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清垂眸睨了一眼身上的大挂件:......
半晌,她敛去眼底的复杂和担忧:“你违法不违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确实把每个妈妈看上的小伙子都处成兄弟。”
她用牙签插了一颗草莓,手一抬喂给许夏致:“真打算单着?”
许夏致咀嚼的动作一停,微息之间又续上。
有一秒,她真的想实话实说。
江柏台的话无意识间落在她的脑海里,起初她并没多想,可在反刍中,她渐渐理出一条线:
她和庾殊存在一个信息差。
庾殊来找过她,她没有见到。
所以重逢时,她仍旧把不夜街街头与他的恶言相向当做结局,不自觉防备着他。
但是,庾殊根本没有想过抓着那些龃龉不放。
他真心地想为她弥补——
这些,妈妈可以理解吗?
许夏致慢慢咽下那颗香甜的草莓,最终打着马虎过去:“看情况呗。”
许如清点点她的脑门,没个好气的“嘁”了一声后,绕过了这个让她胸闷的话题。
“你生日那天打算干吗?”
许夏致啊了一声,才记起还有她生日这件事。
她算了算时间,无甚所谓道:“不知道。”
“《天赐之声》第一期先导片最近要发布,我不清楚到时候公司安不安排活动,如果不安排的话,中午和你出去吃一顿饭就行。”
“我看你最近夜班挺密集的。晚上的话我就和小兔他们一起去唱歌。”
许如清听完,表情复杂。
许夏致的生日恰好是夏至日,自从她上了大学,就很难有机会在这个时间回家过生日,好不容易有一年来北徽,结果医院有位医生昨天休了长假,她要多上两天的夜班。
许如清思忖一下:“那你和同事玩得开心。”
许夏致回到卧室后,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她打开,里面是她妈妈转给她六千六百六十六的生日红包。
许夏致一边乐呵呵收下,一边换好睡衣进了洗漱间。
洗漱间灯光明亮,洁净的镜面反照出她笑意盈盈的面庞,她抬眸看了一眼,又放下手机拿起牙膏往牙刷上挤。
忽的,她动作一停。
许夏致“唰”地抬起头,身体前俯紧紧盯住镜面。
她侧过脸,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剐蹭过下唇,摩擦的触感带起如同细微电流刺激的酥痛,瞬间传导在神经。
她下唇的口红已经晕开,唇角处破了一小块皮。
许夏致的脸烧了起来,玻璃屋的场景忽而占据她的脑海。
庾殊怎么亲着亲着、就把这里咬破了呢?
许夏致揉了揉耳朵尖,一边埋怨,一边轻轻咳了两声把席卷的暧./昧镇压。
她小心避开破处,把牙刷塞进嘴里。
薄荷味散开在口腔,刺激着破口处同时也激得许夏致清醒。
悸动退潮后,一种后知后觉的担心涌了上来。
刚刚,客厅的光线那么好,妈妈有没有看见?
.
事实证明,没办法开口询问结果的可能性最能影响人的行动力。
在许夏致发现嘴唇上那个伤口时,这句不能称之为箴言的话就在无形中证明了它的力量。
许夏致忧心忡忡。
她一面觉得她妈妈不能看见,毕竟那伤口确实很小很小;但另一面,昨晚客厅的灯光可比洗漱间好太多,她妈没理由看不到。
她捏捏眉心,独自一人窝在沙发上喃喃道:“不能吧。”
要是看见,她妈能不问?
可下一秒,她就想到昨晚她妈的眼神,以一种很仔细的姿态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诶呀!”许夏致掌心抵在额头上,狠狠搓了两下,仰面躺在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长长叹息一声,自暴自弃坐了起来。
许夏致承认,她有种骗子行骗后自以为安全但实际在警察面前裸./奔的错觉。
那种微妙的感觉迫使她萌生道德上的羞愧。
许夏致缓了缓,拨出她妈妈的电话。
寒暄两句后,她道:“妈,今天中午不要吃食堂了,我去给你送饭。”
许如清拒绝两次,见许夏致还坚持,有点嫌弃她麻烦似的地同意了。
许夏致挂了电话,复盘了她妈的语气,唉,好像和平常也没有区别。
她沉沉呼出口气,汲着拖鞋到厨房开始做午餐。
这顿饭许夏致做得丰盛,从挂断电话开始一直没休息,直到卡点刚刚好把饭盒拎到北徽市人民医院五楼。
护士姐姐们很多都认识许夏致,看见她抱着个大一点的餐盒,笑嘻嘻和她打招呼。
许夏致拦住护士长,用着惯常的颇为亲近的语气:“长(zhang)儿,我妈在上手术吗?”
护士长眼神向走廊最里面一瞥,意味深长:“主任在办公室,不过你先别进去。”
许夏致疑惑地看了眼最里面紧闭的门,心里了然,可能是哪个患者正在和她妈聊病情,保密的,她懂。
许夏致点点头,向护士长道过谢后,提着餐盒坐在了主任办公室门外。
许夏致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也没有兴趣听她听不懂的医学知识,于是摸出手机,准备刷刷微博。
只是微博页面还没来得及加载,她就听见手指关节敲击桌面书本发出的沉闷的声音,伴随着她妈妈平静却暗伏怒气的声音:“章同学,牙槽骨再生不是个最新型的课题,知网、北徽大学图书馆资料库,那么多资料你可以查,但为什么你做出来的东西就有点脱离个人脑细胞呢?
书页翻动的声音哗哗作响。
“你看你的这一沓纸。”许如清沉默一下,轻笑出声:“查重率百分之三十。”
“从一个月前我让你降查重率,你降了半天升了百分之三点三,你是觉得我说卡毕业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许老师——”
许夏致耳尖微动,这个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不用卖惨。”许如清态度坚决,“去年你们课题组就你没过,我可以理解为你的老师辞职去国外影响你,但今年没有理由。”
“你出去吧。”
许夏致还在回想这个声音,办公室门“哗”地打开。
她下意识抬眸,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章黎?”
那个被叫做章黎的博士生像从虚空中被人拉了回来,一身沉郁的气息四处逃窜最后反而落在脸上。
他板着脸与许夏致对视两秒,终于收拾好自己,干笑两声:“许、许夏致。”
“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落,他看见了许夏致手里抱着的保温桶。
他的视线从许夏致身上移到办公室门口又移动回来,反复两次后,突然明白什么,脸色又不自然起来。
许夏致抬了一下眉毛,突然有点后悔叫住他。
她没心思看章黎在她面前再换上一张脸,站起身礼貌道:“你先忙,我进去了。”
章黎嗯嗯两声,手里甩着一沓A4纸匆匆消失在走廊。
“你认识?”办公室门被推开,许如清头都没抬,一边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放到一边,另一只手飞速地关了电脑。
“嗯,同学。”
许如清点点头,又重重呼吸几下,才调整好坐了下来。
许夏致余光瞟了一眼她妈妈,许如清很少把工作情绪带到下班时间,能让她气成这样,看来这位老同学真的是有两把刷子。
许如清揭开保温桶盖子,强迫自己转换话题道:“我看看你做了什么。”
许夏致对今天的发挥还是比较满意的,她邀功似的笑笑:“当然是好吃的!”
许如清朝里瞥了一眼,保温桶三层,最上面的排骨萝卜汤就让她大吃一惊。
她拎着筷子,轻轻搅动一下,小心翼翼夹出一块萝卜——
萝卜的切法花了大功夫,甚至有一个对于家常菜来说很有难度的雕花。
许如清怔怔看了眼雕花萝卜的薄片,放下筷子,掀掀眼皮:“许夏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许夏致:......
看来她妈妈昨晚的确没看见她小到快要愈合的嘴唇上的伤口。
“没有。”许夏致镇定道。
许如清端出第二层的干锅菜花和鱼香肉丝,把米饭给许夏致拨了一半后,悠悠睨了她一眼:”反正你们年轻人有事也说没有。”
许夏致:......
她妈妈到底看没看见啊!
故事回到了原点。
许夏致生无可恋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整个吃饭过程伴随着她心如死灰的痛苦,安静终结。
许如清看着她收拾东西,默默递给她两张纸:“擦擦嘴吧,有个油点。”
许夏致接过来,心不在焉地抹了两下,咕哝:“那我走了。”
坐进电梯时,许夏致脑子里还是乱昏昏一片。
她妈表现地真的好正常啊,不过她是真的没发现吗?
如果发现了,那她怎么不问她呢?
还给她递擦嘴的纸?!
许夏致彻底钻入了自己的牛角尖。
她忿忿地踩踩地上洁白的大理石瓷砖:
都怪庾殊!
他怎么能扼住她的脖子,那样重地亲她呢!
许夏致低着头,烦躁地朝前走,直到两边的人忽然四散开来,医院门口传来护士的喊声:“让让!让让!”
许夏致身体已经形成记忆,迅速退开,紧接着她抬起头,看见两架担架次第被推入电梯。
她没来得及看清前面担架上的人,但后一个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女孩,再旁边,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极具混血美感的脸庞。
周楚心!
许夏致的呼吸一窒,心提在嗓子眼上。
她的步子不由自主朝电梯方向走了两步,在看见电梯上行的符号后又缓缓停下来。
第一抬担架上是庾殊的大哥吗?
许夏致没有犹豫,她迅速拿出手机,给庾殊发消息。
【不良少女】:我在医院看见周总了。她陪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小姑娘来的。
【不良少女】:如果后续有什么事你需要我,给我发消息。我手机一直开着。
第58章 我的秘密058
许夏致发完消息, 并没有立刻离开医院。
她找了一个空闲的位置坐下,垂眸盯着手机上页面。
半小时后,「我的手机一直开着」这条信息, 被庾殊弹出的回复顶了上去。
【Y.】:你现在还在医院吗?
许夏致视线聚焦,她倏然坐正,手指翻飞:你现在下戏了?
【Y.】:嗯。
许夏致拨了语音通话过去,刚接通, 就听得庾殊略沉、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刚刚大哥打电话给我,说是灿灿出车祸了。”
“具体情况他还没有给我说, 但我今天是实景拍摄, 不在市区, 没法去看灿灿了。”
许夏致沉默两秒, 问:“你是想让我替你去看看吗?”
那边庾殊似乎是愣了一下, 旋即缓慢笑了一声:“不用。”
“不过想请你明天陪我去看看她。”
许夏致答应下来,这才走出医院。
.
第二天下午庾殊发来消息时,许夏致正和小兔、老郑在极音公司讨论工作。
《天赐之声》第一期先导片定于6月20号发布, 以往的综艺都要求嘉宾积极参加互动、转发之类,但《天赐之声》导演组明确规定要让他们保持静默。
许夏致对此毫无意见,甚至觉得替她省事。
她摊摊手, 给小兔和老郑留下一句“无所谓”后,施施然下了楼。
庾殊的车就等在地下停车场。
许夏致打开后座车门,恰好看见他揉揉眉心, 硬把眼睛睁开了几分。
“状态怎么这么不好?”许夏致问。
庾殊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把“没事”两个字说全, 前面的袁瑞长长诶了一声, 表情透露浮夸:“小夏姐,你根本不知道昨天山里蚊子有多大!”
庾殊怔住一息, 随后视线如箭瞪向袁瑞。
袁瑞恍然不觉,依旧自嗨。
他拇指压在食指关节,形成一个一元钱硬币般大小的圆形:“就这么大,我去,比绿头苍蝇都大。”
许夏致:......
她有点反胃,眼神幽幽落在袁瑞身上,满满都是你的比喻句是生物老师教的吧。
袁瑞扭头过来,向着许夏致继续道:“庾哥昨天任务特别重,嘿嘿,其实这几天都挺重的,今天刚能缓一下,就急着来看小小姐了。”
许夏致看向庾殊,他手搭在膝盖上,泛青的血管沿着皮肤延伸,隐匿进衬衫长袖里。
她把手覆盖在庾殊手上,轻轻磋磨了一下,安慰道:“我问过了,小姑娘伤的不重,昨晚手术做完送重症监护室,今天就醒了。”
她眼底闪过心疼:“你别担心,先睡一会儿。”
庾殊“嗯”了一声,微不可查向许夏致身边蹭了蹭,头歪向她的那一边,靠在座椅上闭目小憩。
或许是从事聚光灯下的职业,庾殊有一种堪称非人的行事准则。袁瑞把车停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的刹那,他就清醒过来,身体坐正,姿态流露出向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