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没事吗?”
竹臣扭头瞪了相沁一眼,相沁撇撇嘴,安生的坐好不说话了。
水戚低着头,只看头顶就能感受到她浓烈的自责。
竹臣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伤人的话:“起来吧,以后不许再如此盲目听沁儿的话。”
水戚踌躇了一会:“谢...主上,我知道了….”
竹臣知道,水戚性子沉稳,这事绝对是相沁串掇着,待三人都安稳坐下后,竹臣把眼神给了相沁。
相沁性子跋扈,皆是相石与相夫人宠溺出来的,竹臣虽然也宠她,但绝对不会溺爱,他厉声道:“我看你可怜,从小被相爷关在相府,都没有出过主城之外的地方,才借此机会让水戚带你去玩,你就是这么玩的?跑到蜉蝣做什么?”
相沁撅着嘴,有些不服:“你不是也在蜉蝣吗?你现在不应该是三王妃吗?凌硕殿下是怎么回事啊?”
竹臣没说话,水戚有些懵,问了句:“什么?凌硕殿下?”
相沁解释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放我们离开,那群下人向阿竹下跪,嘴里叫着什么凌硕殿下,就连那个太子,见到阿竹还要给他薄面。”
“……?”水戚诧异的看着竹臣,不解:“主上,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
竹臣叹口气:“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我确实是蜉蝣的二皇子。”
两人皆是懵乱,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震惊。
竹臣显然不想多解释,他给相沁理了理头发,道:“你们俩吃完东西,就赶紧离开蜉蝣,替嫁的事情……估计已经暴露了,现在岛殇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王上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事对相爷如何的,至于我,如今身在蜉蝣,他更不可能把手伸那么长。”
相沁瞪着大眼,手上的糕点都顾不着吃了:“你什么意思阿竹?你不跟我们回去?”
虽说竹臣现在能出宫,但是暗处不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他不敢多说,只能狠下心道:“我现在是蜉蝣的皇室,享受着荣华富贵,我回去干什么?”
“你!!”
相沁听着这言论,牙齿都咯吱咯吱响,她鼻子一酸,眼眶中含着泪水,将桌子上的糕点掀翻站起身:“我管你是什么狗屁殿下,你是我爹养大的,凭什么呆在蜉蝣不走!!我爹待你如亲生儿子般,你就是这么对他的??”
水戚感到万分诧异,她与竹臣一起长大,知道主上绝对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她拉住相沁的手:“阿沁,别这样跟主上说话。”
竹臣看着相沁如此愤怒,感到万分难受,五脏肺腑好似被捏成了团被相沁拿在手里蹂躏,他的手藏在袖子里握成拳头,指甲戳着手心,但他感不到一丝疼痛。
相沁说的没错,相石待他如亲儿子般养了他那么久,晚年还没享福,自己捅出那么大的篓子不说,还无法回到他身边尽孝,心口一阵阵的抽痛,竹臣强行忍住,颤抖着说:“相爷待我再好,我终究不是他亲生的。我的父王,是蜉蝣的王上,待我替相爷道歉。”
“竹臣!!!”
相沁眼泪喷洒而出,她眼睛鼻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委屈极了:“不,你不配叫我爹给你取的名字,我应该叫你南宫凌硕!!我真是瞎了眼睛,叫了你那么久的哥哥!!”
她抓住水戚的手,瞪了竹臣一眼:“阿戚,我们走。”
水戚还是不敢相信,眼泪也糊住了眼眶,她被相沁抓着走,还频频回首。
竹臣用口型对她说道:“保护好她。”
水戚心神一顿,眼泪再也憋不住了,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在经过拐角时,她冲竹臣点点头,用口型回了句:“放心。”
竹臣在二楼窗户看着相沁两人平安走了,才终于忍不住低低抽泣了起来。
还能见她一面,挺好的。
———
相沁在马车里大喊大叫的哭闹,车夫的耳朵都快聋了,还以为这姑娘家里死了人。
水戚在一边看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话说的比谁都狠,其实内心还是因为舍不得竹臣。
水戚真怕这样下去相沁会失声,喃喃道:“阿沁,别哭了,嗓子会受不了的。”
相沁安生了一会,爬在水戚的腿上,话中还带着哭腔:“阿戚姐姐,为什么阿竹要这么对我们,他不要我们了,他宁可做什么二皇子,他都不肯跟我们回去。二皇子有什么好的!”
水戚摸了摸相沁的头,眼泪也有些止不住:“阿沁,主上不是那么样的人,他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觉得他对你的好,对相爷的好,都是假的吗?他绝对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我们的人。”
相沁想了一会,停止了抽泣:“那他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回去??”
水戚用衣袖擦了擦相沁的眼泪,对她温柔一笑:“主上必是有什么苦衷,等我们回去问问水清,不就都知道了?”
相沁咬咬唇,欺身压到水戚身上,歪着脑袋在水戚嘴上亲了一下,在马车昏暗的小环境里,她的眼神带着独有的侵略,看了水戚一会,她从嗓子里发出低低的一声:“我都听你的。”
水戚笑了笑,揽住相沁的腰,嗯了一声:“听话。”
———
世亭最近经常做噩梦。
噩梦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片段,竹臣冰冷的眼神,以及毅然决然劈向他脖颈的手,他从蜉蝣回到岛殇了多久,便被折磨了多久。
水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回相府找了点安神的雪松香。
她跟世亭说:“这是主上研制的香,他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熏上一点,相爷那边还有好多,我就拿来给王爷试试。”
世亭拿到那香就跟看到了救命的药似的,立即在香炉里点上,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竹臣身上的味道,果真安心,世亭不上不下的心脏似乎被雪松托住,安稳了一会,他趁机想麻痹自己,不再想竹臣,好好睡一觉。
可是梦境没能如他所愿,他还是梦到竹臣了,他梦到那日,在蜉蝣过月圆节的那日,两人刚放完荷花,一起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竹臣突然将他脖子上带的项链摘下来递给世亭:“这个送你。”
世亭拿起来看了看,简单的银色链条上有一枚指环,在周围火焰与灯笼的照耀下显得一闪一闪的,像天上的星星,借着月光,世亭看到扳指里面刻了个字“竹”,他问:“为什么突然送我东西?”
第六十三章 破碎的梦
竹臣摸了摸头上的发簪:“你都送我发簪了,算是回礼。”
世亭宠溺的笑了笑:“在路边买的东西怎么称得上是礼物?回岛殇后我送你一个更好的。”
竹臣桃花眼微眯着,墨青色的瞳孔好看的让人心慌神乱,他道:“不用,这个就足够了,我很喜欢。”
世亭摸了摸那指环,问道:“这指环上怎么还有一个竹字,有什么寓意吗?”
竹臣突然神色认真道:“这是我的命脉。”
“命脉?”
世亭蹙眉,不明白竹臣的命脉怎会是一枚小小的指环,他觉得有些重了,忙递了回去:“既是你的命脉,又怎么能送给我?”
竹臣拿住,忽的在人群中停下了脚步,世亭也跟着站着。
他将链子打开,把项链系在了世亭脖子上,用衣服掩好:“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还回来的道理。现在,我相当于把我的命脉交于你手。”
说完这句话,竹臣的手指像雪花飘落一样,逐渐消失。
“!”
世亭还没来得及答应,脸前的景象在一点点坍塌晃动,竹臣像是萤虫一样,破碎,瓦解,世亭身子微微颤抖,他突然意识到了,这是假的,这是梦境,如今现在,正在一点点消蚀。
他不死心的吼叫着,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竹臣就站在他眼前,笑着消失。
“竹臣——竹臣!!不要离开我!!”
胸腔晃动,梦境也跟着晃动,刚刚繁华的街道瞬间变得漆黑,一时间,诺大的空间只剩下世亭一个人。
世亭倏地睁开双眼,心口还在跳动,嘴里止不住的叫:“竹臣……不要,不要走……”
他惊慌失措,猛的坐起身子,面前的景象是王府,是他与竹臣一起睡觉的房间,身边的香炉还在飘着淡淡的烟雾,这是梦?
不是,不是,这不是梦。
怎么会有梦如此真实就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
世亭后知后觉,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居然真的摸出了东西。
一枚指环顺着衣领被拿出,里面的竹字格外的清晰明了。
那不是梦,那是真的,竹臣真的有把指环送他。
只是他最近脑子混沌,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脖子的这个东西。
他轻柔的摘下,放在手心里,低眸吻了上去。
一滴眼泪滴落,世亭跟想起什么似的站起身子。
命脉!!?
命脉?
竹臣既然会把自己的命脉给他,又怎会抛弃他离去。
世亭的脑子近几个月来都没有如此清醒过,竹臣为什么会把一个指环当命脉?这个指环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中微微呼出一个念头,世亭激动的跑出去,嘴里大叫着:“水清!水清!!”
———
相沁与水戚在外面游荡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又回到了主城,刚到主城的两人也没着急回相府,直接去了从没去过的三皇子府。
相沁头顶带浅纱斗笠,依旧看不清长相,她与水戚下马后,看着面前的牌匾,踏上石阶。
三皇子府外四个壮硕的人在外守门,看到俩人过来,将大开的门挡住:“两位姑娘何事?三王爷府可不接待乞丐。”
“乞丐?”
相沁发出一声惊呼,居然有人说她俩是乞丐??
水戚眼看相沁要发飙,赶紧拦住。
她们俩舟车劳顿一个劲的往岛殇赶,脸部憔悴,身上脏兮兮的,看起来像乞丐也是正常。
不过水戚没拦住,相沁已经脱口而出:“老娘哪里像乞丐了!你个狗眼!!!”
那人不仅没恼,反而哼笑了一声:“你裹的这么严实,是不是长得太丑不敢让人看见啊?”
“你!!”
相沁被憋的说不出话,水戚不看脸也知道,此时此刻她必是气的满脸通红。
她向前一步走,挡住相沁:“公子何必说话如此难听,我们只是来找个人,名叫水清。既然不能放我们进去,麻烦通报一声。”
“你谁啊,敢命令我?赶紧滚!!清姐岂能是你高攀的起的?”
相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啊,水清在三王府混的真不错啊!”
那几个人还要赶她俩走,不远处一个身着棕色衣服,头扎马尾的少年走过来抱着胳膊看着水戚:“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见水清的名字了?”
几个人见到疾风,纷纷抱拳:“疾侍卫,这两个乞丐要找清姐,要不要放进去?”
疾风抬眸看了两人一眼,一个盖着脸看不清楚,另一个头发和脸脏兮兮的,但是长得还行,这该不会是水清的什么远房亲戚吧?
不对啊,水清不是孤儿吗?
疾风道:“你们俩是谁,找水清做什么?”
水戚看这人比较好说话,温婉道:“公子,我名叫水戚,是水清的姐姐,您若不信,通报一声即可,我们真的是有要事找她。”
疾风眯着眼,半信半疑,看了一眼相沁:“这位呢?为何要戴个斗笠?”
水戚揽着相沁的肩膀:“这是个贵人,不轻易饰面。麻烦公子别问了,通报一声。”
疾风虽然觉得可疑,但此时毕竟关于水清,只好道:“你们俩跟我来。”
水戚一喜:“多谢公子。”
疾风哼笑一声,这人怎么可能是水清的姐姐,水清要是这么温柔,那他就给老天爷磕一百个头。
疾风带她俩弯弯绕绕,终于在后院看到了水清的影子,水清正背对着他们擦桌子,水戚一下子就看到了,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句:“水清!”
水清听到这声音,迅速回了头,激动的大声回道:“阿戚!!小姐!!你们,你们回来了??”
三个人迅速抱到一起,疾风在一边怪尴尬的。
他默默道:“水清,这人真是你姐姐啊。”
水清还沉浸在欣喜中,嘴角咧开:“是啊,不过不是亲生的。”
“怪不得差那么多……”
水清瞪了他一眼,命令道:“你赶紧滚,我跟我姐姐说几句话。”
疾风习惯的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相沁哼笑:“哟,水清,你在王府混的不错嘛,怪不得不舍得回相府了。”
“我哪有!”
“怎么没有?门外那群看门狗,不是还叫你清姐吗?”
水清拜拜手:“哎呦,他们啊,欺软怕硬,我刚来的时候他们也用鼻孔看我,现在,被打服了!”
水戚皱着眉头:“你在王府如此霸行,王爷不管吗?”
水清默默道:“我对王爷也是这样啊……那些传闻都是假的,王爷人很好的,我是自愿留在王府陪着王爷的。”
终于扯到了正轨上,水戚问:“水清,我们来找你就是来问问你,主上为何突然变成了蜉蝣的二皇子?替嫁之事,你们怎么解决了?”
水清惊道:“你们怎么会知道?”
“我们……刚从蜉蝣回来,还遇到了主上。”
水清张着嘴巴:“怎么会那么巧?那主上还好吗?有没有生病啊?”
相沁切了一声:“好着呢,能吃能喝能睡的,好得很,可比在相府强多了。”
水清听着相沁阴阳怪气,心中很不是滋味:“相小姐,主上是有苦衷的。”
“那你且说说,能是什么苦衷?能让他抛弃我们这一大家子,跑那么远,就为了当二皇子?”
水清低着头,嗓子压低:“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如果不是主上甘愿留下,我与王爷,怕是不能平安回来了。”
水戚听的一头雾水,她道:“那替嫁一事,究竟如何了?王上知道了吗?”
水清点点头:“怕是已经知道了,不过相爷说……他已经解决这事了,现下相小姐与三王爷是和离的状态,主城的消息散播的快,百姓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太好了!”相沁大笑一声:“那我又恢复自由了?”
水清还没说话,世亭人未到声先到,三人转头,看着世亭焦急的叫着水清的名字奔跑过来。
水清看着气喘吁吁的世亭问道:“王爷?怎么了?”
世亭过于焦急,没注意到还有两个人在打量着他。
相沁低声道:“这就是三王爷……这?丑吗……”
连相沁看男人眼光这么高都说不出一个丑字。
水戚也压低声音:“真好看……这哪里丑了……明明……”
水戚夸赞的词语还没说出口,就被相沁捂住了眼睛:“别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