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次了。卫寒想。
上了车，简宜坐在副驾驶座，卫寒一路上一言不发，板着张脸，他不笑的时候本就让人觉得难以靠近，加上现在还生着闷气，简宜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压抑了不少。
这些日子，她基本已经摸清了卫寒的性格，她也故意不说话，低着头玩手机。
她把刚才傅屿岸送的明信片拍了张照片，发给了简心玥。她估计还在忙，没回复。
忽然，卫寒问：“你妹妹在哪里上学？”
“星城理工。”
“星城理工？”卫寒困惑，“她以前来找你的时候，不是说要考江大吗？”
这么久远的事，她没想到卫寒竟然还记得。
“高考差两分，所以去了隔壁市，不过星理也很好，不比江大差。”
“嗯，她什么时候来江城找你？”
“不知道，怎么了？”
“我想起我也有一套明信片。”
“……”
简宜语塞。
他的攀比心是真的很重。
车停在简宜出租屋前的巷口，简宜正要解安全带下车，旁边的卫寒问了她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堪称是两个人同时掉下水要先救哪一个的衍生变体。
他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进行学术研究，他问她：“如果我舅舅和我同时在场上打球，你会看谁？”
简宜当场石化。
这是什么问题。
“说话。”
简宜想了半天：“可以都不看吗？”
“？”
显然，这个回答卫寒不满意。
他没想到简宜竟然不选他。
他舅舅那个年纪跑都快跑不动了，打球的观赏性几乎为0，这么浅显的问题，简宜竟然还要想那么久。
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卫寒又换了个问题：“那如果我和我舅舅同时在森林里同时遇到危险，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
在简宜看来，这个问题就更加不成立了。
她这个体质去救人，十有八九把自己也搭进去，最有可能的结果是三个人都困在森林里。
卫寒：“不能说两个都不救。”
“非要选一个，那就救你舅舅吧。”
她是从理性的角度进行思考的，卫寒年轻，体力好，在野外活下来的几率比较大，而且他还喜欢玩极限运动，想来在野外遇到危险应该自己能应对。
她话音刚落，卫寒气得转身就走，车门关得砰砰响，足见他现在有多生气。
简宜不理解，这人怎么自己假设着，自己反倒生气了。
其实她知道卫寒想听见什么样的答案，可她现在心里也有点别扭，至于别扭的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下午打完球，邵逢告诉了她一件事，她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根刺。
如鲠在喉，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情。
下午球赛结束，卫寒还在休息室里换衣服，邵逢走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八卦地向她打听：“卫寒在美国准备的那份生日礼物，是送给你的吧？采访一下，你当时收到是什么样的心情？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卫寒这么上心。”
邵逢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她没太听懂，神色茫然。
“什么礼物？”
“我之前不是说卫寒在美国勤工俭学找人合租，还去给人端盘子赚钱吗，前段时间，我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攒钱给人买生日礼物，我想来想去值得他这么折腾的，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
简宜费劲地回想，但还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美国的任何物件。
但这一瞬间，她竟然感到了失望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刚才兴奋热切的心情在快速冷却，眼底的笑意渐渐变淡。
她问邵逢：“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邵逢观察着她的表情，有些诧异，“难不成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我，”简宜否认，“可能是寄给喻婕，或者是他哪个前女友的吧。”
谷思琦见不对劲，掐了下邵逢的手。
“你看，你说错话了吧。”
邵逢连忙改口：“唉，都是我乱说的，你别在意，都过去那么久了，卫寒估计自己都不记得这件事了，我看得出来他现在挺喜欢你的。”
“没事。”
简宜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
回到出租屋，简宜才感觉到饿，她进厨房准备做个土豆丝炒肉，但刚打开煤气灶，想到待会吃完还得收拾厨房，她就觉得累。
是那种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身心疲惫的那种累。
最后她回到沙发上躺着，点了份快餐。
吃完晚饭快九点了，她准备卸妆去洗澡。
她扎起头发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她想起今天出门前的心情，现在好像没有出门时那么开心了。
她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信的提示音接连响起。
卫寒的消息弹了出来。
卫寒：【刚才有点生气，忘记告诉你。】
卫寒：【你今天很漂亮】
简宜眼睑低垂，放下手机，没有回复。
第48章 [VIP]
凌晨一点, 卫寒还在等简宜的回复。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壁灯，手机放在床头，卫寒隔一会就拿起来看。
微信里并不安静, 未读消息不断弹出，但没有一条是简宜发过来的。
他拿起手机这会, 又有好几条发了过来。
第一条是他在美国的室友赵鸿朗。
赵鸿朗：【卫寒，你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吗，这边可能信号不好，听不见你那边的声音。】
后面几条都是邵逢发过来的。
邵逢：【怎么样, 哥们今天助攻得还不错吧, 下次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随喊随到。】
邵逢：【但是作为兄弟有点我真得劝你，做人不能太舔, 你没有听过那句话吗，舔狗不得House】
邵逢：【说实在的, 看到你顶着这张英俊的脸去当舔狗, 比杀了我还难受，能不能用这张脸做点你该做的事】
卫寒冷哼了声, 先回复了邵逢的消息：【以后没事别找我。】
邵逢：【？？】
卫寒：【你风评不好, 间接影响了我的形象】
邵逢：【？？？？】
想起白天简宜问他的话，卫寒觉得他应该和邵逢保持距离, 免得被误解。他应该多去结识和女朋友保持稳定关系的朋友，重新塑造他在简宜心里的形象。
卫寒在通讯录里找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人——游哲彦。
他们是大学参加竞赛时认识的, 没说过几句话, 卫寒隐约记得他有一个相恋多年的女朋友，偶尔在朋友圈还能看到他们的情侣合照。
卫寒给他发了消息过去。
卫寒：【你还在江城？】
游哲彦：【在啊, 我在新樾地产这里。】
游哲彦：【罕见啊，卫小少爷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关照。】
卫寒跳过了寒暄，开门见山地问：【你和你女朋友还在一起吗】
游哲彦：【当然了，我们上个月刚过了六周年纪念日，盘算着明年就结婚。】
很好。
这个朋友他交定了。
卫寒稍稍放下心。
折腾了这么一阵，已经快两点了，卫寒依旧毫无睡意。
他望向放在角落里的毛毡公仔，长手一伸，把它拿了过来。
他捏着圣诞雪人毛毡公仔的脸。
为什么还不回他的消息。
她到底在想什么，二选一的选择题，她竟然不选他。
难道他不该生气吗？
卫寒开始回忆起这一天，在下午六点之前，他还是很开心的，只是自从她提到他舅舅开始，一切就开始不对了。
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唯独没有办法忽略那个人。
他想起那场阴差阳错的烟花，自那以后，他每当听到烟花绽开的声音，心脏都会闷窒得无法喘息，身体像脱水一样开始冒冷汗。
他还想起了简宜送给傅屿岸的那对两千块的袖扣，想起她看向他的眼神，想起两年前他舅舅生日那天，简宜也是化了妆去见他的，是不是也是和今天来见他一样的心情？她现在是不是还喜欢他舅舅？
这些他全都无从得知。
——
九月中旬，简宜要去宿杉出差，她要跟广告拍摄的导演组一起去拍外景。
宿杉在邻市的西南部，临近海边，风景很美，拍夜景尤为合适，唯一的缺点是路途太远，附近的交通设施并不完善，自驾要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
本来这么小的拍摄任务，卫寒没必要跟来的，但不知怎么，出差那天，他的车出现在公司楼下。
她那会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迎面和他撞上，还愣了愣。
江彤见到卫寒，热情地打起招呼。
“小卫总，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刚好这几天有时间，”卫寒没过多解释，视线落在简宜的行李上，“我帮你拿吧。”
简宜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不重的，我自己拿。”
卫寒迟疑着收回了手，只是那眼神却一秒都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
一旁的江彤疑惑地看向简宜，怎么觉得她这语气不太对呢。
不太像是下属对上司说话的态度，反而像是她和她男朋友平时闹别扭，她故意噎她男朋友时的语气。
简宜去了门口给导演组的人打电话。
本来约好九点半在这里集合的，可现在还没见他们的人影。
连打了三个电话，对方才接，说是路上有点堵车，要晚点才到，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刚放下手机，江彤朝她跑过来。
“简宜，好消息，小卫总说他的车能坐三个人，喊我们一起去，”江彤边说着边拉她的手臂，“我们快点把行李箱放后备箱，慢了就没位置了，你都不知道周岩和李文杰可眼红了，他们说这车叫什么来着，我记不得了，反正要好几百万，我还没坐过这么贵的车呢。”
简宜没动，她嘴唇翕动，小声说：“你和周岩他们去坐吧，我就坐孙经理的车就行。”
江彤瞪大眼睛，表情复杂，一时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你认真的？”
不谈孙经理那人有多刻薄，和那种人在车里呆四个小时本身就是一种精神折磨，而且孙经理的车除了一股烟味外，还有久未清洗的臭味，她之前坐过一回，差点吐了，几乎造成心理阴影。
她一番劝解，简宜还是油盐不进，最后她只能拍拍简宜的肩膀：“那勇士，祝你好运吧！”
简宜把行李放进孙经理汽车的后备箱，刚合上车盖，回过头，发现卫寒正靠在车身看她，眼神晦暗不明，她立刻扭过头，移开了视线。
半个小时后，导演组的人终于到了，大家上车准备出发。
简宜坐上了孙经理的车，她的位置在副驾驶座，两位摄像大哥坐在后座。
果然一拉开车门，就有一阵难闻的气味窜入鼻腔，像是臭袜子堆了半个月没洗的那种味道，再混杂上烟味，她当场就想逃跑。
孙经理见她迟迟没有关上车门，催促：“快点系安全带，别磨蹭了，到那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简宜硬着头皮关上车门，随即把车窗降下来通风。
三个中年男人聚在一起，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很快，他们聊起了国际新闻，聊起了股票、房价，聊起了家里的老婆孩子，种种爹味言论听得简宜眉头直皱，忍不住戴上了耳机。
她觉得刚才她一定是脑抽了，哪怕不坐卫寒的车，她还能坐另外两辆租来的车，她为什么想不开要来冒这个险。
果然人不能太逞强。
她近来觉得自己很别扭，她从前还没有这样的感悟，但最近面对卫寒，她时常会产生这样的感慨。
他发过来的消息，她明明当下就看见了，但偏偏要过一会才回复，他约她出来，她明明有时间却也说没空，一想起邵逢那天说的话，她就不禁怀疑卫寒现在这些所谓的殷勤积极是不是装出来的。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去勤工俭学去餐馆给人端盘子就为了买一份生日礼物？
那他在自己面前装出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正想着，江彤发来慰问。
江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开弓没有回头箭，简宜硬着头皮回复：【还好。】
江彤回了她一个竖起大拇指的emoji。
中途到了服务区，简宜跟缺氧的人急需氧气罐一样，她立刻拉开了车门，下车去呼吸新鲜空气。
下车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重获新生。
她从来都不会晕车的，刚才那一个多小时还是她第一次坐车有了晕眩作呕的恶心感。
在服务区的空地上站了一会，好像缓解了不少。
往回走时，卫寒朝她走了过来。
一瓶矿泉水横在两人中间。
他给的。
她有些迟疑但还是接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