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到达目的地后松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了湖边，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水中的倒影。
清澈的湖水将东方巫师的容颜所映照出来，随着风吹过泛起的波浪而微微起伏着。
“林珩”安静地凝视了一会，随后缓缓伸出了手。哪怕是看不见了，在他俯身伸手之时，依旧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倒影的脸上，像是想要轻柔地去触摸——却在碰到水面突然迅速下移，死死掐住了倒影的脖子！
第68章 打飞个神来玩玩
原本平静的湖面因为东方巫师的这一动作而泛起了波澜, 水花溅起却大到不该是一只手探入的规格，简直就像是……
就像是，水下有东西在挣动！
“林珩”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的手掌完全没入水面, 虚虚地握着，像抓住了什么。而应该和他此时表情保持一致的倒影却是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与林珩一模一样的脸因为被掐住而多出了几分紫红，从水波纹之间可以看到“他”正在疯狂地挣扎着。
倒影弄出的水花溅了“林珩”一身，被抓挠过的手腕与手背也多出了道道血痕，血珠在冰冷的湖水里泛开, 看上去十分的渗人。但尽管这样，他的手也丝意没有收回，像感觉不到痛的木头人,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倒映着湖面上的“自己”痛苦挣扎的模样。
这令人毛骨悚然的闹剧以倒影逐渐平息的挣扎结束。水面上的青年有着与岸上青年一模一样的脸, 而那双唯一不处不同的眼神也因为死亡而失去了神采, 变得一样起来。
倒影已死亡, 而岸上那个给予了他生命又给予了他死亡的东方巫师却没有松开他的手, 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很显然, 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因为在下一秒, 水中的倒影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而双眼处从不知何时化作了一片漆黑！
在“林珩”警惕地注视之下, 倒影坐了起来，一具身体从空空如也的水面之下凭空产生。倒影轻轻搭上了“林珩”的手腕, 只需一用力, “林珩”的脸上便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那只扼住倒影脖颈的手也无力地松开。
林珩目光凝重地看着下方, 因为是上帝视角，所以他看到了更多。在倒影升起的那一刻，水面之下有无数道黑影涌来，共同构建了一具新身体灵性直觉告诉他：那些黑影，与神明有关！
在轻而易举地扭断了东方巫师的手腕后，倒影将那只修长苍白的手从脖颈上拿起，揉着他立即发青发紫的手腕叹气道：“我本来不想用这么过激的手段，我可怜的小眷者，这么做除了吃苦头还有什么好处吗？”
“林珩”明显听出了倒影此时的身份已变，冷笑一声：“呵，好处还真多的，要我数一数吗？”
倒影来兴趣了：“哦？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最大的好处就是——“林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张扬的笑意，“能把你这烦人的东西给钓上来！”
倒影的脸色一变，东方巫师毫不停顿地念起了晦涩而邪恶的咒语。浮在上方的林珩听到咒语的内容后，眼中多出了几分愕然：这是奈亚拉托提普的请神咒！
倒影虽然不清楚东方巫师在念什么，但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尖叫了一声便要化为阴影潜入水下要跑路，只可惜还没跑出去三米便被一根触手给拎了回来。长满了诡异花纹的触手卷着一团阴影状的东西，逗小孩一般往“林珩”的脸边靠了靠，被他嫌弃地躲开了。
“恶心，别拿垃圾碰我。”
一道全身漆黑的影子从“林珩”的体内钻出，手臂慵懒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操纵着触手把那团东西卷了卷一下子丢到了天边。
“搞定，直接打包把他送回老家了。”黑影拍了拍手，又拿触手戳了戳“林珩”冷若冰霜的脸，“不是说这回要自己解决吗？怎么最后还是叫我出手了？”
“……你只是把祂丢回去，祂下次又会回来找我的。”东方巫师皱着眉头推开了那根触手，没有正面回答祂的问题。
黑影长叹一声：“我不管，反正下次你再叫我不就行了……这次我要个扇子，你们国家传统的那种。”
“林珩”推开触手的动作一顿，有些无奈地问道：“刻尊名还是刻印记？”
黑影——或者说是奈亚想了会，回道：“这次就印记吧，我记得有那种雕花的？能雕满吗？”
“林珩”再次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只不过这一次嫌弃的目标变成了自己信仰的神：“雕满印记？想一想就很挑战我的审美极限。”
奈亚哼唧一声，开始无理取闹：“我不管，你雕一把。”
浮在半空中的林珩沉默了，这幅不要脸的样子一看就与他那奈亚化身的冤种朋友极为相似，又不成奈亚的分身性格一向都这样？……该不会就是同一具分身吧。
奈亚丝毫没有身为邪神分身的自觉，开始死缠烂打。“林珩”被他吵烦了迫不得已答应了他，这位前一秒还出手打飞了一个本土神明的邪神化身终于安静了下来，依旧扒在“林珩”的肩膀上，以这种不太正经的姿势聊起了正事：“你对神明侧的吸引力是不是更强了？我在接收到你的祈祷时吓了一跳，灵魂上的光差点没把我闪瞎了。”
“林珩”的眉头皱起：“我感觉不到你说的吸引力是什么，起码身体没有变化。”
“说起身体……”奈亚伸手去碰了碰那双暗淡下来的眼睛，“你的眼睛是被刚才那东西弄的？”
“一半一半。”
“什么意思？”
“林珩”闭了闭眼睛：“是我主动弄伤的，只不过也有刚才那东西的原因。”
奈亚的表情凝重了些：“恢复不了？”
“林珩”摇了摇头，奈亚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呆住了，人性溢出到半空围观的林珩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没道理啊……”奈亚喃喃出这句话。
“看了点不该看的东西，也是我活该。”东方巫师的语气相当平淡，像瞎得不是自己的眼睛。
奈亚观察了一会，随后便站直了身子，身体重新回归成一地的阴影，只在临走前丢下一句：“我去问问其他分身。”
“林珩”叹了口气，注视着阴影逐渐消失。
觉得这场梦格外有知识点的林珩在半空中盘起腿，刚想消化一下接收到的消息，下方的“自己”却是幽幽地看了过来，那双眼睛分明已失去了神采，此时却让人有清晰的感知：他在看着我。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您看够了吗？”
在这句略带冷淡的话响起的下一秒，林珩便感到一阵失重感，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在即将触及地面之时，他的眼前一黑，掉入了一片虚无之中，无穷无尽地向下坠落。
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向上一抓，什么也没有，只能茫然地将手握成空拳，继续沉入黑暗之中。在视角被彻底淹没之前，林珩若有所感地用力仰起了头——在正上方，是一双黑色的、拥有着星辰的、让人精神恍惚的眼瞳。
“老师？”一声呼唤让林珩睁开了眼睛，他维持着拳头撑着额角的姿势，往下方看了一眼，原本站满了魔族的大殿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他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去，将手放下后看向身旁的男人。塞恩似乎对他的入睡毫不意外，脸上挂着相当灿烂的笑容。
“老师你终于醒了，会议都已经结束了三十分钟了。”
林珩揉了揉太阳穴，转头望向大殿后方的巨形挂钟：果然，已经傍晚了。
唔，等等，这场会从早晨开到了傍晚……？魔族不用吃饭的吗？
他晃了晃脑袋把杂七杂八的东西给甩出去，回忆起那场梦中的黑影，眉头微皱，问道：“魔族有图书馆吗？”
“当然有了，老师想找什么？”
林珩沉思一会：“不确定……有哪个神祗的外形或化身一般是阴影，或者有镜面或影子的权柄的？”
“外形的记载很乱，很多神祗的外形越传越怪，光是传言化身是阴影的神，起码有四五十个吧。”塞恩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不过，权柄是镜面倒影的，应该是只有镜神米尔若。”
林珩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强吗？”
魔王被他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给问住了，过了半晌才迟疑地说道：“在众多神祗里，排中上吧。”
听到这个答案，林珩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神祗里排中上流的也没法直接将上辈子的他给掳走，那上辈子将他杀死的应该不是这个神祗……如果被自己差点弄死的手下败将反杀的话，那可真是他成为邪神眷者后的奇耻大辱……不管哪一世！
精灵族的藏书内容有关于神明的记载还是太少了，毕竟他们大多信仰精灵母树。林珩脑中的思绪一闪而过，转头说道：“带我去你们的图书馆。”
神祗的坠落一定有内情，上辈子自己的死也绝对与他们脱不开关系。无论如何，都要先把握所有神祗的资料才行。
……
傍晚，太阳西沉，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城民们陆陆续续地往集中以及家中走去，夕阳的光撒在街道之上，也照映在每一个面带幸福笑容的城民的脸上。
如果只截取一两幕画面的话，还真是一幅万分温馨的万家灯火图——只可惜，躲在巷中阴影里的伊凡尔纳一点也不觉得。金发的精灵少年身上已换了一件斗篷，藏在黑暗之中，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城民脸上像是照镜子般一模一样的笑容，不由得感到背脊发凉。
不知道是不是那间诊所里诡异的经历让他草木皆兵起来，他现在看这座城里的人眼神都不对了。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脑中的杂念给丢出脑子，沉下心神凝精会神地的往城门的方向看去。只要夜幕降临，他就可以催生撒在城门下的植物种子来控制守卫，打开城门，只不过……
想起方才过于顺利的过程，他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不安与忧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口一直紧得发慌，像是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只希望，是自己的错觉吧。
残阳消逝在地平线处，夜色笼罩了这片大地，伊凡尔纳感受着通讯石传来的热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进攻，要开始了。
第69章 进军
城门外, 在夜幕的遮盖之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悄然将这座城镇包围。温德尔手上的提灯将他扣上了盔甲的脸照亮，勾勒出冷峻的轮廊。
也换上了一身软甲的塞勒弗骑着马走到他的身边, 分明马上就要进行一场战争, 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轻松。
“远远地看，这座城市也没这么邪门……”塞勒弗眯起眼睛，装作认真观察的样子看了一会，点点头后说出了一句极其破坏氛围的话。
后方的将领刚准备说出来的豪情壮语被公爵大人这句话直接嗑了回去，脸被憋得一片通红。
温德尔瞟了一眼他，有些无奈：“你穿这身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什么用？魔法屏障这么基础的魔法你也忘了？”
塞勒弗像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贵族一样懒洋洋地回道：“好看啊——而且, 我穿成这样也是为了融入你们嘛。”
将领瞄了眼那身银线勾边的华丽软甲，实在不好意思说其实穿上这身软甲后么大人的违和感更强了点……毕竟，军队里也时常会有法师护件, 穿法师袍倒还正常些。
腰间的通讯石传来一阵温热, 温德尔没有低头, 而是将佩剑缓缓抽出, 剑尖对准了城门。
“进军！”
“进军！！！”
“进军！！！”
像是要喊破咙喉般的呐喊划破了刚刚降临的静谧, 空气突然紧绷起来, 黑暗之中, 军队如同一把出鞘的剑直指圣米勒城！
守阵的法师高举魔杖, 光芒照耀大地, 一时之间恍若白日。绿色的藤蔓破出土壤, 无声地缠上了城墙，随后, 那扇看似□□的城门, 就这样对彻底敞开在军队面前。没有了阻挡的士兵一鼓作气地冲入城池之中，将这座城市纳为己有。
马蹄踏上石板路,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而这种响声逐渐增大增多，最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法师法杖上的光点随着队伍行军的动作而不断移动，整条街道被照亮得没有一丝黑暗。
伊凡尔纳从小巷中走出，分明是大获全胜的战局，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轻松与喜悦——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奇怪了。明明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一个居民出来，就连街道两旁的民居也都是一片黑暗。
而且那些守城的守卫根本没有身为骑士应有的健壮体格，被藤蔓缠住时简直就像是被掏空了内里的布偶，堪称无力地倒了下来，甚至没有超过一秒钟便失去了意识。
他抿了抿唇，将斗篷掀开走了出去，刚准备与带队的将领汇合碰面，便听到前方传来了战马的悲鸣声。内心原本就紧绷成一条线的伊凡尔纳反应迅速地窜了出去，却在看到前方的景象时瞳孔不受控制的紧缩成点——
那匹强壮的、健康的战马，此刻两只前蹄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泥之中，口中不断的泄出惊恐的嘶叫。骑在马上的士兵努力地想要调转方向远离这片忽然从地底汹涌而出的污泥，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黑泥之中脱身。
法师的光芒终于跟上了他们的步伐，也同样的将眼前的这一幕所照亮。在光的刺激下，那些黑泥的活性肉眼可见的加强，蠕动着，宛若是数千万个生物挤压在一起一般沿着马蹄朝着上方的士兵爬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