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洗脱了嫌疑,但是莫名感觉自家雇主在嘲讽自己的塞克斯缓缓地敲出了今日份的第二个问号。
林珩按照店老板附赠的说明书将牢笼顶部的旋钮按下, 里面的蝴蝶顿时恢复了平静,纷纷落落地飞到了底部,就像是单纯的摆件一般不动了。
“好了,总让它发出声音也不好。”他随手将蝴蝶牢笼放在桌子上,随后便默默地退出了这个房间,“我先回去了。”
“唉,等等,您就把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塞克斯刚想开口拦下他,便听到了门毫不留情地被关上的声音。他迈到一半的脚又默默地收了回去,怀揣着一丝希望走到了蝴蝶牢笼的旁边,将它顶部的开关打开——下一秒,那熟悉的撞击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的动静更大了,圆形的牢笼摇晃起来,差点没滚落到地上。
他刚手忙脚乱地将蝴蝶牢笼稳住想要将这东西给关上,就听到旁边传来了一声笑声。
“噗。”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充满了讽刺笑意的紫色眼睛。赏金猎人怒上心头来,决定新仇旧恨一起算,恶狠狠地说道:“你小子笑什么呢?”
沃罗司提想要将嘴边的笑意收敛下去,但却怎么也收不住,只能忍着笑说道:“我忽然想起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好笑的事?”赏金猎人的怒气丝毫不减,堪称是咄咄逼人般追问道,“在笑我的事?”
“不是,你先别生气,我告诉你一个更好笑的事情。”沃罗司提故意将声量减小对着赏金猎人勾了勾手指,塞克斯不疑有他,向他凑近了些弯下身子,随后便听到小恶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是,有个赏金猎人觉得自己作为赏金猎人不应该能被检测危险的魔法道具检测到,觉得自己手无寸铁之力安全的很呢。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塞克斯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刚想要狠狠的在这个欠揍的小孩脑门上来一下,自己的脑门就先被一团蹦起来的小金球狠狠的弹了一下,整个人没站稳,差点向后仰倒摔在地上。他向后踉跄一步稳住平衡,愤愤地瞪向了沃罗司提,正好看到半恶魔拍了拍攻击他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原本怕这只半恶魔怕得要死的浮灵。
“这小东西不是怕你怕得要死吗?怎么还能跟你合伙一起来欺负我了?”他憋着一肚子火气,不满地说道。
沃罗司提摊了摊手,故作无辜般说:“不知道,可能它讨厌你比它害怕我更多一点吧。”
塞克斯深呼吸了一口气,刚想继续动手教训这死不悔改变本加厉的臭小孩,就忽然想到了隔壁的大贤者,心中的怒火仿佛也消退了不少。
要是被那位大人听见了,估计得被教育一番……
幻想着大贤者那张温和的脸上挂着温柔中藏着刺骨寒刀的笑,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于是他立刻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计较。
塞克斯的脸上试图强行挤出属于长辈的慈祥微笑,但看起来比恶鬼还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要生吞个小孩。
“你的年龄还小,所以三观与行为举止受到外界的影响变得不好也理所当然……”
“稍等一下,我想打断你。”沃罗司提眨了眨眼睛,做出了停止的手势,“一个只要读过《魔法生物图鉴》的人都知道的热知识:恶魔成年期是在一百五十岁,如果是混血可能会更早一点到来,所以我今年应该是……”
在赏金猎人石化的眼神中,小恶魔掰着手指数了数,一直数到五十八才停了下来。
“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已经五十八岁了,比两个你加起来都要大一些。”
塞克斯盯着这位年龄诈骗的半恶魔,深感疲惫地抹了把脸,决定自己不跟这老绿茶继续纠结下去了,抬脚就想往门外走。
“等一下,你走什么?”沃罗司提的眼中充满了疑惑,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只愚蠢的精灵,“这里不是你的房间吗?”
赏金猎人的脚步顿住了,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般打开了门,转头故作潇洒地说道:“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房间了,作为一位比你小了整整二十多岁但在人类世界里已经成年的赏金猎人,我去酒馆喝个两杯很合理吧?”
他特地在“二十多岁”与“成年”上加了重音,只不过想要达成的效果落到沃罗司提耳里接近于无。沃罗司提只是兴致缺缺地“喔”了一声,随即便不再理他,只是开始摆弄起又恢复静止不动状态的浮灵,看都不在多看一眼。
原本想要报复回去却反倒被气了一遭的塞克斯狠狠地将门关上,站在门口生了会闷气,在心情缓和了些后真的根据他方才所说的打算去找家酒馆喝两杯。
毕竟赏金猎人缓解心情的好方法除了数钱就是喝酒了……他没这么多钱数,如果硬是要数,心情大概会更不好。
正待在自己房间中的林珩并不知道隔壁房间里发生的一出大戏,而是认真地在自己所购买的那本魔法工艺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东西,时不时看着窗外街道上的魔法回路皱起眉头,转过身又将自己刚才写的东西全部涂黑。
在研究了好一会儿这个世界阵法的原理后,林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考研前的那一个夜晚。
这东西可比高数难研究多了,不对,硬要对比起来,好像还是高数更胜一筹。毕竟这个世界的阵法只要搞懂了符文以及纹路的流向基本上就可以自行开创新的阵法,但是高数就算你搞懂了全世界的公式你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自行开创新的公式。
如果要在两个世界间开一道稳定的门,那么承载阵法的材料一定对品质的要求相当之高,而且还不能轻易报废,最好是两边世界都能找到修复材料的那种。不然如果停留在某一边却因为缺少了某种世界独有的材料而修不好门就坏了。
各种水晶与金属在林珩的脑中不断闪过,但都被他排除掉。在快把自然界里能找到的所有矿物都想过一遍后,林珩把笔一摔,决定先去睡上一觉,等到了晚上降临的时候再让月光照射在自己身上给予自身心灵的洗涤以及灵感。
距离他上一次入睡还是在一天半前呢,而且那一次的睡眠质量也不高,毕竟被迫听了一个晚上的呓语……啊,怎么又想起来了,我主还真是毫不留情。
再次躺到床上,林珩莫名回忆起了在精灵之乡的那个夜晚,于是先前的记忆便趁此机会又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想到自己连着污染一起丢过去的旧印,他莫名感到了几分心虚。
好吧,我主只是对我进行呓语洗脑,干扰我的睡眠情况,而不是扬起触手给我狠狠的来一下,已经是非常的宽宏大量了。
黄衣在上,赞美我主。
不定期虔诚的信徒在一声难得诚心的祈祷声中闭上了眼睛。
第38章 好巧,你也来爬屋顶
纵容自己沉沉睡去的后果, 就是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窗外完全黑下去的夜色以及皎洁的月亮,呆坐在床上开始思考起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我的时间呢?
林珩盯着窗外那轮漂亮的圆月,默默地抹了一把脸, 顺手梳了一把就算把头蒙在被子里坐起来也依旧柔顺的长发, 走到窗前对着天空看了一眼。或许是异世界根本没有空气污染的原因,哪怕是在地形不高的地区,也可以相当清晰的看到上方的星空。
看着这些有些熟悉的星位,林珩先是一愣,探出头去观察了一会儿上方的结构,随后毫不犹豫地一脚踏了出去, 踩在每一层阳台的凸起上,顺着设在侧方的管道动作十分干脆利落地爬到了屋顶下方。到顶后他用手抓住屋檐向上一翻,稳稳地坐在了屋顶之上。
他挑的这一块屋顶正好是没有采用琉璃顶的部分, 相对比较平缓。他往里缩了缩, 确保自己不会掉下去, 盘腿坐好后从袖子里变魔术般掏出了一枚折叠型望远镜。
该说不说, 虽然朋友的审美以及要求一直都很奇怪, 但是挑的衣服还是相当符合他的需求的:好看, 质量好, 再加一个能装。从外部上看这身长袍的袖子就只是普通的宽袖, 不过将手伸进去便能发现内部的玄机——那就是整整六个暗袋。
在顺手摸了一把自己相当宝贝的占卜用具后, 他将望远镜展开, 对准了星空开始观察。其实在一开始他有担心过会不会自己一看就正好对上一只巨大的眼睛,但既然黄衣之王并没有向他发送警告, 那么这个世界的星空大概率没有多大的危险。
只要不是招惹到他惹不起的旧日或者外神, 哪怕是相当严重的污染他都不怎么在意,反正自己的理智值已经恒定了, 再怎么疯也疯不到哪里去。
他首先朝着自己最熟悉的几个星位看去,在粗略地估算了这块地方的经纬度以及对应的星位后,心中腾起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怎么感觉这个位置如此的熟悉呢?
怀着疑惑,他继续朝着另外几个经常用到的星位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看完后他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林珩眉头微微皱起,刚打算掏出自己的笔记本粗略地将星图给绘制出来,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少女音。
“你在看什么啊?”
他转过头,正好对上了一双如同蔚蓝色大海的眼睛。少女的栗色长发被她高高地竖起,扎成了一个干脆利落的高马尾,额前两缕不听话的碎发一左一右地垂在她的脸颊两侧,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少女的眼中满是好奇,再看到他转头的那一刻先是愣住了,半晌都没有动作。
林珩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那双烟灰色的眼瞳在月光的照耀下看上去更加的神秘,如同森林深处蒙着迷雾的湖面,只是看着便让人产生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我在看你们的星空。”
少女就完全看着这一双仿佛有烟雾缭绕的眼睛所呆住了,直到眼前这位神秘的法师说话她才回过神来,莫名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道说:“这样啊……”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刚的那一幕:幽深而又寂寥的星空之下,东方巫师的身上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月光。那双烟灰色的眼睛虽然不像是宝石那般澄澈透明,但在向你看来的那一刻,都会让任何人感到一阵恍惚。
少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这么符合她小时候对于魔法师幻想的人,神秘而又强大,永远对任何事情保持风轻云淡的态度。她的魔法天赋不高,但也隐隐约约能从眼前这个东方巫师的身上感受到强大的魔力波动,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强大。
她甚至之前只有在首席法师的身上感受到过这种魔力波动!
由于有些恍惚的原因,她并没有注意到东方巫师回答她的问题时所用的是“你们”,仿佛直接与这个世界撇开了界限。她忍不住也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发问道:“星空有什么特别的吗?”
从小到大都在皇宫里长大的少女拥有整个帝国最先进的天文台,立刻可以使用最精细的望远镜进行观测,就连每一颗星星的表面都可以看清。那个时候的她只要一无聊就要跑去天文台上,差不多要把每一颗星星都给看过了,也没有研究出个什么来。
因为是这样,她才会在爬屋顶来吹风时看到一个正在观星的法师就瞬间起了兴趣,脑袋一热就凑上前来拍了拍这位法师的肩膀。
东方巫师扫了她一眼,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
“难道不特别吗?我觉得这片星空很有趣。”
少女有些疑惑:“抱歉,您为什么会觉得很特别?星星过了这么多年不还是那些星星吗?”
东方巫师笑而不语,只是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打开,随身携带的羽毛笔开始对应着天上的星位绘制星图。少女本来想保持分寸感,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好奇心凑近了些,还没等到她偷偷地调整到能看到的角度,东方巫师就直接将本子一立,大大方方的将星图展示给她看。
少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但从小到大经历过成千上百社交场合洗礼的她很快便从尴尬中缓了过来,也不再偷偷摸摸的了,更加往东方巫师的身侧靠了靠。她原以为会看到一张如同天文台的星象师手下的规规整整的星图,结果刚入眼她就愣住了:这些仿佛随手乱甩上去的点还有线真的是一张星图吗?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将这些圆点与线条自己记忆中的星图对比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好像真的差不多!
“哇,你随手一画也能把星图画的这么完整啊……”少女如同大海般深蓝色的眼睛里仿佛有微光闪动,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林珩沉默了,并没有反驳她说的话,只是默默地又将星图收了回去。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认真画的星图也是长这样。
制图不看貌美,实用就行,这是他的绘图准则!
虽然他暂时隐瞒了自己真实的画图水平,但他在少女心中神秘而学识渊博的法师形象是彻底立住了。少女耐不住探究的心,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是专门研究这些星星位置的人吗?就像星象师那样?”
东方巫师摇了摇头,声音空灵而又神秘,在如今场景的衬托下简直就像是月光所创造出来的一抹幻影:“不,我绘制星图只是为了方便我进行占卜。”
“占卜?”少女歪头,满脸写着疑惑,尽力的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两个字的含义,“这是什么意思?”
林珩顿了顿,忽然发现刚刚自己属于神棍的职业被动再次被触发了,直接就违背自己“一定要将身份藏好”的目的把占卜这俩个字给说了出来。他看着少女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以及身上明显价格不菲的衣服布料,感觉有些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