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塔沃伦魔法的作弊,他到达顶楼时甚至还是空无一人。伊凡尔纳听着下方的动静,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砰!”塔底的木门被狠狠砸开,明显的肉/体与门相撞所发出的沉闷响声让伊凡尔纳感同深受地后背一疼。嘶哑的吼声传透重重迷雾,只不过听上去不像是吃痛……而更像是愤怒,在木门被撞开的下一刻,塔内的温度急速下降!伊凡尔纳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结成了冰碴的汗水,默默地给自己加上了一层护罩。
一团黑影自下方往直向着顶层飞来,在他突破雾气的那一刻,窗外的火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身形,将他的模样展示出来——那是一个高挑的黑发男人,浅紫色的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光,头顶的一对角以及身后的巨大翅膀标志着他是一只成年的恶魔。
他的五官深刻,分明是俊美到令人过目难忘的长相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迷蒙的雾气,让人无法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想起来。
这只恶魔身上惊人的气势让伊凡尔纳的心下一惊,但还没等他再观察片刻,那恶魔便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伊凡尔纳下意识做出了预备攻击的动作,但对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只是看见了一棵树一样平淡。
伊凡尔纳有些摸不着头脑,下一秒,恶魔的脚下展开了无比之繁杂的法阵,冰蓝色的冰蝶自法阵中飞出,所过之处都化为了冰雪!
是切佩罗的法技!作为服待过暴君一阵子的骑士,他自然认出了这法阵出自谁手。切佩罗生来便只含有冰元素魔力,可以说是为了冰系魔法而生的。这些危险而又美丽的冰蝶,便是最好的证据——人造魔法生命!
恶魔没有躲闪,而是对着那些冰蝶张开了嘴,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翅膀上也同时裂开了一对血盆大口,没等这些冰蝶飞至便用极强的吸力将它们卷入了口中。
冰蝶就这么被轻而易举地吞了下去,伊凡尔纳的神色有些恍惚,只不过在场的人里好像只有他在惊讶这个结果。依旧穿着一身睡袍的暴君从雾中走出,明明身上的衣服无比之随意,却让他走出了早朝的感觉。
“你异变了,为什么?”切佩罗并没有马上发动新的攻击,而是疑惑地发问道。
“无可奉告。”恶魔说出了自成年起的第一句话,是所有高阶恶魔都应有的磁性好听的嗓音,但与他的长相一样,如同流沙般无法留在记忆之中。
切佩罗有些感慨:“你的运气可真好。”
“是吗?”恶魔的语气平淡,在谈话之中随手发出了一波攻击,冰防护罩被一层层攻碎,声音很是清脆。
沃罗提司歪头想了想,认可了他的观点:“我也这么觉得。”
他的运气一直很好,否则又怎么能够作为一个半恶魔,独自长到了快成年而且还遇到了大贤者大人呢?
切佩罗低低地笑了:“真可惜,我的运气不怎么样。”
像是要印证他所说的话,从迷雾之中又走出了两道身影——穿着一身华装的红瞳男人神情严肃,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顶层的平台之上。而他身后的法师像是一位守护者,始终以相同的步调跟在他的身侧。
“切佩罗,我的好弟弟,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温德尔如同一只暴怒的雄狮,要扑上来将自己忘恩负义的弟弟撕碎。
切佩罗看着他脸上愤怒的表情,忽然大笑了起来。他环视一周,像是在喃喃自语:“四打—……我就说过,我运气不好。”
“神明啊,你们为何从未眷顾过我……”
下一秒,他身上的气势如同拔节之竹层层拔高!
第79章 污染爆发
“这火怎么灭不掉……”海柔尔一脸苦恼地收拾着自己法师塔的残局, 对着飞在一旁的妖精们抱怨道,“那个家伙还是这么气人!随心所欲、肆意妄为、丧心病狂……”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坏词都说了一遍,却迟迟没有等来回应。她颇为疑惑地抬起头来问道:“奇怪, 你们怎么不说话……”
人鱼的声音如同被掐断了一般曳然而止, 她无比之信任的,有些华丽外表的妖精管家侃被施了石化术般僵直在半空之中,对外界失去了一切反应。她颤抖着手向前伸,试图轻轻地去触碰——
呼!血肉像是被戳破了的泡沫一般飞溅开来,人鱼那张清丽的脸庞之上沾满了鲜血与碎肉,她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片刻后,她如梦初醒地用手掌在脸上抹了抹,看着满手的血污, 那呆滞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那漂亮的五官被恐惧所侵占, 发出了尖厉而惨烈的尖叫。
此时此刻, 所有还停留在城中的法师们都惊恐的发现, 所有的城民都在一瞬之间停住了动作, 随后, 像被毫不留情戳破的泡泡, 炸成了一地的血肉!
南方的圣米勒城中一片死寂, 躺在床上的人们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永远陷入了美梦之中, 再也无法醒来;
北境的寒风呼啸, 打猎归来的猎人推开门,映入眼帘的, 是一座又一座与他的家人一模一样的、栩栩如生的冰雕;
连夜工作完成的小贵族从书房里走出来, 还没等到他走到长廊之上,便被一柄利剑穿透了胸膛, 倒在了地上。在他的影子里爬出了另一个“他”,优雅地抖了抖剑上的血迹,挂上他常有的笑,推开了卧室的门。
隐居的女巫敏锐地打开了房门,却只能看到平静的沼泽。还没等她放下心来,转过身,一团肮脏的污泥朝她扑来,眨眼间便将她吞食殆尽。
……
所有地区的污染被一次性催化,半个罗迪亚都化作了人间炼狱。温德尔听着皇都之中起此彼伏的尖声,脸上的表情已凝重到不能再凝重。
他们不知道切佩罗方才做了些什么……但结合他先前安置了如此多处污染的做法,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伊凡尔纳气得牙痒痒,在污染爆发的那一刻,塔沃伦就在他的耳边轻声“咦”了一声:“他把所有污染都放出来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准备好,迎回一座又一座的死城。
沃罗司提吸收了神秘侧的法术,自然也领悟了些有关神秘学方面的天赋。他嗅着空气中的腐烂气味,脸色黑如沉铁:“你到底释放了多少污染?”
切佩罗的五官正在融化——这是字面意思。他的皮肤如同化开的蜡油,上面所附着的眼球与鼻子控制不住地向下滑,让他看上去令人毛骨悴然。他的下巴与脖子彻底融为了一体,嘴巴被压在了皮肉的夹缝里,连声音都是闷闷的:“自然是……所有。”
像是蜡油又像是人体为油脂的半固体哗啦啦地掉在地上,男人的骨架似乎也在逐渐融化,但他依旧自我陶醉般继续说道:“罗迪亚有三十三座城,我在十七座城里投放了污染,也包括了这里……我的好哥哥,你喜欢这份惊喜吗?”
属于人类本能的恐惧让温德尔向后退了一步,他的瞳孔颤抖,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恶心与惊愕。
“你,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不明白——如果追求权力,切佩罗已经拥有了;如果追求力量,他都成这幅鬼样子了,还追求什么力量?!
切佩罗已经彻底化为了一滩烂泥,粘稠而恶心,足以让任何一个看见的生物吐出来。他的嘴还浮在这一滩“泥”上,用尽最后一口气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永远不会明白!永远不会!”
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他们的血液里含有神明的一丝血,只有他才知道星界到底有多么的美好!
一道漆黑的影子从这滩“泥”中站起,切佩罗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一道裂口自他的动作被破开。他看着那一扇从他的身体中生出的门,混沌一片的脸上露出了狂喜。
“他没骗我……他没骗我!只要抛弃人类的身份,只要同化为[祂],就可以打开星界的门!”
那道裂口越开越大,另一端,虚空之中缀着美好的繁星,耀眼到吸引着任何人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切佩罗的脸上是扭曲的笑容,纵身往裂口之中跃去——就在他即将落入星空之中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于空中浮现,挡住了他的去路。
“唉,又是一个被骗的傻孩子。”东方巫师的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抓着黑影的头,手在虚空之中一抹,那片虚假的星空瞬间破碎成了满室的星屑,露出了后方虚无的空洞。
“醒一醒,他们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哪里还有星界?”
切佩罗呆呆地看着那片虚无,像是发现了自己被骗了以后不可置信的孩童一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挣脱了东方巫师的禁锢,冲进了虚空之中!
“切佩罗!”温德尔心中仅存的那一抹血脉温情促使着他向前伸出手,企图抓住他的弟弟,可惜,没有用。
那道黑影落入了虚空之中,再也没有回音。
东方巫师看了一眼虚空,摇头叹气着五指合拢,将裂口给收拢。
“希望他在时空乱流里转上个一圈还能回来。”
没有人说话。造雾术到了最长的持续时间自动散去,塔楼中也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现过。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那个策划了一切的人隐身于事件之外,而夺权繁位的暴君在杀死了近半数的国民之后,带着满身的血腥落入了虚空,带着他的罪在时空乱流里流浪。
一切都结束的如此突兀,像是一章激烈的乐章演奏到了最高潮的收尾部分,却荒诞而滑稽地被画上了一个休止符号,结束地安静而诡异,让人忍不住怀疑会不会再出现一场意外。
但是,没有。切佩罗是真的消失了。
温德尔沉默地站了许久,抬起手来抹了把脸,沉稳地下令:“去准备一下复位大典吧。”
……
复位大典办得很简陋且仓促——又或者说,不仓促也不行了。皇都内近三分之二的平民与大部分皇族的死亡让这座原本热闹非凡的城市变得一片死气沉沉,繁重的待处理事顶压得温德尔喘不过气来,干脆放了一半的权给塞勒弗,让他也一起来处理。
这对于其他有点志向的大贵族来说是天大的恩赐,但在塞勒弗看来,这就是纯粹的折磨。到底还是不忍心看着发小日夜操劳的苦相,塞勒弗捏着鼻子领下了这份权力。
伊凡尔纳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大骑士长,处理各地的安全隐患处理得焦头烂额,如果不是污染在爆发后诡异的消失不见了,而皇城内的污染源又被塔沃伦给收了回去,他的工作大概得更麻烦一点。
在三日之后,东方巫师对他告别。
“塔沃伦大人,您真的要离开吗?”伊尔凡纳皱着眉头望向了东方巫师。
塔沃伦收回了这处的污染,身形凝实了不少:“我感应到了东方有我左眼的气息……别担心,你很快就能再见到我了。”
只不过是另一个[我]。
伊凡尔纳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
“祝您一路顺风。”
他俯身行礼,东方巫师的身形隐去,消失在了原地。躲在暗处的沃罗司提垂下眼睛,掩盖住眼底的思绪,张开双翼朝着加瑠的方向飞去。
从始至终,他的行踪没有一个人看见。
……
魔界,坐在图书馆中的东方巫师手中的茶杯一晃,里面的茶水尽数泼出。林珩皱着眉头让侍者将茶水擦净,若有所感地抚向了自己的右眼。刚才,自己的右眼是不是烫了一下?
他站起身来,将手上的资料收了收,往门外走去。还没走出几步,那名侍者便低垂着头从他的身边经过,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林珩正在想着事情,被撞这一下差点连人带书一起摔到地上去,还好那位侍者稳稳扶住了他。
“大人,非常抱歉。”那侍者外表是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一头柔软的卷毛,像羊一样的盘角在他的头顶,倒是与他这幅软绵绵的模样相配。
林珩多看了他两眼,与纤细的外表不符,少年的手倒是挺有力的。他的视线下移,看见了少年身后的一团短尾,心下了然:原来是个低阶睡魔。
他又不是什么喜欢刁难人的嚣张权贵,再说了,这头他刚骂完,后脚他那好学生就能下令把这小少年给杀了……于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继续向外走。
那侍者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图书馆门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往角落里走,小声地对着胸前口袋里的一团灰扑扑的什么东西说道:“见到人了,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