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害怕自己会吓到她，原来他已经把她吓到了。
这天下午，两人还是没能赶上徐泽的跨栏比赛，他们到的时候，徐泽已经比完了，拿了个第三，见夏春天和李绝姗姗来迟，还自夸了一番，说他们没有看到自己的英姿太可惜。
晚上回家时，夏春天坐在车子后座上，停了她以前总爱和李绝抬杠的嘴巴，只静静坐着望着车窗外的倒影。
吃完晚饭，夏春天也是立刻回了房间，连最近总喜欢的花园遛弯都没去。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夏春天还没从床上坐起来，只睁开眼睛就觉得有些晕，还伴随着阵阵恶心，但闭眼等了一会儿，症状又消失，她怕迟到没太在意，吃完早饭连忙把药吃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那种眩晕的感觉又出现了一阵，夏春天靠在后座上没敢睁眼睛，李绝坐在旁边，瞥见她眼睛下的黑眼圈，还以为她是在补觉，于是也安静没做声。
李绝的一千米在下午，中午吃饭时徐泽一直念叨着让他放松，李绝嫌聒噪，剜了他一眼说自己很放松，让徐泽闭嘴。
他余光看向一旁乖乖吃饭没说话的夏春天，女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有种精疲力尽很疲惫的感觉。
吃完回班级午休，夏春天一到座位就趴到了桌上，脑袋深深埋进了手臂间。
李绝偏头注视着她趴在桌子上的背影。
夏春天今天午饭也罕见地只吃了不到平日里一半的饭量，问她话她也只是说没睡好。
李绝有些心乱，盯着女生薄成一片的背影，徒然觉得夏春天仿佛一张纸，风一吹，她就会飘走了。
他又想起温娜娜讲的那句爱情鸟的比喻。
下午，运动会开场，夏春天的吉祥物看上去还蛮有精力，比上午的状态要好很多，李绝坐在操场座位台阶上终于放下了一点心。
长跑八百米在一千米的前一场，选手一般这个时候就要开始换比赛服热身，李绝被徐泽催促着离开了观看场。
比赛前，志愿者领着吉祥物来给选手们加油，每个人都进行击掌，轮到李绝的时候，夏春天小声说了一句加油，然后和志愿者退到了边上。
那是给他一个人的祝福。
只属于他。
大少爷愣了半晌，转而笑起来，唇角上挑，张扬又放肆。
徐泽站在旁边默默吃下了这顿狗粮。
比赛开始，裁判的一声枪响，七名选手同时像脱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四周一片欢呼呐喊助威，夹杂着各班级的口号。
夏春天被声音吵得头晕，在头套里的头发已经湿成一片，整个下午她都在硬撑，从早上就开始不对劲的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重，但是今天有李绝的比赛，夏春天还是想要等他比完再回休息区休息。
此时还在第一圈的李绝，处于第三的位置，第一圈跑完路过夏春天时，他匆匆看了她一眼，夏春天跟着场边上的高三四班一起给他喊了两声。
第二圈跑到一半时，夏春天突觉胃里翻涌，但眼看着李绝跑近，此时他已经加速接近第一名的选手，夏春天忍了忍，强撑着在高三四班的呐喊声里，向李绝挥了挥玩偶的手。
一千米还剩下半圈时，李绝已经跑到了第一，且拉第二快一百米的距离，不出意外的话，李绝的第一名应该是胜券在握。
可是夏春天实在撑不住了。
她感觉到自己嘴里涌上了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离开操场的时候，高三四班的欢呼声响彻整个操场，同时还伴随着李绝的名字。
他赢了，夏春天欣慰地想。
一口气拿到第一的男生，被簇拥在向他奔过来的人群里，鲜花在堆砌，掌声在雷鸣，他却心不在焉，第一时间去寻找那个白色兔子的身影，目光找遍了整个视线可及的操场。
可所有人都在，却唯独没有自己最想要看到的那个人。
操场边的水池旁。
一个兔子头套被随意搁在了地上，穿着玩偶服女孩伏在大理石台上，静静看着池子里的红色被水稀释，逐渐变浅变淡，最后流进下水道中。
第25章 第25章
李绝最后是在休息区找到的夏春天。
女生腿上放着摘下来的兔子头套, 下巴搁在兔子两耳间，正弓着身体坐在椅子上抱着它发呆。
周围来来去去很多人，一片喧闹嘈杂, 只有她是安静的，仿佛热闹的大海平面上, 所有人都在打闹嬉戏, 只有她一个人无声无息沉进了海底。
“夏春天！”李绝喊了她一声。
女生却没听见，姿势都没动一下。
他走过去, 走到女生面前，一大片阴影打下来, 女生才堪堪回过神。
夏春天从头套上抬起头, 脸色苍白, 扯了个笑：“你比完赛了？应该赢了吧？”
李绝低头俯视着她, 伸手轻轻碰了碰她发红的眼底, 说嗯。
“你今天怎么看上去这么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夏春天点点头：“是有点, 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
她倒是回答得坦白, 李绝心里在意，牵着她站起来, 抬手去拉玩偶服的拉链, 夏春天有些懵，问他：
“你要干嘛？”
“我替你，”李绝说，“反正戴上头套也看不出来谁是谁。”
夏春天看他一套行云流水般, 把玩偶服往身上套，“那你比赛怎么办？”
李绝背过身, “决赛在明天上午，今天没事了。”
他指了指后面的拉链, “过来帮我一下。”
夏春天抿抿嘴，向前跨出一步，把他后背的拉链拉上去，小声说谢谢。
她说得轻声细语，难得的语气。
李绝转身去拾椅子上的兔子头套，侧眸沉默了一会儿，抬腿走近，眸色漆黑，一眼望不到底。
“夏春天，我不在乎什么谢谢。”他说。
“但是，不许疏远我。”
夏春天心里一怔。
李绝多聪明啊，自己还什么都没做，他就全部看透，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用着最直白的方式，明明听起来像在威胁，却把自己卑微放到了会受伤害的位置。
夏春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
李绝又往前走近一步，目光紧紧钉在她身上。
“你听见没有？”
他一字一句问，不紧不慢，却步步紧逼，夏春天咽了咽口水，不抬头，视线聚焦到李绝手腕上那串黑白手串，半晌，说：
“听见了。”
场边可能是谁赢了比赛，呼叫声高潮迭起，有志愿者跑过来喊吉祥物上场。
李绝瞥了眼，目光再回来，盯了夏春天两秒，低声又说了句话才离开。
那句话只有几个字却掷地有声。
夏春天听得心头一痛。
他说：
“夏春天。”
“你要是敢反悔试试。”
回去的时候，夏春天碰到徐泽，李绝正戴着兔子头套在操场上和选手们互动。
“卧槽！”他指着操场上的人兴奋。
“夏春天你真牛哇！竟然能说的动小绝穿那种衣服！”
夏春天勉强笑笑，说：“他自己主动穿的。”
徐泽一听更兴奋了，“不行我得多拍几张照片留着。”
他掏出手机，对着远处的李绝一通狂拍。
“你是不知道，他刚才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带头套，场边的女生都尖叫成什么样了！”
徐泽拍完把手机揣进兜里，哈哈大笑。
“感谢老天爷给我这个机会，以后就有东西拿捏小绝了哈哈哈……”
夏春天静静站在一旁，没接话。
晚上到家后，夏春天背着李绝偷偷去找吴妈，问李正义什么时候回来，吴妈看她有些着急的样子，说李正义这次出国时间不是很清楚，但是听孟秘书讲，李绝的外公外婆会在下个月上旬惯例回国一趟，一般往年的这个时候李正义一定会在家。
夏春天在心里算了算，下个月上旬也就是下下周，听起来不算太遥远。
她想着那就再等几天，反正自己有孟秘书的电话，到时候如果李正义还没回来，她就自己联系问问看。
晚上吃药的时候，夏春天纠结好久，才没把剂量再加大，而且她现在也不敢太晚睡，每天保持着早睡早起的状态。
今天水池里吐的血实在是把她吓到了，虽然并不多，就一点，但因为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这种情况，夏春天还是忍不住害怕。
可是她对自己的病又一无所知，除了按时吃药，剩余的认知就像一张白纸，于是这份害怕压在心底，却不敢表现出来。
第三天的运动会到了收尾阶段。
有了前车之鉴，夏春天不敢再像第一天那么卖力，能偷懒就找个地方偷偷休息。
李绝果真拿了个第一，这次夏春天站在终点线看着他到达。
少年被一群围上来的人簇拥欢呼，夏春天站在人群外，看到李绝隔着人群笑着望过来。
兔子的眼睛里，夏春天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然后鼓着掌，转身离开。
下午颁奖大会，吉祥物作为颁奖嘉宾出场。
夏春天被志愿者带着走出来，吉祥物的人气很高，全场将近万人的场子立马沸腾起来。
轮到田径，李绝最为第一批选手走上颁奖台，他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在致谢辞声里弯下腰低头，让吉祥物把冠军的奖牌戴到他脖子上。
夏春天带着头套，大胆地看着眼前耀眼如太阳的男生，少年朝气蓬勃，志骄气盈，是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而在万人的目光里，他唯独只看向自己的眼睛。
再等最后一次国歌奏响，为期三天的运动会终于圆满落幕。
“起来，不愿意做奴隶的人们”的庄严歌声里，夏春天站在领奖台边跟唱。
属于少年人的最后一场高中运动会，正式结束了。
再等回到班级，高二四班的众人，就发现周万生已经把新的座位表排了出来。
大家还没从运动会的氛围里完全出来，纷纷唉声叹气抱怨，温娜娜站在讲台上前敲黑板，让大家赶紧换。
夏春天戴着眼镜，边收拾东西边找自己的名字，然后在中间的第五排看到自己的名字，但视线一移，手上的动作顿时一停。
座位表上，李绝的名字就在自己名字的后面。
夏春天背着包抱着书走到第五排坐下，收拾完桌面，又收拾好抽屉，愣是一次头都没敢回。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李绝的气场可以这么强大，只是坐在他前面，就有种被他的气息包围了般，时时刻刻被提醒，你与这个人的距离有多近。
好在一节课后就到了放学时间，只是今天的放学貌似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夏春天看着眼前拦住李绝的女生，内心有点震惊。
女生齐刘海，头发像海藻长长卷卷的，特别漂亮，脸小小的，白白的，穿着西装制服裙子，比温娜娜还像漫画里的人，除了有点过于瘦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她拿着一张蓝色的信封，递到李绝面前。
夏春天猜想那应该是一封情书，默默地挪动脚步拉远了些距离，这一次的心情，又和在暑假看到李绝被要微信的时候不太一样。
少年人的爱恋是独一份的，拿出来就总容易让人忍不住怜惜。
但李绝没接，插在兜里的手甚至都没有拿出来，只冷冷淡淡道：
“抱歉，我从来不收这些东西，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拒绝完，眼神轻飘飘扫过，径直走向校门口。
这个回答意外又不意外，能怎么办呢，李绝他就是这样的人，论起无情，他两各占上风。
夏春天迟钝两秒赶紧跟上去，走了很远，夏春天再回头，看见女生还站在原地，视线看着自己和李绝的方向。
本来夏春天以为，自己只是路过一场普通的告白现场，但是没想到第二天，女生找上了自己。
下午的大课间，高三四班门口有人喊：夏春天，有人找。
夏春天除了连淮南，在外班还没有认识的人，往外走的时候还有点奇怪，结果走出去一看，竟然是昨天给李绝表白的那个女生。
她惊讶，面上平静，走过去问：“你好，有什么事吗？”
女生又把那个蓝色信封递过来，说：“可以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李绝吗？”
夏春天垂眼，那个信封很精致，上面的字写得很认真也很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