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必定还有些别的因素在……
在看到对方身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红光团时,他的思绪一顿,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神力?还真有意思,一个普普通通魔力少到可怜的低阶恶魔身上竟然有神力。要知道,神明的力量是多少生物梦寐以求的东西。
而且这个少年在得到了神明的力量之后竟然只是安安分分的当起了图书馆的管理员?这算什么?《成为神明之后我成了一条咸鱼》?
或许是他内心的吐槽时间有些太长了些,原本不会被这个世界的人轻易所察觉的灵视竟然被少年所捕捉到了。司利普明显是不太喜欢被别人观察着的感觉,但碍于观察他的人是大贤者这个他绝对惹不起的大佬,所以也只能十分弱小而无助地缩了一下身子。
这都能感觉得到,那就只能证明这小少年身上的神力只多不少……林珩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
“说吧,你的赔礼是什么?”
司利普腼腆地笑了笑:“是一个大贤者大人现在一定非常需要的情报——”
“罗迪亚大半个王国都被污染所吞没,罪王畏罪自杀,旧王重回皇位。而且传言中在出事的那一天,皇都里出现了一位穿着白袍十分神秘的东方巫师……”
他抬起头来,望着东方巫师那双瞳孔猛地收紧了的灰色眼睛,脸上还是一副软绵绵人畜无害的样子。
“怎么样,大贤者大人,我的这个赔礼您满意吗?”
林珩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冷了好几个度。他在心中思绪转了好几轮后才忽复扬起了笑容说道:“满意,我当然满意了。这个情报对我来说还真是非常重要……”
非常、非常重要。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睡魔少年露出了万分惊喜的表情,笑得眉眼弯弯的,开始跟东方巫师说起了他在皇城中所看到的那些事情。
林珩藏在宽大巫师袍之下的手猛地收紧,明明脸上是十分温和的笑容,笑意却始终到达不到眼底。他一边虚与委蛇地同少年闲聊,一边却是在心中十分平淡地浮现出了一个念头:在这个地方呆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要离开了。
他知道塞恩不会同意——但那又与他要离开有什么关系?
他垂下眼睫,投下的阴影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原本以为他与前世的独立没有这么彻底,结果现在看来连独立的身体都有了?
这就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了……有必要与这位[我]见一见面了。
……
塔沃伦其实没有马上启程,而是先去拜访了一下老朋友——
“你你你,你还活着?!”暂居在旅馆里的血族一脸惊恐地看着翻窗进来的东方巫师,吓到把椅子掀翻在地。
塔沃伦一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给人带来了多大的惊吓一般笑盈盈地打招呼:“埃里蒙特,好久不见了。”
埃里蒙特一点也没有想跟他打招呼的心情,十分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属于血族侯爵的高贵气质在这一刻粉碎的一干二净。
谁要跟你好久不见啊?他在心中气狠狠地磨牙道。真是可恶,他现在一看到这家伙的脸,就会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比如说被迫喝了三个月的番茄汁什么的!
他可是高贵的血族侯爵!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捉弄?!可眼前这个东方巫师一点尊重他的心也没有,捉弄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他去跟亲王殿下告状的时候,亲王殿下甚至还乐呵呵的表示没有关系,塔沃伦玩得开心就行。
自从那次告状回去开始,东方巫师的捉弄手段就更上一层楼……想到这里,他好像恍然大悟一般对着塔沃伦说道:“我的法师塔不会是你炸的吧?!”
完全有可能啊!毕竟这个家伙他有前科,还不止一次!
东方巫师点了点头,毫不忌讳地承认了:“是我喔,反正你也不经常住,就当借来帮我办办事情了。”
埃里蒙特都快被他气死了,虽然他确实不经常住那座法师塔,但也不代表他的房子可以被随随便便的炸掉吧!只不过,他看着东方巫师那张欠揍的脸,回忆起了有关这家伙实力的二三事,也只能拳头紧了又紧,一口恶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可恶,他根本打不过这家伙……!
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血族历史平复心情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有充足的理智去回应眼前这人的挑衅。血族在不被气到的时候智商还是很够用的,他歪着脑袋思考一下先前发生的一切,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应该不是想为了叙旧才来找我的吧?说吧,你又有什么需要我情报的地方了?”
“埃里蒙特你可真聪明。”东方巫师笑意盈盈且十分诚恳地夸赞道,虽然听到的人估计没有一个会觉得他是在夸人,“说对了喔,我确实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塔沃伦抬起手来,指了指自己暗淡无光的左眼:“看到了吗?我这只眼睛。”
埃里蒙特仔细看了看,除了好像瞎了一样之外,没有什么别的特别的地方了。于是他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开口嘲讽:“哈,让你到处挑衅人,这下可好了,被人打瞎了一只眼睛了吧?”
塔沃伦竟然没有反驳他,只是笑眯眯地朝他看了一眼,这个发现让埃里蒙特有些不安,他忐忑地将环胸的手又放下了:“等一下,你不会是……”
还没等他把后半段话说完,东方巫师的手往上一抬,又往下一撤,那原本只是暗淡无光的左眼顿时只剩下了黑洞洞的眼眶,看上去十分的诡异而恐怖。
“看,不只是瞎了,是整个眼球都不见了哦~”
埃里蒙特听着他这甚至有些小俏皮的语调,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看着那边缘完整,没有任何强行挖取痕迹的空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谁干的?谁还能这么对你啊?”
塔沃伦故做神秘地笑了笑,将一只食指放到了嘴唇前:“嘘——是秘密喔。好啦,我都给你看了我自己的惨状了,现在也是时候帮忙了。”
埃里蒙特的态度还有点微妙,虽然他口头上说着很讨厌这个家伙,但毕竟也是多年的交情,看着那空洞洞的眼眶也怪难受的。于是他假咳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道:“要我帮什么忙你就说吧,不过应该是要找东西对吧?”
“是的喔。”东方巫师微微一笑,手指遥遥指向了东方,“我隐约感觉到了丢的另外一只眼睛应该就在东方,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的那些占卜用具全都没了,自然也没有办法占卜出具体的下落,能感应到一个大概的方位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说,你想让我帮忙找你的眼睛?”
塔沃伦点点头:“就是这样。”
埃里蒙特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这个呀?那简单,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他还以为是什么要上天入地的艰难任务呢,结果就找一眼珠子啊。只不过范围确实大了些有些难找。
塔沃伦看着他自信无比的样子,还是十分贴心的出声提醒道:“唔……我的眼睛可能会有些不同,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总之,你在靠近的时候记得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埃里蒙特不太在意地点点头。
高阶法师的身体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点异变,哪怕是脱离出了体外,也依旧存有活性——所以说,塔沃伦指的应该就是这个吧?他都帮忙应付过多少这种乱飞的器官了,这还难不倒他。
第82章 干票大的
林珩推开书房门的时候, 塞恩正坐在软沙发上面睡觉——说是睡觉不如说叫闭目养神。毕竟恶魔一睡就是上百年,平日里人类的睡眠时长对于他们来说就是闭眼休息。
他刚踏进去,塞恩就睁开了双眼, 那双澄澈的紫色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起了一瞬, 林珩愣了一下,想起了那枚紫水晶灵摆。
说起来,有关于恶魔瞳色为紫色的记载好像是在百年前才出现的。隐约之中,林珩觉得这事应该和魔王有点关联。
难不成是魔王上任之后根据个人审美将所有恶魔的眼睛颜色都调整了一下?嗯,有“楚王好细腰”那味了。
东方巫师的步伐平稳,神情平淡, 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内心里不着调的想法。他径直走到了沙发前站住了,塞恩坐起身来看他,目光在那条再次蒙上眼睛的白布条上一掠而过。
“老师。”他露出了一个标准的, 作为一个见到了老师的好好学生的灿烂笑容伸出手想要去抓林珩的袖子, “你来找我了?”
东方巫师一个侧身躲过了他的手, 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要走了。”
塞恩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后好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去抓林珩的袖子:“老师你饿了吗?最近我的下属们从上界带回来了些新奇的食材, 我让厨师做一点你的家乡菜好不好?”
林珩微垂着头, 白布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让他说出的话语一时之间竟是让人感到模糊不清起来。
“塞恩。”他的语气很平静, 但仔细听却又能听出一丝叹息。
“老师?”塞恩摆出一幅不明所以的样子回道。
林珩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装傻。塞恩是林珈一手带出来的, 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他静静地将袖子向回抽, 却纹丝不动。虽然感觉不到对面传来拉力,但那袖子就像是被人钉死了一样抽不回来。
有时候塞恩真的很像个小孩——又或者说, 他就是个小孩, 脑海中零零散散的碎片告诉他,塞恩今年也才一百七十多岁, 在长寿的恶魔里也只是个成年不久的小少年——
对了,成年。林珩发觉了一丝不对,为什么在记忆里,塞恩在十几岁时便成年了?越有潜力的魔族成年期来得越晚,塞恩身为魔王,怎么可能十几岁就成年了?
——这简直就像是魔王其实一开始是人类一样。
林珩被自己脑内突然跳出来的想法搅得一愣,原本就不是很清楚的思绪顿时打结得更厉害了些。
由人类所转化成的恶魔?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他思考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塞恩就这么抓着他的袖子看他,那双紫色的眼睛忽明忽灭的,像呼吸灯。林珩扫了他一眼,默默在白布的掩盖之下翻了个白眼。
在偷偷地要什么小花招呢,魔力波动都不藏,故意做给他看的?
“塞恩,把我的袖子松开。”林珩皱着眉头说道。
塞恩的眼睛又亮了亮,然后相当听话地松开了手。东方巫师将自己的社子扯回来之后便朝着书店走出,好像只是来送个通知就走。塞恩就注视着他的背影没有动作,看着东方巫师将手放到了书房门之上……
林珩一脸冷漠地收回了手。果然,根本推不开。
这在他的预期之内,平竟这浑小子一点要藏的意思都没有。他转过身去,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好像即将被关起来的人不是他,塞恩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很是高兴。他的表情倒是乖巧极了,只不过这份乖巧放在这种场面之下就显得虚伪了。
“老师这就要走了吗?”塞恩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假惺惺地问道。林珩望着他,视线下移到他轻轻敲击着扶手的手指,眨了眨眼睛。
塞恩在等他的反应,生气、怒骂,又或者是失望,他不介意任何一种情绪。
林珩有种微妙的感觉:塞恩现在是不是巴不得他骂几句啊?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覆盖在眼上的布条在盖住了眼睛的同时也盖住了他的情绪。
林珩的长相其实偏冷,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时常会给人一种非人感:没有情绪,脱离在世界之外,像是一抹虚影,在你不注意的时候便会轻飘飘地离开。
塞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原本还在轻敲着扶手的手也停住了,屈起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师,你不说点什么吗?”他站起身来,烛火随着他的脚步而一点一点地亮起,将原本昏暗的房间照亮,也照亮了那些不知从何时起便被封起的窗户。他缓缓地走到了东方巫师的面前,说不上来是不是在施压,但这也无所谓了。
“你想我说什么?”林珩的嘴角上扬,露出了自从他进入书房以来的第一个笑容。很温和,也很空洞,是那种毫不掩盖的、敷衍式的笑容。
“骂我几句。”塞恩非常诚恳、直白、不加掩饰且有些不要脸地说道。他这坦坦荡荡的态度让林珩忍不住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他开口,很想如塞恩所愿骂上几句,但碍于心底的那点羞耻心还是将到了嘴边的逆子给咽了回去,换了句话说:“找个时间去找树妖看看吧。”
树妖们是最擅长治疗的种族之一,许多异族都喜欢找他们治病……当然,他们最擅长的是治疗头部的创伤。他这句话的意思相当直白了——要不去看看脑子吧,虽然树妖也治不好心理变态。只可惜某位魔王的装聋作哑水平一流,都这样了还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十分真诚地说道:“老师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当是就是了吧。”
林珩叹了口气,将话题扯回正轨:“好了,我要走了,把门打开。”
塞恩没动,林珩看着他没有变化的眼睛也懒得费劲去推了,前进一步再次强调:“塞恩,把门打开。”
外人眼中凶残无比的魔王十分委屈地垂下了眼睛:“老师你真的要走吗?可是,外界真的很危险,只有魔界才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