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出了什么问题,护身符还能示警、挡灾。
谁想到,他突然就被砸死了。
“护身符有问题?谁做的?”江沅抓住关键问题。
“不会有问题,”祝解肯定地说道,“那个护身符是我亲手绘制,事发后,我检查过护身符,完全没有焦灰的迹象。”
这也是他不理解的地方。
“……”
这是江沅没想到的。
除非是失败的符,没理由出现当事人面临生死之际,护身符却毫无反应。
她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祝解在当时翻阅了不少资料,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算上被砸死的那位负责人,玄门管理处在北郊荒地上频频出现失误,就连护身符的口碑也一落千丈,差点被人质疑卖假符。
直到其他人买回去,发现还是有用的之后,这种质疑声才逐渐消失。
似乎是感觉到江沅的尴尬,祝解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前几年我还不在宜城,等我找找卷宗,再给您把资料送过去。”
“那就多谢了。”
“祖师奶奶太客气了,不过,我确实有一个小忙想请您帮忙。”
“……你先说帮什么忙。”
江沅声音停顿了一下,她就知道无为观的弟子不是简单的一句道谢就能打发的。
“宜长老送了我一张考卷,他说是祖师奶奶您出的考题。”
祝解那边传来笑声,“正巧,再过两个月,管理处就要进行考核了,我想请祖师奶奶抽空多出几张考卷。”
江沅挑眉,这件事情倒是没问题。
她一口应下,这几天她闲着没事就编一点题目,觉得还挺有意思。
祝解听到江沅同意,脸上的笑意又真实了几分,他低头看着桌子上铺得平整的考卷,最上面那个“30”分深深地刺进他眼里,他自问天赋出众,却和燕文宣考了一样的分数。
这种考试的苦,应该要和其他人分享才对。
好在祝解良心未泯,还记得提醒江沅,“参与考核的有新晋的弟子、长老、观主,祖师奶奶记得区分一下难度。”
“当然。”
江沅点头,她看时间已经不早,但燕文宣还没有回来,多问了一句,“我徒孙今天接到单子了吗,他没再受委屈吧?”
“我亲自接待的。”
祝解既然知道江沅在上清观,自然是不会让她的徒孙受委屈,又主动报告自己的贡献度。
“我还给燕观主介绍了个工头,他手下有一队人做过修缮道观的活,中午吃过饭,也谈的差不多了,燕观主回来没有跟您说吗?”
江沅愣了一下,“徒孙下午就回来了?”
“是啊。”祝解点头,想起江沅看不到,又说道,“燕观主还打包了点心,说要带回去给您尝尝……”
说着,祝解忽然意识到江沅话里的意思,“燕观主还没有回去吗?”
“没有,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江沅当即挂断,给燕文宣打电话。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却一直没有人接。
她想了想打给了宜景运,后者很快接起电话。
得知江沅的来意,他愣了一下,说是燕文宣下午两点多就回去了,不过在回去前,遇到了管云心,两个人一起走的。
和管云心?
江沅又给管云心和管夏夏都打了电话,发现她们也是一样,能打通,却没有人接听。
管家母女身上都佩戴了她绘制的护身符,按理,她们遇到危险,护身符是会有感应的……不对,江沅忽然想起祝解电话里提到过,他绘制的护身符并没有预警。
江沅眉头紧皱,身体比脑子转得还快,直接往北郊的荒地方向飘过去,半路还给燕文宣算了一卦——
坎卦为水。
内卦为雷。
结合在一起变卦为□□屯卦,大凶。
这卦无论从什么方向解答,都是困于土,危险重重,险象环生,几乎是必死局。
江沅加快了动作。
从上清观到北郊荒地,人行走一个小时的路程,她只在两个呼吸的时间。
此时,天已经完全被夜色遮盖,微弱的月光几乎照不进荒地,和白天的景象截然不同,鬼气、煞气、阴气,遍布荒地,只是在荒地的边缘,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即便如此,这些负面的气息也在不断外溢,如野兽从沉睡中苏醒,饥饿到想要将所有东西都吞噬干净。
江沅站在荒地边缘,放开神魂的感应。她亲手绘制的护身符,留有她神魂的气息,比普通的护身符要灵验得多。
如果有懂行的看到,就会发现江沅站的位置十分巧妙,完全避开了外围繁杂的气息,确保不会受到荒地内的气息的干扰。
“居然真的感应不到。”
这么多年来,江沅头一次遇到护身符失去感应的情况。
她没有再犹豫,直接“跑进”荒地。她一踏入荒地的范围,就感觉到四面鬼气涌动,空气里好像隐藏着无数的东西,这些东西随时可能可能摆脱桎梏,冲过来啃食撕咬。
几乎是以荒地为界,形成了单独的“鬼界”,只有阴暗的负面气息,会大大的削弱道术、阵法和符的力量。
江沅很快就深入到荒地内。
她的速度不减反增,无视了其他人有意设置的障眼法,对她来说,这种低级不入流的障眼法,甚至都不能让她多看一眼。
不但如此,她还专门往阵法多的方位蹿,所经之处,所有的阵法都已被她破坏。
更不用说,她明面上是靠双腿在跑,实际上仔细看,就会发现她双脚没有沾地,因此前行速度快到让活人难以想象,甚至怀疑她用了什么缩地成寸的术法。
江沅这一圈逛下来以后,暗地里操纵的人显然是着急了。
原本隐藏在半空中的东西被催动,一下子冲破桎梏,片刻间,就到了江沅面前,几乎是与她脸贴脸的程度。
这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要被吓死了。
江沅却根本不怕这种程度的厉鬼,她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冲着对方说道,“滚!”
“滚”字从她嘴里说出的一瞬间,厉鬼就像感觉自己被万针穿体,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席卷魂体,鬼气快速外溢,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消散在天地间,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江沅平常是不会用这种“物理超度”的方式来驱散厉鬼,但针对面前这种情况,却是最为有效果的,也是立竿见影,空气里翻滚的鬼气瞬间安静下来。
……
荒地里变得陡然安静下来。
江沅站在原地,指尖不断地进行掐算,既然没有办法感应,她也要强行算出徒孙和管家母女的方位。
随着她的动作。
荒地内鬼气翻涌,再次动荡起来,隐匿在背后的人面对江沅的强横,脑门和背后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浸透。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
“长老,她已经破了所有阵法,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引动了荒地里所有的鬼气。”
“……”
被称做长老的人坐在画满诡异字符的地上,缓慢睁开眼睛,他面容已经完全萎缩,只剩下一张皮还挂在骨头架子上。
此刻,他显然是被江沅的强横震惊到。
他可以操控荒地内所有的阵法和鬼气,但这个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连鬼气这样的负面气息都对江沅产生了畏惧,隐隐有要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
而且江沅手上没有任何法器,就连对阵厉鬼,她也就说了一个“滚”字。
简直荒唐到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地步。
这人果然不能留!
想到其他人传来的信息,他耷拉的眼睛里迸射出金光,神秘的音符从他嘴里冒出,并不是正常的咒术。
随着他的声音,周围那两个弟子像是突然被人掐着脖子,任凭他们如何挣扎,也毫无用处,很快就拖行到地面的字符上。
“恶鬼,轮回,开!”
他暴喝一声,那两名弟子在挣扎间身体突然炸开,血水化为血雨洒落,“哈哈哈哈哈,老道就不信,你能够破的了这恶鬼道。”
诡异的笑声回荡在空挡的屋内,那些滴落在他身上的血水转瞬即逝,被他直接吸入到体内,让他干枯老皱的脸皮上多了一分血色。
看起来更加诡异,让人瘆得慌。
——
江沅指尖掐算间,明显感受到了强大的阻力,她无视周遭这一切翻涌到呼之欲出的东西,强行卜算。
然而,荒地的气息诡异地发生了转变。
江沅停手,她先前故意破坏了所有的阵法,就是想要保证卜算的正确结果,但如今荒地的气息发生转变,她先前的卜算已经没用了,周围的场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稀疏的林木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地,寸草不生,土里面连草根都已经被人挖出来吃了。四面地上躺着的全是人,有的已经饿死,有的在死亡的边缘,却没有力气挣扎,分不清他们是死了,还是活着。
所有挨饿的人都像是感应到江沅出现,麻木地视线转向她,眼里出现一丝求生的渴望。
下一秒,这些人全都变为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有的人趴在尸体上,挖出这些已死的人的血肉,借此想要活下去,他们手上、脸上、浑身上下都沾满粘稠的血液。
一双双眼睛从死人堆里抬头,注视着江沅,仿佛在质问为什么她没有救救他们。
“神、神仙,神仙来了,我们就有救了。”
“求求了,就给一点饭,一点点就好。”
“救救我,我不想死。”
求救声从四面八方不断的传来,这种声音哪怕是封闭了听觉也没用,仍然可以用心听到。
充满希冀的声音,重复地多了,声音里就开始夹杂着一些愤怒、质问,逐渐变成歇斯底里的疯狂。
无论是还勉强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尸体,全都缓慢地站起来,它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朝着江沅靠拢,求救的声音已然变为“还我们的命”、“都死了,为什么你能活着”、“我还想活下去啊”……
江沅看着眼前这一切。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幻境,但也是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场景,不过当年被质问的神仙并不是她,对方借幻境,引动她心里的杀意,便是为了给他们的术法做铺垫。
无论她眼前出现什么样的场景,最后都会变为人间炼狱般的存在,他们这是利用阵法模仿恶鬼道。
恶鬼道,不入轮回,是被地府流放那些不知悔改的恶鬼的地方,这里面的恶鬼是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此时,他们幻化为在饥荒中死去的人的模样,想要朝江沅索命,很多人会因为这样的场景而崩溃。
但是……
江沅垂下眼,这样的场景出现在她梦境里一遍又一遍,那位化去自己一身神力去浸润枯竭的河床的土地公。
明明是救了一方的人,最后却被砸了土地庙,分食了肉身,连骨头都被带回家里用做镇宅。
她每次都想当面问问他,有没有后悔过。
对方千挑万选,让她再重新经历这样一次幻境,却完全不能引起江沅内心的怜悯和恐惧。
“可惜了。”
“如果是真正的恶鬼道,或许我还会觉得有些棘手。”
江沅祭出一张黄纸,以符化剑。
她握住剑,主动上前,进入到这恶鬼幻化的死人堆中。
第19章
荒地林木间, 鬼气如同被人抓取,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阵法模拟出的恶鬼道中,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的恶鬼。
嘶吼、哀嚎声不断。
群鬼的叫喊声可以扰乱心智, 击溃理智, 只要有一丝的漏洞,百鬼就会趁机啃食吞噬活人的血肉。
江沅不退反进的行为, 在别人眼里和找死一样。
枯皮长老手上掐诀不停, 不断地操纵鬼气, 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实力再强,也逃不过恶鬼道, 最后还不是要被百鬼分食。
然而他得意的笑只维持了一会儿。
他眼看江沅穿行于群鬼间,如入无鬼之境, 根本不受百鬼的影响, 那些被打散的鬼气在短时间内都无法重新凝聚,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恶鬼的数量就急剧减少。
这真的是人可以做到的吗?!
他心里生出一丝恐惧的情绪,又随即露出狠厉, 都到这个时候了,连他座下弟子都被拿来祭阵, 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猛地张嘴,喷出一口血, 喷洒在地面的字符上。
吐出这口血后, 他摇摇欲坠,看着骨架连皮都快要挂不住了。
他当然也没有注意到, 江沅的那点小动作。
江沅不断地游走在阵法中,她一早就注意到, 阵法里除了鬼气幻化出的恶鬼外,还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亡魂,她攻击时有意无意地放轻了攻击,没有完全将亡魂打散。
随着她的攻击,新生的恶鬼,甚至还没有消失的多。
没有了恶鬼的恶鬼道,名不副实,阵法不攻自破。
用不了十分钟,就能破阵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