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漪终于明白了三生节的意义所在,男子愿意把姻缘牌挂在千年神树上,就是让漫天神邸见证,这是对女子的承诺。
此生不移,唯你而已。
入圣山、过三关,于山顶采下白玉石,这个信物不但是一种考验,更是男子对女子的真心。
落漪孤身来到神树下,抬起头,仰望了许久……
苍古的大树碧绿滴翠,昂首云天,枝柯间点缀着红色,给这棵神树增添了凡尘的气息。
风一动,姻缘牌跟着轻摆,哗啦啦的撞击声,好似人们汹涌的爱意,掀起了心中的波澜壮阔。
以慕枫的功夫,从圣山顶采下白玉石并不困难,七天将过,他仍未下山,难道是肩膀的旧伤搞不定?
落漪不想再这样傻傻地等下去,正准备上山,却被明月寨的长老们拦住,让她不要破坏这里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两相争执下,慕枫搀着伤痕累累的两人出现在山脚,他是为了同伴才耽搁这么久的。
慕枫也受了伤,但他应该是所有人里面伤得最轻的,身上只有几道血痕。
以往都是慕枫一次次地奔向她,满腔热烈的情意,这次换她,毫不迟疑。
奔跑时,席地的长裙掠起,广袖翻飞,留下一道绝美的弧线。
外套的绯红色衣纱极柔极薄,被风轻轻揭下,在半空转了一翻又一翻,头上的珠饰纠缠在一起,却难以遮住她的绝世风华。
落漪打量着慕枫身上的红痕,语气带着担忧:“你的伤怎么样?”接着抬起他的胳膊,左看右看:“手臂没事吧?”
慕枫摇了摇头。
男人揽背将落漪拥进怀里,头埋进她的颈窝,感受她的气息与温度。
回想一路走来的点滴历历在目,那些发自肺腑的情话音犹在耳。
时间在这一刻停留了很久……
慕枫松开怀抱,用手指把女人垂在两鬓的碎发别到耳后,随即从胸间拿出一块白玉石。
白玉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神圣纯洁,不染尘埃。
愿为一人,所向披靡,至死不渝。
三生节,原来这般浪漫,生生世世的情缘,从今往后,所有的风雨悲欢都与你有关。
其他男女已经步去神树,相继拜了天地,天穹之下,神树见证,一对对新人成为了一生的爱侣。
慕枫伸了伸疲惫的身体,打算回去好好补上一觉,被落漪小声叫住:“不行礼了吗?”
慕枫打着哈欠:“行礼?行什么礼?”
“你说呢?”落漪轻轻挑了一下眼尾。
慕枫皱了皱眉,用他昏沉大脑想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瞳孔震惊:“你说的是成亲礼?”
落漪没有回答,只是颤了颤浓睫。
慕枫激动不已,他握住落漪的双臂,张了张颤抖的嘴唇:“你决定了?你要与我在一起?”
落漪垂首莞尔。
慕枫倏忽一怔,那怦然的心仿佛被欢喜填满,他一把抱起落漪,疯了似地转了好几圈,直到他们都转晕了。
两人牵手来到神树下,注视着彼此。
落漪深情地凝睇着他,“待我白发苍苍,容颜迟暮,你会不会依旧如此……牵着我的手?”
慕枫坚定道:“我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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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孽海沉沦(2)
晚上的篝火,胡琴小曲,载着歌舞,香味四溢的肉香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这样热闹的场面,却不见慕枫的身影。
落漪的酒量很好,来者不拒,除了脸上微微泛红,全无醉意。
葛大娘过来跟她说慕枫喝醉了,让她赶快去瞧瞧,落漪回想慕枫之前醉酒的样子,内心着实有些抗拒。
静谧的夜晚,繁星漫天。
落漪刚进到慕枫的帷帐,帘布放下来的那一刻,上臂就被一注力量擒住,落漪反应之快,转过身一掌横扫过去。
慕枫身体后仰,连退几步:“这下我就放心了,以夫人的功夫,天下没有其他男人近得了身。”
落漪见他清醒的很,不像喝醉,一眼看过去,整个帐内布置得跟洞房一样。
红烛红幔,绚丽暧昧,一床软榻,大到可以滚翻几个来回。
目光婉转间,慕枫已经把人抵到了柜子上。
“你干嘛?”落漪咽喉间挤出三个字。
慕枫魅惑一笑:“当然是做我们成亲后该做的事情。”
“哦?”落漪的一双纤手袭上他的脖颈,语气且轻且缓、不羞不臊:“洞房?”
慕枫却脸红一愣。
落漪踮起脚尖,仰颈凑上去,在他的薄唇上轻轻一吻。
慕枫凝睇着她,嘴角的笑藏不住,低头吻住温润的丹唇。
很快落漪的呼吸已被吻得乱掉,不得不微微启齿喘息,慕枫逮到机会,探唇进去越吻越炽烈。
慕枫健臂一抬,落漪只觉双脚离地,片刻之间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放倒在床榻上,浓黑的长发耷拉在她的脸旁。
落漪复又抬眸,一双桃花眼似乎让慕枫醉卧在花海,白皙柔美的容颜使他彻底沉沦,耳根瞬时红透。
落漪捏了捏他略绷直的脸,不禁笑道:“男女之间,鱼水之欢再正常不过,没想到你竟害羞至此。”
慕枫将头埋进她的颈间,耳鬓厮磨:“又拿为夫说笑,看我怎么收拾你。”话语一落,便含住了她的耳垂,彼此十指紧扣。
落漪怔住,眨了两下眼,沉浸在男人俊美的眉眼轮廓中。
昨晚落漪在男人强韧宽厚的后背上摸到了好些伤痕,之前慕枫在暗夜镖局受伤之际,落漪给他擦拭过身体,但碍于男女有别,只是蜻蜓点水般一带而过。
慕枫说是他小时候不听话、总闯祸,被严厉的母亲打的,对于男孩子,皮肉伤不重些哪能长记性,他的语气毫无在意,落漪也就没再深究。
白天视线清晰,慕枫穿衣时,落漪从后看到竟是纵横交错的伤痕,既留下了疤痕,那下手定是极重的。
慕枫曾在邛城跟她讲了他的过去,身上的沟壑都难以抚平,更不要说心里的伤,落漪越发心疼,她双手绕颈搂住男人硬挺结实的肩膀。
两人头挨着头相互依靠着,慕枫轻抚着落漪的手背,时间静默了很久……
她们在明月寨逗留了数月,落漪好像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平淡朴实。
骑马、射箭、打猎、放牧……她都不在话下,反倒是女工让她头疼。
落漪耐着性子跟姑娘们学做针线活,裁制的衣服七曲八折,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慕枫还成天欢天喜地穿在身上,不时炫耀一下。
天空湛蓝如洗,白云之下青山环抱,两人坐在绿草地上吹着风。
慕枫将白玉石制成一对白玉耳坠送给落漪,落漪拿在手上,目光停住了好一会儿。
这对耳坠,似曾相识,回想一番,她的师姐,也有一对。
慕枫看她惊疑不定的样子,“怎么了?”
“没什么,你给我带上吧。”
慕枫的动作细致轻柔,两只白玉耳坠垂在锁骨上,晶莹若泪。
他侧头凝睇着阳光里的落漪出了神,青丝拂拂,笑靥如花。
慕枫不怀好意地眯眼笑,向她讨赏,落漪瞥他一眼,用指尖戳了下他的脑门,“我已经几个月没睡好了,所以你休想!”
晚饭过后,两人趴在床上看书,床脚点着油灯。
“你翻慢点!”慕枫抓着书道。
落漪眼皮上翻:“那你就不能读快点!”
慕枫嘟囔道:“你将书拿得离我那么远,我肯定不如你看得快。”
“那你拿着!”
慕枫刚开始把书放在两人中间,十分心机地一点点偏离,直至书的位置挪到了他的面前,落漪的小脑袋也完全偏了过去。
她拄着腮,专注地看着书,慕枫满脸花痴地注视着美丽的侧颜。
“翻页了翻页了!”落漪拍了拍他的手背,慕枫这才转过神来,往后翻了一页。
落漪瞥向他,嫌弃道:“就算你拿着,不还是看的慢,嘴硬!”
慕枫打击报复,故意将底下的字遮住,落漪去扒拉他的手,慕枫不但没拿开,还紧着翻页,一眨眼又翻一页。
落漪上手去抢,慕枫向后一躺,将书举得老高。
落漪伸过身子去够,慕枫就势摁住她的后背,落漪紧紧贴着他的胸脯。
落漪抬起埋进他颈窝里的脑袋,愣愣地看了他半晌,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随即用力去搓他的脸。
慕枫的脸被揉成了一团,变形得分外搞笑,落漪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慕枫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落漪立马捂住嘴,盯着他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慕枫吐字不清:“你干什么捂我的嘴?”
“你明知故问!”
慕枫勾唇笑了笑,伸手去抓她的痒痒肉,落漪十分敏感,碰到了就痒个行。
淡淡的月光下,画面无限美好,两人闹累了,便熄灯歇息了。
数月的平静,再一次被噩梦打破。
晚上,落漪又梦到了落日崖,这个人间地狱。
这次与以往不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硝烟嘶嚎,重重的乌云将天压得极低,四周昏黄一片。
落漪拂开干枯的杂草,空气中轻浮着毛屑,刀剑相撞的冷光晃了下眼。
她见到一拨黑衣人将男子逼至悬崖边,那人的白衣上遍是道道伤痕,深浅不一。
手上的剑被打落在一旁,男子捂着臂膀冒血的刀伤,呼吸深重。
视线扫过去,落漪惊了神……那人竟是她的大哥龙珏。
她突然想到,这是五年前大哥坠崖的地方。
天下人尽知,龙灵山庄的少庄主龙珏是被魔族所害坠崖身死,尸骨无存。
当年龙灵山庄耗费极大的人力找寻,始终无果,时间长了,龙灵山庄也就默认了这个事实。
落漪看着此刻大哥的神情极其痛苦,除了要忍受身上愈剧的疼痛,还有难以置信地直视对面之人,一向平展的眉间也凸起了三道竖杠,沟壑极深。
匕首毫不留情地贯穿他的胸膛,龙珏身体一颤,眼角克制的泪终于滚下。
他将目光从剑上挪开,看向对面之人,仍不肯相信,苍白的嘴唇颤动:“为什么?”
落漪看清了他的言语,在无情的寒风中显得如此苍凉。
只见那人抬头,狠狠打了龙珏一掌,不留一丝生机,掌力带动整个身躯,随风一起坠入下面黑不见底的深渊。
眼中的天地渐渐失色,浑身被透骨的风刀一寸寸宰割,还未感受到万般疼痛,他的世界就已经黑暗了。
黑衣人转过身,覆在斗笠上的黑布被一阵风掀开,微光透进去,落漪漆黑的眼瞳中映出那人的半张脸。
短短的一瞬,瞳孔地震,世界塌陷……
落漪猛地惊醒坐起,满头大汗淋漓,剧烈的心跳咚咚撞击着胸膛。
身旁的慕枫也醒了过来,他见落漪浑身发抖,大口喘着粗气,神色瞬间凝重起来,立刻起身关心。
落漪掀开被子,踩上鞋就跑出了布帐。
夜里的冷风吹来,穿透了单薄的衣衫,虽然彻骨的寒凉,却让她的心绪平复了不少。
慕枫拿着一件白色的狐裘大氅披到她身上,一手扶背抱她入怀,一手将她额前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声音温柔:“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落漪垂了下头:“这是我第三次梦见落日崖了……”她把颈上的神女眼捏在指尖。
慕枫问道:“难道是神女眼了?”
“虽然我不知道神女眼是如何被唤醒的,但我能感受到它带我入梦,通过梦境让我看到了过去。”
慕枫试探:“这回你看到了什么?”
落漪语气低缓:“落日崖上……真正害死龙珏的人……”
慕枫眉间一紧:“不是魔族吗?”
落漪摆首,浓睫凝泪:“是龙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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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孽海沉沦(3)
三天后,落漪收到阿珂的回信。
信中大致写道,雪女峰密阁的古籍记载,神女眼乃神族寒氏先祖遗留给后世的法宝,梦中所见皆是千真万确。
因为唤醒之法过于凶险,需要心脉之血浇灌,落漪的母亲宁愿神女眼只是一颗普通的宝石,仅仅是她对女儿的思念。
神女眼一旦被唤醒,虽然身戴之人可以拥有无边神力护体,但也会陷入无尽的梦魇。
那梦魇是无休无止的厄运与灾难,会接连折磨身心,一次次地坠入深渊,体会炼狱一般的锥心刺痛。
落漪闭眼凝思,想是神殿之役冥幽剑刺伤胸口,神女眼就在那时被唤醒的,要不然以她的灵力也无法压制住冥幽剑强大的邪力。
慕枫端着一碗热粥进来,落漪把信上的内容讲给了他。
慕枫蹙眉:“那接下来……你做何打算?”
落漪不知。
去找龙琰问清楚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一目了然的事,又何必去问!
话又说回来,让落漪全然当作不知道,她做不到。
若当年龙珏不死,落日崖之役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之后一系列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大伯父就不会伤重在床,药石无医,挨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大伯母也不会精神崩溃,伤心欲绝,最终自焚于西苑。
想到这些,她的心仿佛油煎火烤般难受。
在落漪眼中,龙琰恪守成规,克己慎独,甚至觉得他的品性、德行要比大哥好上许多,所以她对龙琰也多了一分敬重。
如今回想,世人尊敬、称颂的龙灵山庄之主竟是披着一副圣贤皮囊的阴毒狠绝之人。
荒唐至极。
经过一番苦苦挣扎,落漪还是决定要去找龙琰。
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种下的因承担后果,是鬼迷心窍,还是另有苦衷,都必须有个了断。
“若他矢口否认呢?”慕枫又道:“你说是神女眼让你看到了真相,可没有其他证据证明,光凭说辞,很难让他认下罪责。”
落漪陷入沉思。
她一一回想梦境中发生的经过,不漏一丝细节,忽然想到,龙珏腰间的玉佩在打斗时被乱刀割断。
那个玉佩意义非常,是龙琰与颜婉一起买给龙珏做生辰礼的,龙琰离开时捡了起来,若他没有销毁,那玉佩必然还留在他的手上。
翌日,她们与明月寨的人们告别,启程赶往长林,两人悄悄入城,择了一家偏僻的客栈。
落漪打算独自夜探龙灵山庄,慕枫不放心偏要跟着去,她便哄他留在山庄外接应。