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看着那张命运之轮,再次叹了口气,将绒布与牌收好,准备顺着原路折返。
所以说,自己不断掉马是命运吗?不对,他这不叫掉马,叫冒名顶替还差不多,大贤者可能会是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但不可能会是他——又不是某国的轻小说,有抓异世界人当勇者拯救世界的习惯。这个世界中神明预言有关大贤者的部分可没有半句话提到“他”应当来自异世界。
感觉自己犯了个职业病结果惨遭翻车的林珩痛定思痛,决定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
月光的照耀下,一身白袍的东方巫师以一套十分熟练且流畅的动作从屋顶顺着各楼层阳台的突起部分爬了下来,就在他踩上了自己房间的阳台栏杆,想要跳回房间里时,却直接对上了一双墨色的眼睛。
林珩的动作一僵,面对陌生人时的被动技能自动打开,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为了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微笑,保持着站在阳台栏杆上的姿势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擅自闯入他房间的男人。
男人留着一头黑如鸦羽般的长发,发丝柔顺地垂至腰后,长相是十分典型的美型西方帅哥脸,配上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让他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感更上一层。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法师袍,银丝在袍脚勾出星空的纹样,而佩戴于胸前的徽章用彩色的琉璃雕刻出国徽的形状,一看就知道眼前的男人出自皇室。
是个法师,而且是个很强的法师。林珩无声地开启了灵视,看着对面人身上的力量波动,暗自升起了警惕。
能够驱动这么强大的法师到来,那个少女果真不只是个普通贵族,结合她那枚刻有传送魔法的胸针……应该是与皇室有血缘关系。
他一边沉思着,一边观察着房间内男人的动作,打算随时发动攻击。
消息传得这么快的么?还是说那女孩的降落地点直接就是皇宫?不然怎么可能隔了不到十分钟就派人来了。
自己是什么破运气,心血来潮给一个陌生贵族做占卜,结果随手一抓就是个皇室成员。
就在他按兵不动之时,黑发男人却是向前走了一步,却没像林珩所想象的那样开口就是请求他加入皇室,而是单膝跪了下来,身上那孤寂冷漠的气场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小狗看见许久未见的主人那般殷勤……不,是饿久了的狗终于看见了一碗狗粮那样的热切。
他张开口,有些磕磕绊绊的,语调很僵硬,像是很久没有与人说过话。但是语气又万分的激动,像是下一秒就能原地扑过来。
“塔沃伦。”他的眼睛亮闪闪的,“你终于回来了。”
林珩刚准备念咒的嘴停住了,心里缓缓浮现出了三个巨大的问号。
他在说什么?又在叫我什么?我认识他吗?
黑发男人此时已经站起身,那张恍若面瘫的木头脸此刻也有了温度,看上去恨不得走过来抱他一下。
其实林珩很想反问一句“你是谁”的,但在这种场面之下这么干实在是太过伤人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如果他这么做了,男人下一秒就能面无表情地开始掉眼泪。
……等等,这个联想也太可怕了点,自己什么时候觉醒了奇怪的属性?
他默默的在心中唾弃了自己一下,随后,在对方万分期待与热情的注视之下,东方巫师稳稳地站在栏杆之上,风吹起他的袍角,让他仿佛下一秒便要随风而去。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挂着那幅淡然而神秘的微笑,点了点头。
林珩认为自己没有出分毫差错,他在敷衍人时的动作都大有讲究,连点头的幅度都控制地无比精确:多一分则刻意,少一分而敷衍。但就在他如此卖力的表演之下,黑发男人的身体一僵,怔怔地望着他,用好似被雷劈了一般颤抖着的声音问道:“你,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谁了?”
林珩看着身形摇晃,好像他点个头就能立刻倒地不起的黑发男人,昧着良心摇了摇头。只是没有想到,男人晃得更厉害了,悲痛万分地看着他,一字一句满是感情:
“你骗我!你之前在忽悠我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第41章 争风吃醋(?)
面对着满脸写着控诉的黑发男人, 林珩的眼神游离,在心底为那位陌生的“塔沃伦”点了个赞。
忽悠人的手法竟然与他一样,还真是英雄略有所同。
黑发男人看他将视线移开, 以为他默认了, 顿时更悲哀了,向前一步就要扯住他的袖子,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东方巫师的袍子之时,房门却在这一刻被猛得打开了。
两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小恶魔正抱着金色的浮灵,气喘吁吁地站在房门处, 在看到房间里这个陌生的男人时保持着推开门的姿势僵住了,立刻将即将吐出的话又咽了回去,换了句话, 气势十分强势地说道:“你,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大贤者的房间里?!”
听这个称呼, 黑发男人的眉头皱起, 转过头来一脸不赞同地对林珩说:“塔沃伦, 你怎么将身份随便告诉给普通人了?而且还是个半恶魔。”
沃罗司提瞬间炸毛, 对着这个魔力强大但很讨厌的男人怒目而视:“半恶魔怎么了?我可是大贤者大人认定的侍从!”
黑发男人的眼睛瞬间睁大, 这个惊讶的表情放在那张高冷的脸上十分违和。他以一种如梦中的恍惚语气对着林珩确定道:“他说的是真的吗?塔沃伦, 你收了个未成年的半恶魔当侍从?”
林行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还是如实点了点头。
黑发男人被狠狠打击到了,仿佛自言自语般道:“难怪你不肯收我送你的妖精管家, 原来是因为喜欢恶魔么……”
林珩扶额, 感觉自己的声誉受到了沾污:“不、我不喜欢……”
“那大人您是喜欢妖精吗?不,喜欢精灵?”沃罗司提一幅被伤到的样子, 红着眼眶问道。
黑发男人闻言也一同看向了他,林珩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今天下午的觉白睡了——因为他现在很累,只想把这两只东西一齐丢出房间,然后躺在床上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不管是妖精还是,我都不喜欢,”他又忍不住问道,“还有,你是怎么得出我喜欢精灵的结论的?”
沃罗司提理直气壮:“您的身上带着精灵制作的物品,而且对那个半精灵的骑士队长态度这么好……这还不能说明吗!”
听了这话,黑发男人再次震惊地看向了他:“什么!还有个半精灵?你之前不是一直嫌精灵蠢所以讨厌他们吗?!”
他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熟捻,小恶魔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喊道:“你怎么一幅和大贤者大人很熟的样子!”
“我确实已经和塔沃伦认识很久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信,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还要有什么证据?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比你这个身为侍从的半恶魔好多了吧?”
……
东方巫师按着不断跳动的眉头,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争执声,额头青筋爆起,最后忍无可忍地说道“够了,都给我安静下来!”
事实证明,他的话还是很有威慑作用的,原本还得不可开的两人十分默契地闭上了嘴,用一种愧疚里带着几份委屈的眼神齐唰唰地看了过来,惹得林珩的眉心又是一阵狂跳。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已冷静下来,恢复了原来温和的声线对沃罗司提问道:“你一开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沃罗司提脸上的表情一僵,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眼神游离:“呃……我是想来通知您,塞克斯在酒馆里出事了,现在还在那边抽不开身。”
林珩快被他给气笑了,走过去狠狠戳了戳他的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还不快带我过去?”
沃罗司提看似很不情愿地捂住被戳的地方,撇着嘴点了点头,但实行上在东方西师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嘴角正疯狂上扬,控制不住地露出痴笑。
嘿嘿嘿,大贤者大人戳我的脑袋了……
菲涅斯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十分鄙夷且相当违背人设地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呵,有什么好得意的,当初塔沃伦拜托他研发法阵时还对着他撒过娇呢!果然是个过于年幼不懂得伪装的半恶魔,真不知道塔沃伦将他留在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仿佛是有读心术一般,半恶魔准确地捕捉到了这一丝来自黑发法师的恶意,也对着他狠狠瞪了过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进行了无形的交战,仿佛有着火花从其中迸溅出来。
两人之间的无形交锋林珩并没有察觉,当然,就算是察觉了他也不想理会。此刻他正在快步前往沃罗司提所指示的酒馆,没有丝毫犹豫地推开了那扇涂有各种涂鸦的木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酒馆内部此刻正一片混乱:被掀倒在地的桌椅已变得残破不堪,随处可见被卸下的桌腿以及木屑。玻璃瓶的碎片与酒液混杂在一起,隐隐还可以从中看见几缕鲜红的血迹。在他踏进去的那一刻,站在正中央的那一伙人正满脸凶恶地堵在柜台前,黑发的赏金猎人被其中一个寸头男人扯住头发,让他强行从地上仰起半个身子,手中的酒瓶就要朝着他那伤痕累累的脑袋砸过去!
但就在酒瓶即将落下的那一刻,寸头男人的动作却僵住了,像个滑稽的石雕一般保持着将手举起的动作,就连那张狂的表情也随之凝固在了脸上。他的眼睛瞪大,明明表情还是那样的嚣张,但是眼中却瞬间切换成了无边的恐惧。
“呼!”酒瓶终于落下,只是目标却是头男人身旁正在得意大笑着的同伴头上。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那人的笑在脸上凝住了,眼眶被撑大到仿佛下一秒便会失去禁锢的能力,让那两颗浑浊的眼球掉下来。
“迈尔森,你……”男人摇摇晃晃的撑住柜台想要站定,愤怒的叫声还没爆发出了,寸头男人却是在众目睽瞪之下,保持着那诡异地僵在脸上的表情,一个手刀劈在了自己后颈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原本喧闹无比的酒馆瞬间变得如死一般寂静。被砸的男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头顶的酒液伴随着鲜血与玻璃渣顺着他的脸流了下来,眼前被染成了鲜红的一片,但他却连抬起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
在这种寂静而又弥漫着难言的恐惧的气氛里,一身白袍的东方巫师神色淡然,他的长相分明是那样的圣洁而又高贵,但身上的气质却如同炼狱之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他无视脚下的血迹与玻璃,缓缓地走到了中央。那两个抓着塞克斯的男人完全僵住了,身体不断打着摆,都不用东方巫师用冰冷的目光看过来便哆嗦着松开了手,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颤颤巍巍地向后退。在确定这个手段恐怖的法师并没有要理他们的样子后连滚带爬地远离了这里。
在数十道敬畏与恐惧混杂的眼神中,东方巫师走到了狼狈地躺在地上的赏金猎人面前,用脚背推了一把他的脸,忽得露出了个十分温和而优雅的笑容,但放在这里只会让人更加恐惧。
“你又惹什么事了?”林珩柔声说道。
塞克斯欲哭无泪:“大人,我没有惹事,是他们先惹的事啊!”
“喔?是吗?”东方巫师将头转向了那一帮已经缩到角落里去的人,那冰冷的目光看得几个壮汉顿时抖得如同筛子一般,“是你们先惹的事?”
那几个惹事的壮汉抖得更厉害了,想要开口求饶,声音却抖到什么也说不清。沃罗司提和菲涅斯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决定暂时休战,安静地挑了个边缘部分站着,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开什么玩笑,大贤者大人/塔沃伦很明显的正气在心头上呢,上去没事找事保准得死——那个倒地不起的寸头男人就是最生动明了的例子。
林珩也确实是趁这个机会把气给撒了,平时的他绝对不会做出用脚背推人脸这种动作,但此时他正憋着气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看谁不爽就把人弄死的疯劲,也不怪那群壮汉会这么怕他。
酒馆老板也十分虚弱地从柜台下面爬了出来,头上被砸出来的洞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血,只能十分草率地拿手捂着了事。他用敬畏的眼神着着将好几个壮汉吓成鹌鹑的东方巫师,开口说道:“这位大人,确实是这帮人先来惹事,而赏金猎人先生也只是看不过去想帮忙而已……”
林珩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塞克斯脸上大大小小的伤还有头顶那惨不忍目的血洞,若有所指地说道:“看不下去了,想要帮忙?”
塞克斯讨好地笑了笑,下一秒,一块布料便落到了他的头上。东方巫师抬起脚,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他的肩膀,顿时引来了赏金猎人的痛呼。
“真蠢,出手帮忙当善人之前也不估量一下武力差距。还有,明明会魔法还打不过几个普通人,可真是差劲。”
塞克斯看上去很想开口反驳,但很快就意识到以自己现在这副凄惨的样子反驳只会让他显得更加可笑,于是默默地闭上了嘴。
林珩嘲讽完后便转头对上了那几个壮汉里随便一个的视线,[巫师令]发动,就连意志对抗都没有触发,那壮汉便在同伴惶恐的眼神里呆板僵直地走了出来。
“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给我描述出来。”
壮汉的嘴如同生硬的木偶那般张开,一张一合地用无生机的语调将事情全盘托出:“我们兄弟几个是沙盗,偷溜进城以后想要随便找个偏僻的小店抢点路费,来到这里之后,那赏金猎人本来坐着喝酒,看我们不爽就把椅子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