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武器可以使用,实在抵抗不住,周承希会出手。再不济,生死有命,不必理会他们。”夜青枫脚步不停,踩着风火轮一般往回走。
“这才刚开始,虽然咱们这边弹药还算充足,但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周承希也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
楚成还要再说什么,夜青枫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语气低沉:“江楼月醒了。”
楚成一愣,这才知道夜青枫为何如此着急赶回基地。他倒是露出了些喜色:“你不是说她陷入沉睡……这是进阶完成了?那你快去看看她吧,尸潮的事我先顶着。”
江楼月的情况越好,傅知秋的情况就也越为稳定,楚成乐见其成。
他连连摆摆手,撤回了迷宫里去。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江楼月,听了二人的对话反倒觉得越发困惑。
听这意思,夜青枫不仅知道自己的处境,甚至知道自己已经醒了?陷入昏睡……这是个合理的说法,但是江楼月知道自己并未进阶。
江楼月推翻了自己原先的猜测,却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夜青枫向自己所在的房间越走越近,在那扇落了锁的铁门前停下来。
夜青枫从袖口拿出钥匙,一声巨响后铜锁落地,他却盯着那扇铁门发愣,手伸到了门前却又停住,缓了半晌后,才轻轻推开了铁门。
江楼月不动声色地躲在梦境中,观察着夜青枫的一举一动。
他很快出现在江楼月所在的房间中,随着他的出现,江楼月身上的细丝闪烁起微亮的银色光芒。
通过这些银色的细丝,夜青枫可以感知到江楼月每一个、哪怕最轻微的举动。
他将事无巨细的感知到她,就像是……月神一样。
夜青枫低头看着江楼月,因为先前的挣扎,她的腕上被勒出了淡淡的红痕。
他单膝跪在江楼月的床前,轻轻地抚上那道痕,指尖有些冰冷。
江楼月先前明明已经清醒过来,此刻却又陷入了昏睡,只可能说明……祂出现了。
祂果然出现了。
夜青枫的内心猛烈地跳动着,眼眸低垂,甚至不敢去看江楼月的脸。
也许,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月神,此刻正在注意着他。
她会生气吗?
那近乎完美的疏离、冷淡,那淡淡的笑意,会因为他而出现波动,为了他而失态吗?
他对于她,到底算是什么?
夜青枫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近乎虔诚地在红印处留下一个吻。
他的吻细细密密,一点点向上蔓延开去。
江楼月感到自己的手腕向上传来一阵酥酥麻麻,她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但是梦境之中的掩藏丝毫影响不到现实。
她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接受着夜青枫带给她的全部刺激。
即使江楼月在这样的事情上感到迟钝,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夜青枫对她的所作所为……早已超出了一般的“保护”关系。
难道……他对她不仅仅是虔诚与信仰?
江楼月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屏住呼吸打量着夜青枫——直到她感受到了另一颗怦然跳动的心脏。
在他轻轻吻上她唇的时候,江楼月忽然睁开眼,双手环上了夜青枫的脖颈。
“我没看见的时候,你就是这样‘保护’江楼月的?”月的声音虽清冷却带着笑意,抬手在夜青枫的耳边撩拨了几下自己手腕上的铃铛。
是试探,也是有恃无恐。
夜青枫顿时僵住,深吸了一口气才抬头看向江楼月——不,是月神。
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带着丝丝玩味;然而夜青枫的眼底已有无法克制的波涛汹涌。
“月神大人,对这样的呵护还满意吗?”夜青枫低头在月的耳旁边问着、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缠。
纯白的纱帘无风而动,柔软的大床如云朵一般飘在天际。云朵时而合、时而散,时而温和缱绻,时而又变成了狂风咆哮、黑云压城。温泉池氤氲出的朦胧水汽染上纯白云朵,终化为了蒙蒙细雨,淅淅沥沥地倾淌在纱帘之上。
不知是神明在嬉戏,还是信徒先倾泻了满心的信仰。
第60章 60
翌日天未明时, 楚成就着急忙慌地来找夜青枫。
见到楚成这幅样子,夜青枫没有多问,吻了吻仍在熟睡中的月后跟着楚成出了基地。
仅仅一晚过去, 基地外围的尸潮状况就又恶化了许多, 甚至让楚成感到事情远远超出了可控的范畴,有些一筹莫展。
了解了具体情况后,饶是夜青枫早就知道这一轮尸潮的数量和强度都与往常不可同日而语,不仅普通丧尸的数量极多,三代进化体、甚至四代进化体都有好几只。
即使凭借着莫文知的隐蔽异能再次升阶、迷宫布置得足够复杂、莫母对于普通丧尸的影响,再加上云苍山谷易守难攻的地理环境, 奋起抵抗的幸存者们还是有不少被感染的。
而仅仅昨天一天,耗费的弹药数量就远远超出了他们此前的预期。
“还有一件事……”楚成看了夜青枫一眼,有些五味杂陈道:“燕北基地, 彻底沦陷了。”
夜青枫闻言脚步倒是顿了顿:“意料之中, 却比想象中更快。”
随着夜青枫走到山林的边境, 山路上缓慢上行的丧尸们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 动作肉眼可见地加快起来。
楚成有些惊讶地看着夜青枫:“这是怎么……”
“我也不太清楚。”夜青枫皱了皱眉, 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收割着丧尸们的性命。
紧密的战斗让他的大脑无暇思考这诡异的场面, 只是凭借着战斗的本能, 一波又一波阻击着丧尸。
*
江楼月在夜青枫与她吻别的时候实际就已经被惊醒, 但是她没有睁眼, 只是在梦境里暗暗跟随着夜青枫。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夜青枫。
要坦白吗?把一切的一切都讲给他听吗?
他会相信吗?
而且……他又没有认认真真地向她诉说过喜欢, 这不过是一场……双方都能从中找寻到快乐的放纵游戏罢了。
江楼月本来心里只有无限的浓情蜜意,在夜青枫离开后却又染上了一丝不安。
她看着夜青枫熟练地清剿着丧尸, 视线不自觉地又转移到一旁异能耗竭痛苦不已的幸存者身上。
一开始, 她想要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而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渴望从夜青枫的身上得到更多呢?
江楼月陷入了回忆和多愁善感之中。
忽然, 她看到一道黑影在山路上闪烁了几道,直奔夜青枫所在的地方而去。那黑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江楼月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直觉让她怕得浑身冰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又慢了下来,江楼月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伸向了夜青枫,它的皮肤薄若蝉翼,青筋和血管清晰可见,尖利的指甲里藏着残余的污血和碎肉。
江楼月想要大喊出声,却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她眼睁睁地看着丧尸的指甲划过夜青枫的脖子,看到那张熟悉的绝美容颜慢慢变得惨白、再到青紫,明亮的眼睛终变为了混沌一片。
她完全无法接受,愣愣地看着这快速发生的一切,脑中一团浆糊。
“用你们的话来说……很悲惨的结局,对吗?”
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出现在江楼月的耳畔。
它似乎并非在嘲讽、也并不感到哀伤,而是无比平静地进行客观的陈述。
“你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江楼月心中却莫名地出现了些安定的情绪——这多像她装神弄鬼时使用的伎俩!
不过出于担心夜青枫,江楼月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
“……神明?用你们的话来说。”那个声音回答道。
江楼月嗤笑了一声:“用我们的话来说,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神明。”
然后轮到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
“咳…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用了这样的表述——你是丧尸?”江楼月假咳了一声,换了个更重要的话题问道。
“恰恰相反”,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我和丧尸完全对立。”
这个回答倒是让江楼月有些惊讶。她想试着探寻声音的来源,却发现自己目前完全无法调动梦境,梦境中依旧是迷宫、丧尸和异化过程中的夜青枫。
“你想用我赐予你的能力对付我?”那道声音里带了些许疑惑和好笑的情绪。
江楼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重复着它的话:“赐予我的能力……你真的是神?”
她一边说着,一边无法相信地摇了摇头。
虽然一直以来她都以神明自居,然而江楼月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明的存在。
那道声音认可了这个说法:“不错。用你可以听懂的话来说,我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存在,而你是我的‘眼’。”
“眼”这个说法,江楼月之前从五代进化体伍智明那里听过的,那时候她就有些怀疑这所谓的“眼”究竟是不是自己,后来因为种种变动,这个念头就被搁置了起来。
如今再次提起,江楼月直白地问道:“我不懂,什么是‘眼’?”
那道声音却好像并不想对这件事做出解释,反而说道:“你是我众多的‘眼’之一,目前来说,也成为了我唯一的‘眼’。而伍智明——是祂的‘眼’。这一点上,你做得不错。”
江楼月模模糊糊对“眼”有了个概念。
“但是相比于其他的‘眼’,你实在太过平庸了:普通的智慧、普通的胆识、普通的接受能力……”那道声音的主人仿佛对江楼月并不大满意,“不过现在,你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好在,你还算合格。”
忽略了对方高高在上的姿态,江楼月抓住重点问道:“我为什么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里…仅存的最后一个预言家。”那道声音流露出一丝无奈,“好了,你只需要知道,我将赋予你更强的能力。带着你的仇恨,肩负着人类的命运,找到丧尸的核心所在、摧毁所有的晶核,一切就会结束了。”
“预言家……那你应该知道,这不过是书中的世界罢了。”江楼月以为自己掌握了先机。
谁知,那道声音只是轻笑了一声:“你真的以为这里只是书中的世界吗?‘原著的剧情’,焉知那不是预言的一部分?”
不等江楼月再思索什么,她忽然感到自己的肩上忽然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了下来,压得她弯下腰来,压得她单膝跪在了地上才得以维持平衡。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抽筋换骨般的剧痛。
“我没有答应你!”江楼月暂时无暇考虑自己的来处,看着异化逐渐完全的夜青枫,咬着牙说道:“夜青枫……是你搞得鬼?”
在听到什么仇恨的时候,她就感到有些不对劲。
“哦,夜青枫吗?他原来的确很有用。”那道声音很冷淡,“预言家实在是太弱了,需要人来保护;而人类又太过贪婪,需要所谓的预言家来限制他们使用晶核。不得不说,即使不在一个阵营,祂甚至比我更了解人类。”
“不过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我会赐予你比他更强大的力量。带着这样的仇恨,你也许更够走得更坚定。”
江楼月本来还有些忧虑,听了这一番话却觉得好笑起来。肩上沉甸甸的压力压得她浑身剧痛,这种痛苦甚至时时刻刻都在加剧,以至于让她的嘴角淌下血来。
然而江楼月却笑得张扬恣意: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唯一的选择’。你没有其他选择了。”
说到最后,江楼月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你不会……”那道声音漫不经心道。
江楼月打断了它的话, “不,我会。很可惜,这位世界最高存在,你应该清楚,在你到来的前一晚,正正好……我与夜青枫正式发展了一种崭新的关系。这意味着,我不可能看着你杀死了他而无动于衷。”
她的信徒,即使信仰崩塌,也只能被她亲手毁去。
“我可以做的事情简直不要太简单,你猜猜,我会不会在这里吃吃喝喝而什么都不做;又或者,我会不会抱着夜青枫的尸体痛哭一场,等着他继续将我感染,去做一对亡命的鸳鸯?”
江楼月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权衡利弊,只是顺着那世界意识的话胡乱编了下去。
在最后一阵更为猛烈的剧痛后,江楼月只觉得浑身都轻快了起来,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