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渝单纯的小脸说出这些话，特别是她长得像相沁，让竹臣觉得有种自己被看到大的妹妹抓包的感觉，让他耳朵红了又红，紧紧躲在世亭身后。
世亭倒是泰然自若，还面无表情的接话：“多谢太子妃，那个小厮是我让他离开的，你莫要责怪他。”
“这倒不会，王爷放心。”
“我听他说今日是你们蜉蝣的月圆节，怎么没见太子殿下与你一起出来？”
周边的人确实都看热闹回来了，刚刚还寂寥的桥上，此时多出了许多人。龚渝的眼神明显有丝落寞，她缓缓开口：“他一向忙。”
再忙连陪自己的女人放个花灯的时间都没有吗。
世亭没说话，桥下传出水清的声音。
只见水清与疾风二人挤着往桥上上，挤了半天，可算挤上来了。
水清没大没小的冲竹臣与世亭打了个招呼，她的性格世亭已经习惯，并无觉得有什么。只是身边的龚渝微微震惊。
水清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别人，立刻说道：“太子妃也在啊？”水清还以为太子也来了，瞧瞧身边无人，问道：“殿下没来吗？”
龚渝摇摇头。
“那太子妃不如跟我们一起玩？一个人多没意思啊。”
龚渝发愣，她还从没被一个丫鬟邀请过一起游玩。岛殇的丫鬟都是这样的吗。
她看向世亭，世亭似乎也没觉得不妥，还应和道：“是啊，不如我们一起？”
既然三王爷都亲口说了，龚渝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
到了另一条街上，水清兴奋的十头牛都拉不住，拽着竹臣就往前走，给他指各种好玩的小玩意，疾风也在旁边跟着解说，两人吵的竹臣耳朵都是疼的，却还要跟着笑。
三人在前面走着，把世亭与龚渝撂在身后。
龚渝跟世亭并肩走着，哪哪都觉得不对劲，就走快了两步，想拉开距离。
她走快，世亭就跟上，如此连续几次，世亭忍不住道：“太子妃很讨厌我？”
龚渝眨眨眼，像是不明白为何世亭会这样说，她摇摇头：“怎么会？”
世亭莞尔：“我看太子妃一直躲我，还当你很讨厌我。”
龚渝赶紧澄清：“没有，王爷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走在一起，三王妃会不会多想？”
世亭发愣，看了看面前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三人，笑了：“太子妃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我不知道。就是会抑制不住的去想。”
在爱情里没有安全感的人，是这样的。
世亭指了指水清：“太子妃觉得那丫头荒谬，是吗？”
龚渝顺着世亭的指头看过去，看到水清拉着竹臣，根本不像是主仆，毫无形象的大笑，时不时的还要拉着疾风殴打两下。确实挺荒谬的，龚渝想。
龚渝不会撒谎，她点点头：“我还没见过这种丫鬟，能跟主子打成一片。”
世亭笑了笑：“那是我王妃的陪嫁丫鬟，我第一次见也觉得荒谬。但她只是被养的性子跳脱了些，做事办事倒是一点都不荒谬。”
龚渝不禁想：“若是太子府上的丫鬟也如同她一般，怕是会很欢乐。”
“我想同太子妃说的，便是这一点。”世亭缓缓道：“太子府奢靡威严，有脑子的都大概清楚这样的房子，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自然也不会有水清这样的丫鬟，我第一次来太子府，印象就是，死气沉沉。”
龚渝认真听着。
“太子府上的人都被太子潜移默化了，包括你，太子妃。”
“我？”龚渝抬眸，疑惑的看着世亭。
“你穿着不适合自己的衣服，化着不适合自己的妆容，在外人眼里，倒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但是你会慢慢迷失自己。我想说的是，你要找回自己，不要只做外人眼里的太子妃，而是，龚渝小姐。”
龚渝震惊的抬头，为什么她与世亭不过短短见了几面，他会这么清楚的知道她，每一句话都能说到她的心坎上。
世亭莞尔：“第二封信，是你写的吧？”
“王爷如何得知？”
“今天你在写邀请帖时，我看到了。字体，一模一样。”
龚渝抓了抓衣袖，被世亭尽收眼底。
世亭道：“太子妃不用紧张，我是想要感谢太子妃，怕是你在这中间不好做吧？”
龚渝摇摇头：“我的哥哥，是蜉蝣的大将军，没有我哥，就没有今日的蜉蝣，所以叶就…是不会伤害我的。但王爷您与王妃才要多加小心，我的能力，实在有限。”
世亭冲龚渝颔首：“多谢太子妃，其实今日这些话，也都是我王妃的意思，我们俩都希望你，像水清一样，活的自在一些。”
龚渝还在仰头看世亭，世亭示意龚渝看前方。
只见水清三人，在不远处等着他们。
龚渝与竹臣的目光对上一瞬，竹臣冲龚渝笑了笑。
她一愣，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接着水清就向她走来，亲昵的挽着龚渝的胳膊：“太子妃，我们一起去玩啊，跟我们王爷那么死板的人聊天多无聊啊。”
龚渝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没一会，就被水清自来熟带偏。
这一刻，龚渝确确实实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是太子妃，而是龚渝。
远处，世亭与竹臣站在一起，看着三人打闹。
竹臣道：“南宫叶就能娶到这么好的女孩，修来了几世福分啊？”
世亭一笑，偏头看着竹臣：“那我能娶到你，修来的几世福分啊？”
竹臣皱眉，怪嗔道：“别闹，说正事。”
“我已经都告诉她了，不过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要管这么多？”
竹臣看向远处，龚渝发出看起来真切的笑容，感叹道：“太像了。我不希望，相沁以后会变成这样。”
变得被生活磨平了棱角，逐渐不是自己。
———
一行人玩到半夜，龚渝的笑容都没有闭上过，但实在是太晚了，龚渝才恋恋不舍的回到太子府。
世亭与竹臣将她送到了卧室的院子门口。
看着寂寥的院子，世亭没忍住问：“你与太子，不睡在一起吗？”
龚渝摇摇头，扯出一抹笑：“他公务繁忙，常常在书房便睡着了。即使闲下来，也不会来找我。”
世亭皱眉，这婚姻真是名副其实的存亡了。如果竹臣没有替相沁嫁给他，会不会他与相小姐俩人也会如此。
龚渝看着他俩的愁容安慰道：“今日多谢王爷与王妃，我真的的很开心，你们早些回去休息。”
向龚渝告别后，世亭就揽着竹臣离开了。
龚渝看着两人的背影，笑了笑。
许多年前，叶就与她也是这般。不过，那个时候，叶就真的爱她吗。
她在原地愣了一会，不再想了，转身进了屋子。
屋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人气。
龚渝习惯的摸到点灯处，将灯点亮。
烛光一点点亮起来，房间的设施逐渐清晰，龚渝刚起身，就看到一个身影在卧榻上。
她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
南宫叶就不爽的起身：“怎么，跟他们就一脸开心，看到我就跟看到了鬼？”
龚渝往后退了一步，惊魂未定：“南宫叶就，你来干什么？为什么不点灯。”
南宫叶就舌头顶腮，不耐烦道：“还真是跟他们玩爽了？平日月圆节，你不是不等到我就不睡吗？”
第三十五章 淮水纱衣
龚渝这才想起，确实，月圆节也是夫妻过的节日，传说这天相公送给夫人一份礼物，一整年都会幸福。
龚渝以前很信这个，那个时候南宫叶就还需要哄着她，便会送她一份。
后来几年，她越来越不幸福，也逐渐不再信了，可南宫叶就依然会送她，就像是完成某个任务一样，她也就习惯性的等着，不管多晚。
可惜今日是个例外，她太开心了，开心到忘记了。
她微微下蹲：“多谢殿下还记得，今后，不必在送了。”
南宫叶就从袖子里拿礼物的手顿住，皱眉问：“为什么？”
“又是项链吧。”
他们相识六年，在一起五年。四年，每次月圆节都是同一份礼物。
听着龚渝的口气，南宫叶就不爽到极点，他将盒子拿出，重重的扔到桌子上，背手离去：“不喜欢就扔了。”
随着门哐当一声，屋内又陷入安静。
龚渝在原地呆愣了一会，慢悠悠的把那盒子拿起来打开。
里面躺着一枚桃花形状的项链。
她轻柔拿出，走到矮柜旁，拿出钥匙，打开矮柜，里面有个精致的黑木檀盒子，盒子打开，是四只一模一样的桃花项链。
龚渝把手里这只放进去，五只，静静的躺在一起。
她左眼一滴泪落下，南宫叶就，你对别的女人如此上心，对我却是尽数的敷衍。
三王爷说的对，我需得为自己而活。
今年的月圆节，将是我最后一年爱你。
龚渝把东西放好，重新上锁。
———
第二日，府上就开始准备太子的生辰，平时没有人气的太子府不知道从哪里多了许多人，各个角落都在忙着。
在太子府呆上这几天倒是平安无事，南宫叶就确实没对他们做什么，也确实如龚渝所说，南宫叶就忙的连影子都看不到。
可今晚，必是能见到了。
水清与竹臣闲来无事出来采集，瞧到一家新开张的布坊开业，热闹的不得了，一群穿着细闪薄纱的女人在台子上跳舞，那纱的料子宛如水，又像是虚光里的彩虹，呈现出的效果令众人都看呆看傻了。
人群中倒也有几人表情垮的不得了，那必然是别的布坊的人，羡慕嫉妒。
水清一脸欣喜的对竹臣说：“这跳的是什么啊，一点都不好看，要不是这衣服衬托，简直看不出美感。”
竹臣哼笑道：“那你还看的那么开心。”
“我是在想，若是主上你穿着这个衣服来跳，得迷死多少人啊。不如趁现在大家都在看表演，我们现在就去布坊把这衣服买下来吧。”
竹臣拒绝：“我现在又不需要靠跳舞赚钱，买这个有什么用吗。”
水清却坚韧的拖着竹臣去店里，边拽边说：“你可以给王爷跳啊，多浪漫。”
竹臣想到那个场面， 耳朵微微染上血色，然后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跟着水清到了店里。
如水清所说，现在所有人都在外面看节目凑热闹，纵使这么多人，店里却是一位客人都没有。
见到有人进店，老板娘咧着嘴就迎了上去：“欢迎欢迎，小店新开业，两位姑娘需要点什么？”
水清道：“夫人您好，我想问问，外面那些跳舞的姑娘，身上穿的纱，叫什么啊？”
老板娘人看起来和蔼可亲，让人舒服，她一笑。眼上的皱纹有些明显：“姑娘好眼光，那正是我们新店的特产品，名叫稚水纱，似水又似雾阳光月光烛光下皆能呈现出彩虹色，用来跳舞再好不过了。”
水清点点头，把竹臣拽到老板娘面前：“那夫人，如果我要为我家小姐定制一套这样的衣服，需要多少钱？”
老板娘仔细看了看竹臣，表情微微诧异，但也只有片刻：“你家小姐长得如此貌美，穿上必能选上桦城第一美！不过我还极少见过如此高挑的姑娘，需要的布匹多，大概…..五万两。”
竹臣瞪大了眼睛，怪不得没人来买，倒不如去抢。
他转身就要走，被水清拽了回去。
竹臣把水清拉到角落，小声道：“你干什么非要买，这么贵，你有钱吗？”
水清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色钱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银两都险些溢出来。
竹臣皱皱眉，把她手里的钱袋抢过来，拉开一看，满满当当的银元宝，把竹臣的眼睛险些闪瞎：“你从哪里弄的这么多钱？”
水清道：“王爷给的啊，他听说我要跟你一起出来就给我了。主上，王爷又不缺钱，你何必为他省。”
“那也不能乱花！”
“这怎么就是乱花了！！”
水清撇撇嘴，从竹臣手里拿走钱袋，阔气的冲老板娘说：“夫人，成交！我给您一份我家小姐的尺码，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做好？”
老板娘眼睛一亮：“大概，三天，三天就可来取。”
“三天？”
水清心动的表情立马垮下：“这也太久了，不满您说，我们不是本地人，可能明日就要启程回家了，工期太久，我们就不要了。”
说着，水清拉着竹臣就要走。
老板娘一看到嘴边的鸭子要飞，急忙阻拦到：“等等等等——”
水清转身：“怎么？能缩短工期吗？”
“姑娘，这衣服制作很复杂，三天已经很短了。不过你们若真的等不了，我这倒是有一件成品。”
“成品？”
老板娘点点头：“当时我们做衣服，需要人打样，一时找不来女孩子，就找了个男孩。身高跟你家小姐差不多，不过最初版是水袖，只能跳舞表演，平时不能穿，改良后才成了现在这样的。如果你们真的想要，我拿出来给你家小姐试试可好？”
水清一喜：“行啊。”
很快，老板娘从库房拿出一件如皓彩般的长裙水袖，纵使竹臣是男人，都喜欢的不得了。
他拿起衣服颠了颠，那么厚重的裙子，却没多重，轻飘飘的，衣服具体说不出什么颜色，一会粉一会绿的，像极了把七彩虹坡在身上。
水清惊叹道：“这件打样的衣服居然比外面那些还要好看。”
“那是自然，这件才是我们第一主打，可惜销售的不是很好，只得改版，不过姑娘，这件，得加钱。”
“加加加——只要我家小姐穿上好看。钱不是问题。”
水清推搡着竹臣：“主上，你快去试试啊。”
“在这？”
竹臣有些不愿意，他若真要穿，也是穿给世亭看，一会外面那些进来的看客看到了算什么。
水清喃喃道：“就知道你不愿意让我饱这个眼福，那便算了。夫人，结帐。”
———
俩人逛了半天，眼看就要到晚宴了，水清才拎着东西跟竹臣回去了。
竹臣看着一床水清买的东西，拿出袋子里的一个棕色腰封，问：“你买那些珠钗衣服我都可以理解，”他晃了晃腰封：“这个东西？你要干嘛用？可别说是给我和世亭用的，我们俩可不是这个尺寸。”
水清似乎恼羞了一瞬，然后把腰封抢走：“主上，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买来扔掉的。”
竹臣还想再说什么，世亭开门进来了，他看着一床的战利品，冲竹臣笑道：“今天开心吗？”
“都是水清买的，没几件是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