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点头,“送医院挺好。”
“……”
娄于山彻底闭嘴。
他实在是看不懂这位江道长是年轻看不懂眼色还是故意挤兑人。
只要她开口,就让人觉得自己说的话哪儿哪儿都好像不太对的感觉。
王作仁没有离开太久,大概十分钟,他就出来了,手上拿着几张符纸,“都是平时绘制的,希望能够有用。”
这些符纸都是他压箱底的宝贝,早上还拿了一张镇鬼符给娄于山,想到这点就觉得肉疼,可惜他在符纸上没有什么天赋,画出来的灵符都是一堆废纸。
平时拿来糊弄别人还好说,现在当着江沅的面,他倒还收敛了一点,庆幸自己拿了真符纸。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关注了江沅,后者对他拿出来的符纸习以为常,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说明对方所在的上清观必然有不少符纸。
殊不知,江沅压根就看不上他拿的这些灵符。
就算是镇鬼符,对她来说也是随手一画的事情。
“王道友费心了。”
江沅随口敷衍了一句,“那我们就走吧?”
“是得尽快去医院看看。”王作仁回应。
“好好好!”
娄于山听到江沅和王作仁的对话,只要江沅不起疑,也没有什么发现,他们说什么都行。
他连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着,“那、那我们赶紧走吧。”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啊?不是说有神医来吗?”
店门外冲进来一个人,穿着一件T恤和牛仔裤,简单的装束愣是有种二流子的气质。
他把所有人都打量了一圈,视线定格在穿着道袍的江沅身上——
她虽然年轻,但看着最可能是神医。
“娄广安,你怎么来了?!”
娄于山看到来人,脸色不太好。
娄广安无视娄于山的脸色,径直朝江沅走过去,舔着脸笑,“小神医?我这几天都有点不舒服,既然你都来了,就帮我看一看?”
“这……我们正好要去医院,不如你跟我们一块儿去?”
娄杜荣上前替江沅挡人,这会儿他已经记起来了,娄广安和他差不多年纪,从小就没个正形,总喜欢占便宜。
对方现在上门,八成是听说江沅医术好,想要白嫖。
别说江沅不会医术,就算她真的会,娄杜荣也不会让这种人占便宜。
“哎呦!”
娄广安两腿一软,正好就摔在娄杜荣跟前。
他甚至还往前面滚了半圈,把自己的身体靠过去。
“你!”娄杜荣没想到他还来这一出,“你干什么!”
刚才跑进来的时候,腿脚麻利,可没见他虚弱成这样。
摆明了就是碰瓷。
娄杜荣后退两步,但娄广安却不依不饶,“我腿都没有力气,腰背也跟断了一下,我快不行了,大伯说了,这里有神医,这可是救人命的事情,神医学医,不可能见死不救吧。”
娄杜荣闻言,看向娄于山,满眼的不赞同。
娄于山也是才想起,早上确实碰到了对方,两人还说了话,当时他听到娄杜荣带道士回来,还是个懂医术的,心里着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谁知道娄广安还记住了?!
眼看娄广安还在地上痛呼哀嚎,大有江沅不给他看病就不起来的架势,娄于山面露尴尬和难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是同村的人,要不……”王作仁见状,眼里有些无奈,“江道友,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如给他先看一看?”
不等江沅回答,他又补充,“我们也是赶时间,他在地上不肯起来,到时候耽误了事情,也不好。”
江沅清楚地感受到王作仁说话时,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知道,对方是在有意试探。
娄家三人想要拒绝,尤其是娄蔺语,白眼都快翻出天际。
江沅却一口应下。
娄蔺语看向江沅,“江道长,不用估计这个人的面子!”
娄广安听到这里,也不翻滚了,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T恤的褶皱,“娄家侄女,这话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再说了,神医都说可以帮我看看了。”
呵。
娄蔺语更加无语了。
娄广安无视她的神色,嬉皮笑脸地走到江沅跟前,态度还算端正,“神医,我可没有说谎啊,这几天我就是腿脚腰背都疼,不然也不会想要来找你看看了。”
“先坐。”
江沅没说废话,只示意他坐下。
她注意到,对方在坐下来的时候,脊背有不自然的弯曲,腿脚也不是很利索。
“伸手。”
江沅说得简单明了,借着给对方把脉的功夫,仔细地打量了对方。
娄广安与娄杜荣年岁相近,但身体的底子远不如后者,多年亏空,精力不济,但他又习惯熬夜、喝酒,也会和人打架,身上也有一些陈年暗伤,不过他腰背、腿脚的疼痛却不是这些暗伤带来的。
这段时间虽然是高温,但昼夜温差加上夜晚尤其的潮湿,对方昼伏夜出,导致湿气入体,才会造成疼痛的现象。
“简单,扎几针就能好。”
江沅伸手,从随身的布兜里取出一包银针。
娄家人没有想到,江沅居然真的会医术,好在他们及时绷住表情,没有暴露临时编造技能这件事情。他们当然也不知道,这些银针都是由黄纸幻化而成。
现场除了江沅,就没有人能看破这个障眼法。
玄术流派众多。
医术也是其中的一个分支,江沅多少是学过一点,却没有钻研过,除了艺术,她都能称得上擅长。
不过用来应付眼下的情况也够了。
江沅镇定自如,信手拈来,这幅架势骗过了所有人,连娄家都以为她会医术了。
她下手极快,又准,很快,那人的腰背上就扎成了个刺猬样。
以黄符为介,将“气”引入到娄广安的病症疼痛的位置,效果立竿见影。
娄广安只觉得腰背处酥酥麻麻,额头、背后都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整个人都松快了很多了,比他跑几趟医院都惯用。
他当即惊奇地喊道,“舒服了!好厉害!”
娄于山看着他这幅样子,有些怀疑他的感觉,但又知道对方不可能会是托,暗道难怪娄杜荣会对江沅礼遇有加。
十分钟后。
江沅准时收针。
娄广安忍不住说道,“神医,不多扎一会儿吗?你这个针灸和那些庸医的都不一样,效果可真好,你要在这里呆几天啊,你看我下一次扎针排什么时候?”
“……你能不能要点脸!”
娄蔺语听到对方这么厚脸皮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
娄广安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和娄杜荣同辈,张口就要来事儿。
“两天后再扎针。”
江沅平静地说道,没有一点不满,也打断了娄广安想要教训娄蔺语的话。
娄广安面对江沅,态度比刚才还要好,“那感情好,我后天直接去杜荣家里找您?”
“可以。”
江沅点头。
娄蔺语见江沅这么好说话,忍不住想要插嘴,但被宁玉拉着,整个人都快气炸了。
就王作仁都没有想到,江沅有一身本事傍身,居然是这么软和的性子。
娄于山看着江沅,他回想起在娄家时,江沅怼自己的那些话,暗自疑惑——
难道真是他的错觉?
江沅本身没有要怼人的意思?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娄广安达到自己的目的,且江沅的医术比自己预期的好太多,心里再满意不过了,他高高兴兴地准备离开。
在他出门之际,身后传来江沅的声音。
“少在深夜出门,晚上湿气重。”
还有医嘱?
娄广安乐呵呵地应道,很快走出门,“那不耽误你们的事儿了。”
等他人走了。
铺子里乍一下安静。
王作仁夸了句江沅的医术,后者笑了笑没有说话,气氛就冷下来了。
娄于山大概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猜测虽然江沅给医治了,但到底是有所不快,他轻咳两声,“我、我这就再借一辆车。”
娄家要用车。
娄于山借车毫不费力,除了自己的孙女娄梦梦开一辆车外,又找了邻居的儿子,让他帮忙也开一趟。
安排上也很合理。
江沅还是和娄杜荣他们一辆车。
趁着其他人上车的时候,娄蔺语和江沅在最后,她忍不住和江沅说道,“您怎么还真答应了,那个人就是没脸没皮蹬鼻子上脸,您还好心给说医嘱,他是个二流子,怎么可能真按照您说的做呢?”
娄蔺语还是不明白。
她以为江沅脾气好,却不是那么容易让人摆布的。
江沅闻言,笑了笑,“是啊,他不会听的。”
娄蔺语愣了一下,“江道长,你是说……”
“走了,去医院。”
江沅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跟上,免得王作仁他们几个人以为自己在交代什么事情,容易让他们放大戒心。
娄蔺语在江沅的催促下,一头雾水的上了车。
第41章
等上了车, 娄蔺语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看向江沅,“江道长, 你是说……”
“嘘。”
江沅比划了个手势, 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娄广安气血不足、印堂发黑,只要晚上出门, 必然会出现意外, 这意外可大可小, 足以让他们短时间内都不再见到对方。
江沅善意提醒过对方,听不听就是他的事情了。
娄蔺语又快乐了。
她就知道江沅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医院在县城里,从娄家村出发需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开车的是娄于山的孙女,对方在当地读的大学, 毕业后就在县城里工作, 每天都开车往返。
她听到江沅和娄蔺语说话,从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
娄蔺语岔开话题,“梦梦姐好像也是在医院里工作?”
“是啊。”
娄梦梦应了声,“我大学也读的中医, 不过县城里不好找工作。”
“有试过去外面找工作吗?”
娄蔺语问道,这也是她不理解的地方, 娄家村的人几乎没有出来过。
哪怕通了路,来往都方便了, 他们也只是开车或者租车来回, 连住在外面都很少。
娄梦梦看似不在意的回答,“外面哪有这么容易混啊, 我这感觉也挺好的。”
江沅注意到她说话时,握着方向盘的手稍稍用力, 明显是在意的,尤其是提到出村的事情时,她的情绪有一些波动。
娄蔺语毫无察觉,又聊了几句。
娄梦梦强行岔开了话题,宁玉见状,便聊起了这几年娄家村的变化,没有再继续出村的话题。
一直到了医院,都是宁玉在找话题。
“到了。”
娄梦梦很快停好车,和其他人一起下车。
下来的时候,她注意到宁玉还会去专门照看娄蔺语,免得她冒失撞头,后者也习以为常,脸上带着笑,完全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的样子。
有的人天生就是好命。
娄梦梦转身关车门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江沅看了她一眼,后者已经收敛了神色,熟练地带着几人前往汇合,他们过去的时候就见一个人跟在王作仁和娄于山身边,是负责开车的邻居的儿子杨三白。
对方神情麻木,透出死气。
都不用靠近,就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腐烂的气息。
除了她以外,周围的人毫无所觉。
江沅被熏得封闭了嗅觉和味觉,因此多看了杨三白几眼,一旁的娄于山就心虚得岔开话题,主动领着他们上楼。
“这两天一直挂着补充营养的点滴,是什么来着,我这个脑子是记不清了。”
娄于山边说边摇着头,“检查也全都做过了,但是县城里的医院水平也有限,转大医院吧也不是很方便……就是这里了。”
主要是所有的身体指标都正常。
人却昏迷不醒。
楼宇推开病房。
屋子里是两张病床,躺着一男一女,两人与娄杜荣的容貌有两分神似,不过不管男女,从面相上看,和娄于山都没有任何的亲缘关系。
娄杜荣和宁玉已经快步走到病床边,担忧地不行。
娄蔺语稍慢一步,她印象里爷爷奶奶人都很好,但相处的少,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反而是娄于山的神情,他脸上的忧虑十分真实,就是不知道是真的担心两人的身体,还是怕被看破。
现场除了娄杜荣一家三口外,就没个正常人。
“爸妈……”
娄杜荣喊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