是让你反省。”
反省是什么意思。
简宜想了想开口:“是要写检讨报告吗?多少字?能不能少写一点,最近作业太多了。”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卫寒。
“算了,也不知道早点打电话过来。”卫寒的声音变得不自然,“你的祝福我收下了,明天想吃什么?”
“嗯?”
“明天带你去吃好吃的。”
简宜喜出望外:“那吃上次那家日料可以吗?”
“可以。”
简宜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这些事情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发生的。
这天晚上睡觉前,她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朋友圈。
今天卫寒竟然什么都没发。
——
周六下午,市中心的篮球馆一如既往地热闹。
场上的比拼正如火如荼,卫寒却提前退场。
他正坐在休息室的凳子上系鞋带,邵逢推开门朝他走过来。
“怎么今天这么快就不打了?”邵逢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五点,还早着呢。”
“嗯,不打了。”
卫寒只应了声,没作过多的解释。
邵逢想着他估计是累了,便说:“行,那我也不打了。晚上阿远约我吃饭,一起?”
“你去吧,”卫寒拒绝得干脆,“我晚上有事。”
“约了人?”
“嗯。”
“谁啊?”邵逢忽然八卦起来,试探性地问了句。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
虽然卫寒这话语气不好,但邵逢能感觉到今天他似乎心情不错,想起刚刚打球的时候卫寒几乎是每隔十分钟就看一次手机,像是生怕错过了时间。
那应该约的是个挺重要的人。
卫寒已经系好了鞋带,只是临走前,邵逢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有样东西要给你。”
卫寒:“什么?”
“你在这等我一下。”
邵逢转过身在休息室的储物柜里翻找,卫寒在门口等了两分钟他还没动静,起身离开。
还没走出篮球馆,邵逢就在身后喊住他,给他隔空扔了一样东西。
卫寒随手抓住。
等他看清手里的物品后,卫寒的脚步突兀地停在门口,心里那点隐秘的、带着期待的火光骤然熄灭了。
“简宜昨天去教室找我,她让我拿给你的。”
卫寒下颌紧绷。
这个没有诚信的人。
“你怎么把手表落在她那里了。”
他记得他们分手都有差不多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还。
卫寒没说话。
“我早就说了简宜脸皮薄,你们这一分手,她肯定会避免和你碰面,这不就找上我了。”
邵逢还在说着话,卫寒又把那块手表扔给了他,他一时没准备险些没接住。
“明天让她过来找我,”卫寒薄唇紧抿,“你自己找借口。”
——
周日下午五点,简宜站在一栋郊区的别墅前。
在她眼前的是一幢法式庄园豪宅,两面环湖,坐北向南,即便是冬天,仍有名贵的花卉沿途盛开,花枝倒影在湖水里,斑斓又梦幻,像藏着另一个私人花园在水下,正中央是一座喷泉雕塑,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到喷泉里传来钢琴声,隐约能听见正在演奏的是李斯特的《艾斯德庄园水的嬉戏》。
根据邵逢给的地址,是这里没错。
这个像景区一样的地方,就是邵逢所说的朋友的家。
昨天晚上邵逢给了她一个快递纸箱,问她能不能帮忙送到这个地址,她一开始没答应,但邵逢说里面的东西特别重要,所以他需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帮忙送过去。
他双手合十,诚恳请求,就差给她跪下来了,于是简宜那句拒绝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刚在大门前站定,就有人上前为她带路。
绕过花园,又走了约莫十分钟,简宜在一个室内泳池前停了下来。
她有些迟疑,但对方微笑着和她示意:“您进去就是了。”
简宜忐忑地走了进去,直到看到那个在泳池里□□的背影,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在旁边看了几分钟。
泳池里的金发少年终于不再沉迷于展露自己的游泳技术,从水里游上岸,缓缓走上一旁的扶梯,水沿着锁骨一路往下滑过他赤/裸的上半身,在腹肌那里打了个旋,又直直地流向人鱼线,没入深处。
旁边有人给他递了件浴衣,他随意披在身上,朝简宜走了过来。
走近了,她这才发现原来卫寒的锁骨下方有一颗很小的痣,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如果说此前她还觉得卫寒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但此时此刻她感受到的是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带有危险性质,容易被他蛊惑。
她迅速移开眼,将纸箱放在地上。
不用问,她也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她忍不住开口:“你让我过来找你,到底想做什么?”
卫寒正用白色的毛巾擦拭头发,语调慵懒:“这么贵重的物品,本来就应该你自己拿过来。”
“……”
她怎么记得一周前,他说要把它扔了?
“这个手表是我在你家里洗碗的时候落下的,所以你负有一定的责任。”
他这么一说,她这才望向卫寒正在擦拭头发的手。
真让人难以置信,这双矜贵得像艺术品一样的手竟然在她家里洗过碗。短短半个月,恍如隔世。
她还在发呆,卫寒却刻意提起某事:“听说我舅舅前几天出国了?”
“嗯。”
“他根本就不喜欢你,你们刚在一起十八天,他就出国了,显然,对他来说,工作比你重要。”
原来今天是她和傅屿岸在一起的第十八天,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他有自己的工作,我能理解。”
卫寒冷哼了声:“你对他总是很宽容。”
“不是宽容,而是信任,”简宜纠正了他的说法,“就算不在同一个地方,但我知道他在做他热爱的事业,我也在实现我自己的目标,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过得很充实,也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