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不都是由你弄出来的？”林珩一语道破天机，将他的伪装扯碎。
放在天火地带不断催化出污染的他的心脏、污染大爆发的罗迪亚，那个出现在皇都里的另一个[他]与发烫的右眼……每一条都指向了这些污染的投放者到底是谁。
精灵之乡里他发现的那枚被改过的印记，除去他的几个学生，还有谁能够记下印记的图案还能进行修改？而且，没有人能林珩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的特殊性：他对于神明一类的生物，总是充满了一种未知的，强烈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让他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让他在污染的眼中成了污染增殖的最好的温床，这也是分明他作为黄衣之王的眷者也依旧会吸引污染的原因。
塞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与林珩对视了几十秒后，扯扯嘴角似笑非笑。
“老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暴风雨来前的短暂安定。
老师的一切与外界通讯的渠道他都切断了，放在老师身边的仆人也大多是不能开口说话的魔翼，就连去图书馆的路上他都清理得一干二净，绝对不让什么人的闲谈传到老师的耳朵里……那么，是谁告诉老师这些事情的？是不服他统治的魔将，还是胆大包天的下人，又或者说，看守不当而放进来的几条“流浪狗”？
魔王的眼睛眯起，透亮的紫色暗淡下去，像是酝酿着风暴。
林珩慢条丝理地说道：“几个小时前？不太记得了，反正……是今天。”
他向前一步，像是个关心学生的好老师那样抬起手理了理魔王有些凌乱的领口，距离近到只要一甩手，就能将刀刃送进魔王的心脏。
噢，不对，魔王没有心脏。林珩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胸口处，在灵视的反馈下，那里正静静地悬浮着一枚紫色的水晶。
塞恩没有用魔法将这枚水晶给隐藏了，就这么大方地将自己的命脉与弱点完全□□地展开来给他的老师看，林珩的目光停顿了一下，随后毫无异样地移开了。
紫色，又是紫色。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紫色？
他将手收回来，想向后一步与塞恩拉开距离，却在下一刻被魔王扣住了手腕。塞恩的脸上挂着笑，将他的手拉着向自己的左胸处比划了两下。
“老师，这是我的心脏哦。”他笑得很是灿烂，完全看不出来他正在教别人怎么把他捅死。
林珩没说话，也没有动作。他现在倒是看出来这混小子的想法了——这是一具分身，或许是塞克斯的身体，又或许不是。但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只要他将塞恩这具分身干掉，他就能走。
自己好像养出了个过分相信感情的学生……应该这么说吗？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东方巫师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没有将手抽出来，而是更往前了一步，手臂上抬，环住了魔王的身体。塞恩很明显地僵住了，前面还像个偏执变态的人此刻又成了个手足无措的小孩，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林珩这下终于可以把这个四不像的拥抱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拥抱了。
他的抱法有点像老师与学生，又有点像是父亲抱孩子，只不过，这些在塞恩的脑中已经不太重要了。
恶魔的身体总是冰冷的，没有属于人类的温热。想起那些回忆中小孩温热的身体，林珩再次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手上升到了魔王的肩胛骨处。
他其实有很多能让塞恩动弹不得的方法，但最后他想，这孩子这么变态，估计还挺缺爱的，毕竟他就不像是个合格的家长，能把人养大就不错了、心理方面……就算了吧。
东方巫师的手腕翻转，一把匕首深深地刺了魔王的后背，速度快到不可置信。某种东西碎掉的声音向起，林珩松开手将失去了生息的躯体放在地上，忽然想到：他在魔界把魔王干掉了，他应该不会背上通辑令吧……？
第83章 离开魔界
欠了这小子一个拥抱, 现在给他补上了。
林珩脑中回忆着先前闲得没事看过的《育儿心经》，动作流畅地翻过窗跳到屋顶下方的小平台上。
他不打算走正门，虽然魔王本人给他放了水, 但他刚刚杀了一个魔王的分身, 怎么想也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等等，放水？
林珩的脚步停住了，在静上了三秒钟后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啧，他怎么忘了离开魔界需要魔王的允许了？
东方区师一个侧手翻，再次回到了书房内。地板上, 被了刺一刀的魔王的尸体还躺在地上没有变化，林珩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全身上下都翻了一遍，果然在他的袖扣上找到了一枚传送魔法石。
握着微微发凉的传送石, 林珩再次叹了口气, 俯下身子拍了拍魔王的脸。还是塞恩的脸, 没有突然变成塞克斯, 看起来自家学生还是留存有这么一点尊师重道的美好品质的。
他的好学生没有反应——当然没有了, 否则就要成为恐怖故事了。
林珩将那枚传送石捏碎, 一道传送法阵浮现在他的脚下。淋浴在白光之中, 林行还有心情猜起了自己的降落地点。
应该会在加瑠的某片荒野或者森林里？如果是在城市里的话那么护卫和骑士就可以不用干了。
白光散去, 林珩睁开眼睛, 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
林珩：…………
不是, 直接定位到皇城里啊？！
他前脚刚站稳，后脚就听到了骑士们匆忙赶来的脚步声。他们的表情凝重而戒备, 严声道：“什么人！…… 法师大人？！”
骑士们看着这张出尘而熟悉的脸纷纷停下了脚步, 脸上的表情也变为了迷茫。他们左右对视了一眼，随后, 领头的那个骑士走上前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法师大人，方才失礼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我能询问一下您为什么不是在法师塔后面的传送法回来的吗？”
东方巫师摇了摇头，回答有些含糊不清：“出了点问题……菲涅斯在哪？”
听到这个问题，骑士们面面相觑，摸不准能不能说出来。骑士长说这段时间有关首席法师与宫里的事情都是机密事件，不能和他人提起。但是，这位法师大人的身份好像非常不一般啊，所以是能说还是不能说？
就在他们还在纠结之时，一道红色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步伐有些慢但却很是稳健，让人听着就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可靠的人。林珩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看过去，有着一头暗红色短发的男人穿着属于骑士长的盔甲向他们靠近，大约三、四十的脸上带着一抹复杂的笑。
那几个骑士连忙行礼问好：“阿帕罗队长！”
听到这个名字，林珩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波动，但很快又重回了平静。阿帕罗让那几个骑士起身，淡淡地命令道：“你们继续去巡逻吧。”
“是！”骑士们动作干脆利落地列队离开了。
林珩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侧过头来对着阿帕罗轻声说道：“年轻真好，不是吗？”
阿帕罗定定地注视着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过了许久，才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以及一句跟在叹息后面的听不清情绪的话：“好久不见了，老师。”
林珩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微笑：“之前怎么不来找我？菲涅斯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阿帕罗像个犯了错事后被老师秋后算帐的学生一样有些窘迫地假咳了一声，目光游离：“之前……有些东西没想清楚，现在想清楚了。”
林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好久不见了，我差点不认识你了。
红发骑士苦涩一笑：“因为我变老了吧，老师倒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化。”
林珩不接话，只是直接转开了话题：“菲涅斯呢？他现在在哪里？”
“菲涅斯在皇女殿下的寝殿里。”阿帕罗的脸色凝重了起来，“老师，皇女殿下她……出事了。”
……
皇女的寝殿，高大的黑发恶魔张开翅膀，一脸无奈地让菲涅斯记录下一串又一串的数据。菲涅斯用速记板拍了拍他的翅膀示意他收回去，看着羊皮纸上的数据陷入了沉思。
“你的翅膀都比寻常的高阶恶魔的数据大上一小截，体内的魔力构成也有细微的不同……异变的方向很特别，之前从来没有过。”
沃罗司提苦笑两声，感觉自己听着这些东西头都大了，正想找个借口开溜，目光还在宫殿门处徘徊，就看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东方巫师依旧是一身白袍，那双迷蒙的灰色眼睛再次被他用白布掩起。两缕白发夹杂在满头鸦黑的长发之中，显得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半恶魔的呼吸一滞，随即翅膀张开，以一种快到令人目咋舌的速度冲到了东方巫师的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大贤者大人！”他激动不已地说道。
东方巫师的表情有这么一瞬间的错愕，看得出来他差点就要抬手一拳过去但又生生止住了。林珩目光一扫，看到那双恶魔的薄膜翅膀与熟悉的紫色眼睛时才放松了下来，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沃罗司提的背。
“好了，快放开我，成年了总要成熟一点吧？”
沃罗司提根本不想放手，但无奈还不放的话林珩可能会不高兴，而且背后那两道如利剑般的视线实在是太刺人了些，只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臂。
林珩松了口气，后退一步远了这位在几天不见后便高了他一个头的半恶魔“小孩”。长得高就算了，抱他的时候还没收力，恶魔的力气可不是说着玩的，被这么一抱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内脏都要吐出来。
沃罗司提是看着他被白布蒙上的眼睛，激动的心情淡下去了些，转而有些焦急地抓住了林珩的肩膀：“大贤者大人，罗迪亚那边……”
“我大概知道了。”林珩打断了他的话，转向了菲涅斯，“洛伊丝怎么了？从回来开始一直昏迷是怎么一回事？”
菲涅斯原本看到老师归来那激动的心被泼了一盆冷水，热血上涌的脑子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后看了一眼洛伊丝卧房的方向。
“有点复杂，跟我进去看看先吧。”
林珩点点头，拍了拍沃罗司提的肩膀，跟着菲涅斯走进了卧房里。阿帕罗没有跟进去，而是留在了大厅之中，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扫视着沃罗司提。
老师怎么又收养了一个恶魔？阿帕罗皱着眉头想道。出于一些不太美好的过去，他对恶魔这个种族充满了反感，尤其是对这种从孩童到成年期的恶魔。
这种来者不善的注视很快便被沃罗司提察觉，他堪称是傲慢地笑了笑挑衅地回视。
一种无形的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只不过在卧房内的林珩对大厅内即将发生的争斗毫不知情。他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面容安详的少女，走上前去将趴在床边的路易丝给拉了起来。少年皇帝的眼底一片青黑，林珩不用开灵视都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不容质疑地从空间袋里取出了一瓶月亮水塞到了他的手里。
手掌忽然接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路易丝原本劳累不堪的意识清醒了些，怔怔地看着手中那瓶透明的水。
“把它喝了。”林珩看他一直盯着也不喝，出声催促道。路易丝犹豫了一下，将塞子取下，仰头喝了一口。
那水刚刚顺着喉咙滑入体内，他便感到那紧绷的神经被某种力量所温和抚过，让他心灵之上的沉重疲痛减轻了不少，像是长期背着巨石行走的人忽然被人搬走了一部分的负担，连灵魂也变得轻盈。
他下意识地将整瓶都喝完了，过往几天一直劳累不堪的精神终于得到了久违的放松，那根紧绷着的弦松开来——然后在几人的注视下，许久未曾合眼的小皇帝双眼合拢向后倒在了柔软而厚重的地毯之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一旁的待从吓傻了，一声尖叫刚要溢出喉咙，便被东方巫师的一个眼神给打断了。林珩示意几个仆人将他们的陛下抬回去，转头将手放到了洛伊丝的额头上，用先前收回了前世的心脏后所多出来的一股神秘力量在她的体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菲涅斯从他递出月亮水开始便不发一词，直到看着路易丝被下人们抬出去后才轻声说道：“让他多睡一会吧，免得他成为加瑠第一个被熬夜给逼疯的皇帝。”
“放心吧，他醒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还会神清气爽生龙活虎……”林珩注视着少女的睡颜，想了想，换了种方式去检查。
东方巫师闭上双眼，口中默念出一串晦暗难懂的咒语，随着最后一句语被念出，法术发动，东方巫师没了动作，如同一座雕塑。仔细看过去的话便会发现他的神态与床上的少女极为相似，像入睡了一般。
过了许久，林珩睁开眼睛，看向洛伊丝的眼神有些复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